第11章
于鷹沒有再說話,似乎在咀嚼這句話里的意思。 若秋繞過他身側。 “你忘了很多事?!庇邡椀穆曇粼诒澈箜懫?,“不要對以前認識的人毫無防備?!?/br> 若秋的腳步頓了頓,于鷹并沒有等他說什么,而是擦身而過,走向了樓梯。 待于鷹走上二樓后,若秋才向旁邊橫跨了一步,靠著墻無力地站了會兒,才慢慢挪回了房間,倒到床上。 昏昏沉沉躺了許久,惡心頭暈的感覺又起來了,若秋將臉埋在枕頭里,痛苦地絞著身子,他換了好幾個姿勢都沒法睡踏實,只好坐起身靠著床。 這并不是晚餐的問題,也不是胃的問題,更不是黎遠的問題,只是一想到馬上就在眼前的希望被一下子覆滅,他就渾身喪失了力氣。 若秋抓著頭發(fā)坐了會兒,伸手緩慢拉開了床頭柜的抽屜。 抽屜里的顏料依舊色彩美麗。 他歪著頭,扯著嘴角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 自從有了這些瓶瓶罐罐,他每天都會魔怔一般地拉出抽屜看一眼。 如果沒有黎遠偷偷給他顏料,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以什么存活,這些顏料就像是續(xù)命的藥,救活了他原本瀕死的精神世界。 本來再過不久,等顏料集齊,他就又能重新拿起畫筆畫畫了,就只差那么一點點…… 若秋把頭埋進臂彎。 毫無征兆地,耳邊忽然響起短促的一聲蜂鳴,手顫抖了一下,若秋縮起肩膀,仿佛被針扎了一下。 他立刻關上抽屜,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周圍什么人都沒有。 也是,在這個家只有他和于鷹,當然不會有別人。 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若秋勸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忽然間,耳旁的蜂鳴聲就跟炸開了一般咆哮了起來,伴隨著凄厲的尖叫聲一起向他涌來。 若秋頓時覺得渾身發(fā)冷,這跟剛才在露臺上的冷不一樣,這種冷就像是來自地獄,他低頭朝自己身周看去,床上不知怎的變成了一片黑色的泥潭,好多只黑色的手從里面張牙舞爪地伸了出來,蔓延過他腳踝的每一寸皮膚,從腿部一路向上,他透不過氣,覺得自己即將被這些黑影吞噬。 若秋幾乎是從床上滾落到地上,渾身都控制不住地顫抖,他勉強站起,挨著墻從臥室挪到了大門邊,猛地打開了門。 電梯走廊亮著燈,墻壁上卻嵌著無數(shù)只眼睛,每一只眼都朝著他望了過來。 壓抑住快要從喉嚨迸發(fā)的尖叫,若秋伸出手,手指不斷地叩著電梯按鍵,在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他立刻沖了進去,蹲在角落捂住了耳朵。 專梯一路往下,來到樓底,若秋跌跌撞撞地闖了出來,一個男人在大廳里追上了他,伸出一只手臂擋住了去路。 “讓開……”耳鳴越來越嚴重,若秋一手捂住耳朵,那些聲音卻依舊爭先恐后地往腦海里涌,在里面碰撞發(fā)酵。 那個男人語氣恭敬:“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若先生要去哪?” “讓開!”若秋把他的手狠狠推開,他幾乎是在尖叫,“你讓開!” 男人不動了,后退一步保持了半米的距離,若秋看到他在掏手機打電話,趁著這個空隙,他轉身就逃。 江沅壹號唯一通往外面的道路上鋪滿了金黃的落葉。 即便隔幾米有一盞路燈,在眼里卻影影綽綽,變得模糊不清。 前方一片黑暗,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被潑了墨,看不到光也看不到顏色,只有耳邊混亂的雜聲將理智撕成一片又一片。 秋夜的冷風毫不留情地刮過,若秋大口呼吸著,就好像汲取冰冷的空氣能讓大腦脹痛緩和。 臉頰泛著涼意,若秋抬手一抹,眼淚已經(jīng)爬滿了臉頰,他慌亂地抹著眼淚,淚腺卻不受控制,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決堤的情緒像海浪一樣將堤壩沖垮,嘩啦啦地傾瀉而出。 忽然間,手腕被緊緊握住,就像一下被拉回到了現(xiàn)實,若秋在馬路前停下腳步,他看到了一絲紅光,眼前跳躍的是一盞紅色信號燈,零星的幾輛車從他面前呼嘯而過。 回頭間,他看到一個穿著黑色睡衣的男人,那個男人呼吸紊亂,在溫度這么低的夜晚,他的鬢角竟?jié)B出了汗。 “你如果想繼續(xù)走,可以,但是要注意信號燈?!睂γ娴娜撕芸焖砷_了手,往后退了幾步,“我就在后面?!?/br> 若秋警惕地望著他,那個男人似乎確實沒有再來拉扯他,若秋將信將疑地往前走了幾步,后面的人還是沒有來阻止他,他終于放下心,轉頭繼續(xù)走了起來。 他在路邊游蕩了兩個路口,每經(jīng)過一個路口,他都會回頭看一眼,這個奇怪的男人一直在身后,跟他保持了兩米的距離,走著走著,一輛漆黑的車也趕上來了,打著車燈慢速跟在一旁。 兩人一輛車在空曠的道路上一直走了好幾個街區(qū)。 走著走著,耳朵里的叫囂和那些詭異的幻覺都漸漸消散了,若秋走累了,便停了下來,轉過身。 身后的男人看了他一眼,然后拉開了車門,說了句:“回家吧。” 若秋沒有動。 男人想來牽他的手,他后退了一步,男人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若秋眨了眨眼,眼角的淚還沒拭去,他又“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只覺得逗這個人男人很好玩。 面前的人臉色不是一般的差,他似乎很生氣,氣到眼眶都紅了,若秋笑得肚子痛,只好暫停,可惜他還沒喘幾口氣,就被那個男人攔腰抱了起來,塞進了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