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好好好，我們家小魚以后一定會成為出色的科學家?！?/br>
    她皺了皺眉尖，她怎么會想到研究人體精神和意識呢？是因為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嗎？眼前浮現(xiàn)出一個穿著白大褂，高冷清俊的年輕男子，還有一個帶著面具，腰間系著酒壺，笑容燦爛的男人。

    顧魚將腦海里殘留的夢境碎片甩開，專心喝著魚頭湯。

    后面的日子，她做夢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一直跟阿婆住在小山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簡單而快樂，但是冥冥中始終有一種不安感。

    很快天氣轉涼，樹葉落光，天氣一天比一天冷，進入了山村的冬天。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冷，很快就白雪封山，她坐在火爐邊烤著火都凍的瑟瑟發(fā)抖。

    阿婆每天依舊忙忙碌碌，將剛挖回來的紅薯放到地窖里，在爐子里給她烤著香噴噴的紅薯，滿屋子都是紅薯的香氣。

    阿婆：“小魚，你去院子里拿點柴火過來?！?/br>
    她出門，迎著冷冽的寒風，踩著厚厚的積雪去找柴火，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白雪覆蓋一切，萬物停止生長，村子里人聲消失，好似墳墓一般安靜，唯有將熄未熄的爐火發(fā)出暗色的火光。

    不能讓火熄滅，會凍死，永遠不會醒來的，心底一個念頭催促著她不斷地找著柴火，然而院子到處都是積雪。

    她高聲問道：“阿婆，柴火在哪里？”

    阿婆蒼老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小魚，用心找。”

    用心找，用心找？她閉眼，指尖溢出一絲的精神之力，精神之力猶如星星之火很快就蔓延了整個院子，一扇白色的門在空中開啟，緋清冷的聲音傳來：“顧魚，醒來?！?/br>
    她睜開眼睛，眼睛微微刺痛，看著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小院子一點點地消失，瓦房消失，爐火消失，屋內慈愛的老人消失，天地間最溫暖的假象被撕開一道猩紅的裂口，露出外面猙獰的世界。

    曇花巨大的花瓣將整個樂園基地包裹住，將蝴蝶谷包裹，無數(shù)的玩家掙扎著，面容露出夢幻般的微笑，在曇花勾勒出來的美好夢境里死去，意識消散在天地間。

    阿婆……

    顧魚眼眸濕潤，看著將她困在夢境里的九級巔峰變異曇花，手中的精神力幻化成無數(shù)的冰棱，一根根刺向嫣紅的花瓣。

    “顧魚！”一扇白色的小門在空中半隱半現(xiàn)，緋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來?！?/br>
    她瞳孔一縮，飛快打開那扇門，進入緋構建出來的純白空間內。

    因為構建的急，且需要消耗的精神力巨大，門后不是緋的花園，只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純白空間，緋的身影出現(xiàn)在純白空間內，朝她伸手，目光溫潤地看著她。

    顧魚看著他修長白皙的大手，遲疑了數(shù)秒鐘，伸手覆了上去，頓時一股強大的精神力貫穿她的意識，無數(shù)的信息涌入，緋清冷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我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顧魚。我們是故意喚醒中樞的第三人格，開啟滅世之禍，樂園的一切都是一個騙局。

    我跟你哥哥下過最深的地底，見到了被冰凍的原住民，地下是一片冰原，冰凍的人類早已經(jīng)在數(shù)萬年的時間里徹底地死亡，沒有蘇醒的可能，就連凍結的人類基因也失去了活性，樂園是一個死亡星球?！?/br>
    顧魚瞳孔一縮，震驚地說不出話來，所以中樞說的拯救樂園都是假的。

    “中樞到底是什么？”

    緋：“宇宙暗黑物質，我們猜測它化形為蝴蝶谷里的一株暗黑曇花，這株暗黑曇花無數(shù)年來在宇宙中漫游，吞噬著一切，所到之處都成為它的影子，暗黑曇花吞噬掉樂園的一切生機之后，不知為何滯留在了樂園，失去了漫游的能量。

    所以它以樂園為界，構建出一個虛假的世界，開啟時空之門，邀請無數(shù)的意志體進入樂園，讓人類在樂園內廝殺拼搏，收集意識體戰(zhàn)斗時散發(fā)出來的能量波動，作為強大的動能驅使它離開樂園，繼續(xù)漫游宇宙，吞噬宇宙物質，毀滅宇宙。

    意識體進入樂園，便永遠都無法回到現(xiàn)實世界?！?/br>
    顧魚心底大駭，原來這才是樂園最殘酷的真相。

    她急急問道：“沒有任何希望嗎？緋大人，既然你知道了樂園真相，就找不到自救的辦法嗎？不能借住中樞的力量打開時空之門嗎？”

    緋目光悲憫：“你可以理解為暗黑曇花是一片深海巨鯨，而我們身處在巨鯨的口腹之中，要穿過巨鯨的腹部，回到現(xiàn)實世界可能需要漫游百年以上的時光，就算我們不在暗黑物質的世界里迷失，等回去也是百年以后。

    顧魚，你不是第一個進入樂園的特殊人類，我們曾入侵中樞系統(tǒng)，在系統(tǒng)內留下一個微乎其微的bug，進來的特殊人類都沒有活過三個月便被系統(tǒng)清除了。

    告訴你這些，是樂園終將迎來滅亡，我跟你哥哥都希望你回到現(xiàn)實世界，將這里的一切都當做一場夢，過正常的生活?！?/br>
    顧魚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對，這根本就不對，樂園是真實存在的，中樞也是，我在樂園內的精神力強大到回到現(xiàn)實世界也能洞察到花草樹木的異常。樂園的花草樹木帶回去，能治愈很多疾病。

    通道從未被關閉，兩個世界一定有重合處，否則中樞不可能會邀請我們進來，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緋大人，您的家人從沒有放棄過您，我也不會放棄我哥哥。

    緋大人，經(jīng)歷過樂園的一切，您以為我還能過正常的生活嗎？”

    她的精神力強大，在現(xiàn)實世界能引來花草的共鳴，樂園的一切在她心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她此后一生都會致力于精神和意識體的研究，研究那虛無縹緲的領域。

    緋目光深邃，說道：“走，我?guī)闳ヒ娭袠?。?/br>
    第60章 60

    ◎回家◎

    緋在純白空間內開出一扇門, 推開那扇門，走進去。

    顧魚跟在后面，穿過長長的通道, 然后就見緋大人推開通道盡頭的門, 門后是一片燦爛的星空。

    神秘的藍色星空, 不斷隕落的流星，繁復絕美的宇宙花卉盛開, 她仿佛置身于一個奇妙的世界。

    “這里是中樞的世界, 你所見的是中樞漫游宇宙時，吞噬的物質, 有星球, 有異世界之花, 有蝴蝶，也有星海之鯨?！本p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語氣十分的溫柔，不似平日里冷淡。

    顧魚微微吃驚道：“不是說中樞的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被壓制住了嗎？緋大人，你能喚醒智者？”

    緋淡淡說道：“可以試一試。”

    緋看向變化萬千的暗世界, 在無數(shù)的異世界之花和星海之鯨中巡視, 最后視線溫柔地看向顧魚：“你來選，異世界之花, 還是蝴蝶，還是星海之鯨?！?/br>
    顧魚瞳孔微縮：“你的意思是, 這些都是中樞？”

    緋點頭：“中樞無所不在，你所見的一切都是中樞，但是這些暗物質有的是第一人格, 有的是第二人格, 有的是第三人格。33.3% 的概率, 好像很公平。”

    顧魚吃驚地咬住嘴唇：“要是選錯了呢？”

    緋看著她可愛的表情，微微一笑：“如果選錯，你就返回現(xiàn)實世界，每年清明的時候，去看看我和宋郁?！?/br>
    緋見她吃驚的小表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如果選錯，他就會強行喚醒中樞的第一人格。

    其實在漫長而靜止的歲月里，他對一切都已經(jīng)近乎麻木，唯有宋郁的這個meimei闖入，讓一潭死水有了漣漪。

    這個少女冷靜聰明，外表柔軟如小花骨朵，內心卻無比強大，那樣執(zhí)著地找哥哥，那樣執(zhí)著地想救所有人，就像是黑暗中散發(fā)出的微弱光。

    他和宋郁想法一樣，樂園可以滅亡，他們可以死，但是顧魚必須活，她要帶著樂園所有玩家對回家的渴望，活下去。

    這樣，仿佛他們也還活著。

    “我相信你?！?/br>
    顧魚咬唇，看了看那些美的如夢如幻的異世界之花，又看了看翱翔于星空的星海之鯨，最后視線落在了棲息在花朵之上的蝴蝶。

    “我喜歡蝴蝶?！?/br>
    弱小，無法飛過滄海，卻有著化蛹成蝶的勇氣。

    緋點了點頭。

    顧魚伸手碰觸異世界之花上面的蝴蝶，一道精神波動散發(fā)開來，隨即蒼老的聲音響起：“是你喚醒了我？”

    顧魚眼前的異世界之花燦爛地盛開，花朵之上，一只黑白兩色的蝴蝶輕輕扇動著翅膀，流星定格，世界陷入了靜止之中，隨即所有的一切湮滅成灰燼，世界變成一片黑暗。

    一個老者從靜止的時空中走來。

    顧魚瞳孔微縮，下意識地往緋身邊靠了靠。

    緋握住她的手，淡淡說道：“這是中樞世界的真實模樣，暗黑物質，皆為死物，你之前所見的都是它們生前的模樣?！?/br>
    “沒錯，無盡歲月里，我吞噬了太多的物質，帶來了無數(shù)的死亡，星域因我而滅亡，然而我卻無法停止腳步。”

    智者大人溫和地看向顧魚：“你好，人類少女?！?/br>
    顧魚：“您好，智者大人。緋大人說，您是主和派。您能讓小蘿莉停止獵殺游戲嗎？”

    “我可以，但是不能。”

    顧魚：“難道還有什么比拯救樂園更重要的事情嗎？”

    “有，智者大人想拯救這片星域?！本p低沉地開口，“暗黑物質生來就帶著毀滅，所到之處，能吞噬一切，包括星域。

    智者大人想離開這片星域，前往更高級文明，在那里找到能毀滅暗黑物質的存在。”

    緋一字一頓地說出樂園最驚人的秘密。小蘿莉的獵殺游戲本就是在他們的預料之中，只不過時間比之前提前了幾十年而已。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這些年來，智者建造樂園，邀請無數(shù)意識體進入樂園，目的就是為了找到通往高等文明的通道，然后燃燒整個樂園，離開這片星域，拯救這片星域，否則不久的將來，所有的星域都會被暗黑物質吞噬，包括藍星。

    顧魚渾身一震。

    智者微笑道：“很多年前我們就找到了更高文明的所在，只是打開通道卻極其困難，于是我便打造了樂園，讓所有的植物變異，變異出供我們星際遠航的材料。

    抱歉，我無法停止獵殺游戲，因為整個樂園都是燃料，我該離開這片星域了，否則所有人的犧牲，都是徒勞?！?/br>
    顧魚眼圈微紅，完全沒有想到樂園的真相這樣殘酷。

    緋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低低一笑：“對于藍星而言，他們都是英雄，雖然無人知曉，但是不重要，如果無法回家，那我們選擇保護家園?！?/br>
    顧魚眼淚落下來，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搖了搖頭：“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br>
    緋沒有說話，看向遙遠的星空，那里已經(jīng)淪為了一片黑暗，星域被暗黑物質吞噬，不久的將來就會蔓延到更多的星域。

    “我給你的鈴蘭花種子，記得好好照顧它們?！本p說完將顧魚推出空間，強行切斷她跟樂園的所有聯(lián)系。

    顧魚臉色驟變，意識體不由自主地浮起，被樂園排斥出去，電光火石之間，她看見整個樂園已經(jīng)淪為一片火域，猶如燃燒的太陽朝著遙遠的星域飛去，破開一道暗紅色的裂縫。

    宋郁的身影，緋的身影，星曜的身影，無數(shù)意識體被困在透明的空間里，漂浮在星域之中，漫無目的地漫游。

    強烈的暈眩傳來，顧魚猶如被當頭重擊一般，失去了知覺，意識體返回了現(xiàn)實世界。

    *

    顧魚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顧家人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家人守在小女兒的病床前，方盛連實驗室都不去了，每天除了種鈴蘭花，就跑醫(yī)院，帝都那邊，晏家也派了人過來。

    第三天傍晚，顧魚醒來的時候，天邊被燦爛的晚霞染紅，美不勝收。

    晚霞不出門，朝霞行千里，明日將會有一場暴雨。

    顧魚睜開眼睛，沉默地看著窗外的晚霞，住院部下面是小花園，她能聽到無數(shù)的聲音傳來，車流聲，交談聲，這個世界鮮活且熱鬧，不會有人知道，在平行時空的樂園，有無數(shù)意識體死去，他們帶著整個樂園和宇宙暗黑物質破開通道，前往了更高文明，保護著藍星不被吞噬。

    她垂眼看著自己的手腕，上面獨屬于樂園的痕跡已經(jīng)消失，智腦芯片也淪為死物，再也無法跟中樞取得聯(lián)系，樂園已經(jīng)消失。

    “魚魚，你終于醒了？”顧昔打開病房門，見meimei睜著烏黑的大眼睛，看著窗外發(fā)呆，驚喜地喊道，“爸媽，魚魚醒了?！?/br>
    病房內一下子涌進不少人來。醫(yī)生護士、顧致禮夫婦，顧魚同學，還有方盛柯老，大家屏住呼吸，盯著顧魚，生怕小姑娘下一秒又昏迷了過去。

    柯老檢查完顧魚的身體，欣慰地笑道：“沒事了，一切正常，今天再留院觀察一天，要是沒什么情況，明天就可以出院了?！?/br>
    顧致禮夫婦聞言，險些落淚，再三感謝。

    顧昔摸了摸meimei的頭，問道：“魚魚，你怎么好端端地昏迷了三天？身體有哪里不舒服嗎？你都要嚇死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