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
她掏出手機跟慕之桃加了微信。 慕之桃:“你現(xiàn)在住在祁家是嗎?” 陳云抿著唇,有些抗拒這個話題。 之前她進祁家當(dāng)保姆的事傳出去后都不用想,肯定被這些少爺小姐沒事就拿出來嘲笑。 慕之桃安慰她:“你不用這么抗拒,我沒有惡意,就交個朋友嘛,我挺喜歡你的?!?/br> “我早看不慣陳千雪了,天天跟其他女生明里暗里比,說話還陰陽怪氣的,面對那些少爺卻恨不得撲上去一樣,看著就討厭?!?/br> 她收起手機,朝陳云拋了個媚眼:“你不喜歡當(dāng)面說話那就手機上聯(lián)系,不要把我刪了哦~” 慕之桃走了,陳云趕緊往小寶那里趕。 小寶剛剛已經(jīng)哭完一輪了,嘴中被不堪忍受的祁青烈塞了個糕點,正慢慢啃著。 他滴溜的眼睛一下就望見了跑來的陳云,吐出糕點就掙扎著下地往那邊跑。 祁青烈頭痛欲裂地跟上:“小祖宗,你別亂跑了,現(xiàn)在這么亂!” 陳云抱起撞進懷里的小寶,給他擦了擦眼淚,有些心疼地哄他:“好了,以后不騙你了好不好?” 小寶鼓起臉頰不理她,又趴在她懷里哭起來。 這孩子眼淚怎么這么多…… 追上來的祁青烈看見小寶在她懷里松了口氣,扯著她的胳膊往外走:“走了,現(xiàn)在也沒必要繼續(xù)待在這兒了。” 這里亂成這樣,賓客早就避之不及地散了大半。 車門關(guān)上,將喧鬧的氛圍都隔絕在外面。 突如其來的寂靜讓陳云有些無所適從,怔怔地透過車窗看外面的世界。 小寶已經(jīng)哭累了,昏昏欲睡地趴在她懷里。 直到祁青烈坐進駕駛座,車門關(guān)上的響聲才讓她回過神來。 祁青烈:“去哪?” 陳云:“什么?” 祁青烈:“我問你去哪?!?/br> 陳云:“這還能選嗎,不是回你家?” 祁青烈含糊著:“你選不選,不選回家了。” 陳云想了想:“我回家拿點東西行嗎?!?/br> 祁清淮怔住了:“哪個家?我們不是剛剛出來?” 他說的是陳家。 陳云:“不是?!?/br> 她報了個地址。 祁青烈踩下油門,跑車開上公路,往另一個市區(qū)駛?cè)ァ?/br> 不知開了多久,前面的路越來越窄,路面也越來越不平,祁青烈臉都黑了,他心愛的跑車還是第一次跑這么爛的路。 陳云:“行了,就停在這吧,我自己走進去。” 祁青烈看著前面黑漆漆的巷子:“你確定?” 陳云:“你開不進去的。” 小寶已經(jīng)睡熟,陳云把他的手扒下來,將他放在座椅上,下了車。 面前是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的老房子,破破爛爛看起來像危房。 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踩著地上的碎石往巷子里面走。 彎彎繞繞地到了一棟樓的樓底下,陳云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 被她看個正著的祁青烈心虛地?fù)狭藫夏X袋:“我這不是怕你遇上什么劫匪嗎?這破地方看著就不安全?!?/br> 陳云:“很安全,你趕緊回去吧,小寶還在車?yán)?。?/br> 他那輛價值幾百萬的車就那么大搖大擺地停在巷子門口,人還心大地跟著她走,她還真是有些佩服他。 祁青烈這才反應(yīng)過來,讓她注意安全就又往回趕。 她打著手電筒上了樓。 這里的隔音很不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她還能聽見頂樓的女人罵自己的兒子這次怎么考這么爛。 到了叁樓,陳云從包里摸出鑰匙往孔里插。 她已經(jīng)四年沒回來了,不知道當(dāng)初韓琪走后有沒有回來過,換沒換鎖。 “啪嗒”一聲,門開了。 里面漆黑一片,陳云摸索著去按開關(guān),按下卻沒有反應(yīng)。 好吧,看來她是真的沒再回來過,電費也沒人交。 手電筒照亮了屋子里的一角,她關(guān)上身后的門。 亮光劃過墻壁,陳云一愣。 四年沒回來,許多記憶早就淡忘了。 看著墻上稚嫩的彩筆畫,她這想起來小時候還過喜歡畫畫,墻壁上的畫作是她有一次趁韓琪出門時興趣大發(fā),拿水彩筆亂涂。 上面什么都有,歪牙的兔子、長相抽象的小綿羊、她小時候最討厭的紫色大茄子……更多的是毫無意義的凌亂線條。 家里潔白的墻壁上全留下過她的畫跡,就連床頭的軟靠也被她用綠色的水彩筆畫了一個小女孩。 當(dāng)時陳云畫上頭了,根本沒想過后果,回來后看到這一切的韓琪怒氣沖天,沖她大吼大叫,最后甚至氣得不想說話了。 心虛的陳云只能低著頭老老實實挨罵。 手電筒的光慢慢劃過墻上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彩筆的顏色已經(jīng)隨著時間流逝淡了很多,就像小時候的記憶一樣,也在被她慢慢忘卻。 房子里已經(jīng)四年沒人打掃過了,地上有一層厚厚的積灰。 穿過客廳就是房間。 這棟老房子的房型很老,臥室里外有兩個房間,中間是一道拱門,上面掛了簾子,將兩個房間隔開。 陳云小時候是跟著韓琪一起睡里面的,后來五六歲的時候韓琪覺得她應(yīng)該獨立了,就讓她去外面的床上一個人睡。 外面的床靠著窗子,樓下就是大馬路,晚上總有汽車呼嘯而過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尤為大聲。 小時候的陳云很害怕這個震耳欲聾的聲音,總感覺汽車就像駛過她身邊一樣,所以在晚上的時候聽著車輪聲翻來覆去睡不著,睡著了也會做噩夢。 后來她實在受不了了,哭鬧著想跟韓琪一起睡,結(jié)果韓琪又把她趕出來,說她這么大了還不知道獨立。 也就冬天冷的時候她才能和mama睡一張床一起取取暖。 陳云走進里間,拉開衣柜。 里面掛著的全是她以前的衣服,韓琪的衣服已經(jīng)全被帶走了。 好多都小了,她翻了翻,又都放回去。 撥開懸掛的外套下擺,陳云一愣。 下面是一個沉甸甸的紙箱子。 她將箱子搬出來打開,里面全是她拿水彩筆畫的畫。 有段時間韓琪心情很不錯,發(fā)現(xiàn)她喜歡畫畫后就給她買了一本兒童漫畫和水彩筆、幾個空白本。 陳云無聊的時候就拿筆在本子上畫畫,照著漫畫書畫自己喜歡的人物。 現(xiàn)在來看這些線條都歪歪扭扭的,樣子也基本上畫得走形,有的還把紙給劃破了,亦或是水彩漏了糊了一整頁。 她一頁一頁翻著,翻完后將本子又丟回箱子里。 這些畫本都被韓琪收在這個箱子里,連她都沒記憶。 陳云盯著箱子發(fā)呆。 她不知道,在她長大的過程中,韓琪有沒有那么一瞬間,是愛過她的。 小時候的她性格很皮,總愛到處瘋跑,跟著小區(qū)里面的男孩一起玩沙子,去挖拱橋,最后都被韓琪罵罵咧咧拖回家,說她一個女孩子像什么樣子。 然后她趁著韓琪睡午覺又跑出去玩,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再長大一點,初高中的陳云天天為成績發(fā)愁,疑惑為什么有人就是那么聰明,她拼盡全力也考不了那么好的成績。 那時的她渴望長大,不想天天寫作業(yè),想自己賺錢去買好吃的,也想賺錢后給mama買禮物。 她希望mama收到禮物的那一刻是開心的,能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笑,滿懷欣喜地拆開她送的禮物,然后夸她乖巧懂事,知道孝敬母親。 陳云多希望韓琪能多對她笑,然后多夸夸她。 但是沒人告訴過她,長大后的世界那么艱難,眼淚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每天的工作和生活中不知道能流多少眼淚。 四年前的今天,剛剛成年的她在這個房子里哭得撕心裂肺,因為韓琪毫不留情地丟下她走了,只留給她一筆錢。 她不想要錢,只想mama回來。 但韓琪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再也沒聯(lián)系過她。 開學(xué)后的她每天都渾渾噩噩的,躺在床上想起韓琪就想哭,晚上無聲地哭濕一邊枕頭翻面繼續(xù)哭,還要忍著不顫抖,不想被舍友發(fā)現(xiàn)。 不知道哭過多少個夜晚,直到大約半年后情緒才好一些,想起家里不再那么難過,也不會再動不動就流淚了。 大概眼淚都流光了。 離家去上大學(xué)的陳云再也沒回來過,寒暑假都在飯店打工,這幾年都在不同的飯店里過的年。 在飯店兼職時,她總是會羨慕被父母打扮成小公主、帶著來吃飯的小女孩,羨慕她們年紀(jì)還小,在父母的身邊可以無憂無慮地依偎撒嬌。 陳云也總是幻想某一天,一對有錢的夫妻突然出現(xiàn),說她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要接她回去享福,彌補給她很多東西。 但等那一天真的來臨了,在踏入陳家的那個晚上,她就明白了,不屬于她的東西,永遠也不會屬于她。 比如陳騰和岳怡的愛。 比如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她做不了岳怡心中完美的貴族淑女,也當(dāng)不了陳騰喜歡的乖女兒,她和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比起無望地追求永遠得不到的東西,陳云還是更想把時間放在有價值的事情上。 她的情緒和時間也很寶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