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為樓層太高,江沅壹號沒有可以打開的窗戶,它就像被玻璃裝點精致的一座密不透風的高塔,杜絕了任何自然的氣息。 若秋看著從窗邊不斷拂過的云朵,竟有些困了,眼皮直往下耷拉,強撐著不知躺了多久,門口終于有了些動靜,他聽到了淋浴的水聲,又過了一會兒,他聽到了于鷹走進來的腳步聲。 大腦頓時清醒了幾分,若秋僵直著身子,手腳卻蜷縮著,像一只被凍僵的麻雀。 他聽到于鷹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床邊,被子被掀開,于鷹的手挨到了胳膊。 身子很沒出息地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怕,若秋攥緊拳頭,緊閉著眼睛,他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膛突突直響。 房間里靜得可怕。 半晌,于鷹的手縮了回去,床往下陷,于鷹躺到了邊上。 若秋還是沒敢動,一旁的人似乎沒打算有什么動作,又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均勻的呼吸聲傳來,于鷹似乎是睡著了。 若秋舒了口氣,小幅度伸展著僵硬的雙臂,讓自己緊繃的身軀逐漸放松。 于鷹帶來了一陣雪松木的冷冽香氣,這股氣息縈繞著裹住了他,很好聞,就像走在冬日的松樹林里,微妙地有種熟悉感。 若秋平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盯著天花板。 可能是于鷹太累了吧……他想,今天算是逃過一劫,以后就是兩個人的生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快點習慣。 一旁的人翻了個身,兩人的手指不經(jīng)意地觸碰,若秋被于鷹的體溫燙了一下,他縮了縮手,指尖卻觸到了一個光滑的環(huán)狀物。 心猛地一跳,若秋側(cè)過身,月光下于鷹熟睡的臉龐沉靜,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從大拇指開始撫摸于鷹每一根手指和骨節(jié)。 一、二、三、四…… 于鷹的無名指上還戴著戒指。 第二章 蒼白 于鷹有個秘密。 這件事若秋從簽完協(xié)議后就知道了。 那時他依舊拖著條破腿天天在住院大樓閑逛復健,沒少聽到護士站的護士們嚼舌根。 “你說12號床的病人知道自己是怎么墜樓的么?” “記憶都沒了,怎么可能知道。” “也是,爆出來就是個大新聞?!?/br> “于家什么家庭,肯定壓下來了唄?!?/br> 他就算再天真,也能明白自己墜樓的原因似乎并不是于鷹告訴他的那樣。 那時候于鷹就跟失蹤了似的,他只好不抱希望地問監(jiān)視他的周辰,周辰連一個字都不肯吐出來,比住院大樓里來回送藥的ai機器話還少。 身子稍微再好轉(zhuǎn)了一些,若秋拿回自己的手機,在網(wǎng)上搜尋了一番。 能猜到的結果,他什么都沒找到。 后來他憑借自己這張還算人畜無害的臉,成功蠱惑了兒童病區(qū)某個小朋友,借來一盒彩鉛,給每個護士小jiejie都畫了幅驚為天人的肖像。 一來二去混熟了之后,他就旁推測敲問自己是怎么墜樓的。 每個人的回答都跟于鷹說的極其統(tǒng)一: “追債人綁架敲詐無果,被逼到走投無路撕票,把他從三樓丟了下去,還好樓層不高,人給救回來了,就是頭部摔傷導致了失憶?!?/br> 若秋又問追債人后來怎樣,吃官司了沒?坐牢了沒?所有人都搖頭表示不知道。 行,那些畫算是白畫了。 再后來,若秋嘗試轉(zhuǎn)移話題詢問他家人的情況,這回護士們的回答倒是很堅定,說從來沒見他家人來探病過。 就這樣過了大半年到了出院當天,于鷹出現(xiàn)了,告訴他收拾點簡單的行李,他們要去新西蘭領證結婚。 若秋著實沒想到于鷹竟是個如此有儀式感的人。 起初他覺得這可能是為了應付媒體,好讓這場看似離譜的婚姻真實一點,直到他坐在了于家的私人飛機上,他才意識到這個結婚儀式非常低調(diào),低調(diào)到全程只有四個人,他,于鷹,周辰,和一個自稱是于鷹母親朋友的闊太——葉瓊棠。 如果不是新西蘭的領證規(guī)定需要兩個證婚人,可能周辰和葉瓊棠都不會出現(xiàn)。 婚禮的舉辦場所是牧羊人教堂,并不是大熱的結婚場所。 全程沒有媒體記者,沒有高官政,沒有名人,沒有雙方父母,只有一位牧師撐起了全部流程。 比起一般的結婚儀式,他們那天的儀式著實有些冷清。 7月的新西蘭下大雪,整個牧羊人教堂被籠罩在了皚皚白雪中。 交換戒指后必須親吻,這是牧師交代過的流程。 若秋還記得當時自己緊張到指甲都掐進了掌心,根本不敢看站在對面的人,只是一直盯著于鷹領帶上的一個銀色羅馬數(shù)字復古領帶夾。 他能感覺到于鷹的雙手搭到了肩上,那雙手在輕微發(fā)抖,但很快,一個吻落下,非??酥?,或者說只是兩片嘴唇貼在了一起,沒有什么溫度和感情。 儀式結束后,于鷹忽然問他要不要去看雪,他點頭,于鷹便拉著他的手走出教堂。 牧羊人教堂在特卡波湖邊上,路上全是碎石,兩人在雪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得艱難,好不容易挨著湖邊,眼前也只是一片白茫茫沒什么看頭的湖景。 站在身旁的于鷹只是面對著被冰雪覆蓋的湖面,發(fā)絲上,眉毛睫毛上都沾滿了雪花,就像霜凍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