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角落里的一個作品吸引，徑自走了過去。作品名字叫《如煙》，用木板、鋼絲、羽紗制作而成，搭建起一個棱形的巨大空間，正放置在中央空調(diào)的出風(fēng)口下，羽紗在風(fēng)中悠然起落，如夢似幻。

    與別的作品不同，這幅作品只寫了名字，卻沒有標(biāo)作者，面前只站了周楚瀾一個人。

    展館里也陳列了一些名家的作品，甚至有的作者本人也來到了現(xiàn)場，人群一簇一簇地聚集著，衣著各異的男男女女端著酒杯，一邊品酒一邊聊。

    周楚瀾卻一眼見出這幅作品的不一般來，看似簡單，卻四兩撥千斤地凸顯了一種留白的美學(xué)概念，越深想越有余味。

    他正抱臂專心地看著，身后響起了一個中年人的聲音。

    “你喜歡它？”

    周楚瀾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是余大聲在跟自己說話，臉上的表情笑瞇瞇的。

    他在網(wǎng)上搜索過他的照片，是以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

    “對……余老師您好。”

    “說說看，你對這幅作品的感覺?！?/br>
    “它給我一種時間流逝之感，我不清楚作者為何要把它命名為‘如煙’，但在我看來，木樁跟鐵釘圍成了一座方體，像一種固定了的時空，但羽紗遇風(fēng)則舞，沒有形狀，代表了時間流逝的方向，如煙似夢，變化而不可捉摸?！?/br>
    “好。作者本人聽見你的解讀，很開心啊?！庇啻舐暷樕蠞M是贊賞。

    “這是您的作品？我看它連署名都沒有……”

    周楚瀾臉上閃過某種不可置信。

    “我的新作，還未公開發(fā)表過。要署名干什么呢，很多人會沖著一個虛名來。不如隱了去，放在角落。寂靜之地更容易遇見真正的有緣人。”

    余大聲爽朗一笑，伸手拍拍周楚瀾的肩膀：“小伙子，你是今天唯一一個看出來這幅作品立意的人。甚至都沒什么人注意到它。你叫什么名字？”

    “周楚瀾?！?/br>
    李卓曜從人堆里擠出來，抱怨著朝周楚瀾走過來，人還沒走近便開始嘟嘟囔囔：“找你半天了，原來在這個角落貓著呢。走吧，跟我找余大聲老師去。他剛好像在前廳那塊。”

    他眼里都是周楚瀾，并沒注意周圍的人。

    “哦？找我？”

    余大聲笑瞇瞇地說。

    李卓曜轉(zhuǎn)過身來，看了對方兩秒，立即繃直了身體，講話都開始不利索起來。

    “……余老師您好，我叫李卓曜，是一名導(dǎo)演。今天我們倆是專程來找您的……這是我的名片?！?/br>
    一邊說，一邊忙不迭地把名片雙手呈了過去。

    “大名鼎鼎的李卓曜導(dǎo)演，誰不認(rèn)識。上次謝謝你的綜藝，還特別介紹了我的美術(shù)館?！?/br>
    “哪有，是感謝老師給我們提供取景地才對。”

    見余大聲興致不錯，他便乘勝追擊：“老師，是這樣的。我這個朋友周楚瀾，他有一幅作品，想申請看看能否入圍大聲美術(shù)館下半年的巡展。但他目前還沒入行，純新人。聽說您一向慧眼如炬，我們今天特意前來，想請您幫忙看看他的畫，指點(diǎn)一二。”

    李卓曜伶牙俐齒，將來意說的滴水不漏。他不知道自己來之前周楚瀾跟余大聲聊了些什么，但看起來好像氛圍確實(shí)不錯，便索性開門見山。

    “哦？有備而來啊?！?/br>
    余大聲臉上依然帶著笑意，但目光卻從李卓曜身上移了過去，轉(zhuǎn)到周楚瀾臉上。

    “你的作品帶來了嗎？拿來給我看看?！?/br>
    “得嘞?！?/br>
    李卓曜開心地仿佛自己的作品受人青睞一樣，立即從包里掏出ipad，找到那幅畫的掃描件給余大聲看。

    余大聲只掃了一眼，臉上就露出了贊賞的表情。

    “功底果然不錯。學(xué)了多久？”

    “大學(xué)四年是學(xué)美術(shù)的。后來……因?yàn)榧依锏脑驔]有走這條路，但是一直都有在堅(jiān)持畫?！?/br>
    “你自己學(xué)么？沒有老師教你？”

    “沒有?！?/br>
    “你很有天賦?！?/br>
    周楚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多人畫畫沒有靈魂，你的這幅畫是活的。這樣，你回頭把電子版發(fā)我，方便的話可以把原畫也寄給我。我們內(nèi)部討論下，再給你答復(fù)?！?/br>
    助理走過來，留下了郵寄地址跟電子郵箱，余大聲沒有再多留，很快就走了。

    李卓曜看著他的背影，長舒了一口氣。

    “有戲?！?/br>
    他說著，又拿胳膊肘捅周楚瀾：“讓你來你還不來，真是的，還好來了吧。至少他愿意認(rèn)真看，咱們這次可就是拼的硬實(shí)力了。”

    “嗯?！?/br>
    周楚瀾心里隱隱燃起了某種希望，但他又強(qiáng)行把那點(diǎn)蠢蠢欲動的星火壓了下去。

    抵達(dá)獨(dú)山的時候，已經(jīng)11點(diǎn)多了。晚上他們在縣里的酒店隨便歇了會兒，天剛蒙蒙亮李卓曜就起身出發(fā)，往山上趕。

    李卓曜出門的時候，周楚瀾還沒醒。這兩天舟車勞頓，他確實(shí)有點(diǎn)累，再加上心里一直懸著一件事兒，如今好不容易塵埃落定只等一個結(jié)果，整個人的精神立即松散下來，便陷入了某種深沉的睡眠。連李卓曜出門都不知道。

    醒來的時候是9點(diǎn)多，房間內(nèi)只剩他自己，窗簾沒拉緊，一束太陽光照在窗前的玻璃杯上，折射出一點(diǎn)彩虹的光芒，映到墻上都有了一片彩色的光斑。

    看了眼手機(jī)，8點(diǎn)鐘的時候李卓曜給他發(fā)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