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熒光綠的宣傳海報，主體是一座座摳圖貼上去的山峰，底部是綠的發(fā)黑的水，山的左側(cè)，一群人圍著篝火跳舞，最頂部，有一個巨大的穿著少數(shù)民族服裝的女孩兒用手比成喇叭狀跟船上的男人對喊。

    許昉第一次這么直觀地感受到，圖片也是有聲音的。

    “呃……”沉穩(wěn)如傅瑜，也一下失去了表情管理，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咧著嘴笑的賀祈，伸出手指點了點屏幕，“這個紅字怎么回事兒？”

    “一山更比一山高！一水更比一水綠！加入我們！一起擺起來！四天三夜！只要999！只要！999！”

    “樂了，這居然是21世紀的產(chǎn)物?！鳖櫝篱谜{(diào)笑。

    “這個不好嗎？”賀祈望向許昉，“我覺得挺好看的啊，而且重點突出，特色鮮明?！?/br>
    許昉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好看的，想去這里嗎？”

    “嗯嗯嗯！”賀祈猛點頭。

    趙寫意翻了個白眼去一旁坐下，嘟囔道：“下一本書，你是瘋兒我是傻，倘若你瞎我來夸，嘻嘻?！?/br>
    許昉裝沒聽見，開始認真跟賀祈規(guī)劃他們的第一次旅行。

    “不要跟團，我們自己去就好了?！?/br>
    “好的！”

    “看了一下，不是特別遠，但是只有火車。”

    “沒關(guān)系！”

    “正好可以去看看大山，還是個少數(shù)民族聚居地，應(yīng)該挺好玩兒的。”

    “太好啦！”

    “走走走?！鳖櫝篱靡荒樝訔?，“別在這兒打擾他們了，都走?！?/br>
    三人起身向外走，趙寫意卻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回頭問賀祈，“小七，讀什么專業(yè)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賀祈點點頭說：“想讀心理學?！?/br>
    話音剛落，除了趙寫意外的三人均是變了臉色，顧忱槊跟傅瑜都知道許昉的問題，傅瑜安慰自己大概是巧合。

    許昉試圖放松僵硬的脊背，卻還是止不住地冒冷汗。

    這個答案顯然也出乎趙寫意的意料，她出聲打破有些沉重的氣氛，“為什么?。磕阆矚g這個嗎？”

    “沒有?！辟R祈抿了抿嘴唇，余光瞟見一動不動的許昉，輕聲道：“沒有什么特別喜歡的專業(yè)，之前我媽心理和精神出了問題一直沒治好，就想著讀這個了。”

    “這樣啊，那挺好的?！?/br>
    許昉垂下眼皮，輕輕呼出一口氣。

    “挺好的，好好念，以后出來可以直接進臨城一醫(yī)?！备佃ばΦ溃骸吧倌昵巴静豢晒懒?。”

    賀祈回了他一個很深的笑。

    兩人為第一次旅行準備了一陣，許昉陪著賀祈填完志愿以后才出發(fā)。

    他們帶的東西不多，地鐵站與火車站連通，下地鐵后許昉牽著賀祈快速穿越人群，走得很快。

    昨天晚上兩人都興奮，一不小心聊到很晚，今早都沒聽到鬧鐘，醒來的時候距離發(fā)車已經(jīng)只有一個多小時了。

    賀祈緊緊跟在許昉身側(cè)，因為走得太快的緣故，許昉微微喘息著，鼻尖還出了點汗。

    兩人牽得緊，許昉好像生怕身旁的人會走丟，賀祈也就更加緊緊地回握住對方。

    “許昉，”賀祈突然笑道：“我們好像在私奔?！?/br>
    許昉側(cè)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xù)大步向前走。

    周遭吵鬧，賀祈卻不合時宜地想起那個桂花香彌漫的安穩(wěn)夢境，他們在月色下一直走一直走，許昉深情地望向他的雙眼，然后滿含愛意地發(fā)問，“我要帶你去很遠的地方，你愿意嗎？”

    可現(xiàn)實中的許昉大概永遠不會問出這個問題，他只會站在自己身后遙遙揮手，祝他青云萬里。

    可此刻賀祈依舊很想回答那個問題，回答夢中的許昉，也回答自己，做完那場百轉(zhuǎn)千回的夢。

    “不一定要有山，你帶我去哪里，我都愿意跟你走。”

    賀祈說完，覺察到許昉的腳步漸漸放緩，回頭望向自己的一瞬間，眼神與夢中的他如出一轍。

    賀祈的心臟被重重擊中，顫聲道：“哥哥。”

    許昉很快回過頭，面上沒有任何變化，握著賀祈的手卻不受控制地加大力度。

    許昉的眼睛眨得有些快，賀祈知道，這是他們兩個人都有的習慣，慌張的時候，激動的時候，都會這樣快速眨眼。

    一直到檢票上車找到位置坐好，許昉才開口說話。

    “如果你需要的話，想去哪里，我都會陪你?！痹S昉說完就側(cè)頭看向窗外，然后輕輕合上眼睛。

    賀祈看向許昉，心里隱隱約約覺得，許昉松動了，他的哥哥或許在試著放下顧慮，試著向自己走過來。

    賀祈想，即便那個晚上沒有聽見顧忱槊和他的對話，自己早晚也能覺察到對方的心思，雖然許昉極力隱藏，可他的愛太過熱烈以至于還是能夠被輕易捕捉，正如他回頭的那一瞬，正如此刻。

    愛是藏不住的。

    賀祈低頭笑了一下，在掏出手機佯裝拍窗外的風景時，對準許昉的側(cè)臉按下了快門。

    陽光輕柔地灑在許昉臉上，照片上的人眉眼明朗，眼角的小痣像一顆孤寂的星星。

    賀祈打開微信發(fā)了一條私密朋友圈。

    “我的愛人在身邊。”

    “也在路上?！?/br>
    兩人下車后直接去了提前訂好的一家民宿，位于半山腰處，客車不能直接到達，兩人還走了一小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