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晉江

    ◎武林大會28◎

    二輪復(fù)賽決出二十五個勝出名額, 賽制一共進行兩天，桑枝初時的新奇消退后，漸漸被無聊所取代, 偶爾會靠在椅子上打瞌睡, 被底下弟子們的歡呼聲吵醒。

    她困倦地揉了揉眼, 看向右側(cè)的伏音宮負責(zé)人：“還有幾輪結(jié)束？”

    負責(zé)人精神奕奕道：“還有四輪?！边B著幾天頭一次被搭話，她開心道, “伏音宮進了五個, 不愧是宮主親自挑選的人，前三名勢必能占一個席位?！?/br>
    桑枝坐直身體, 動作間垂掛的銀鈴輕響, 她沒怎么看比賽, 不知道咸魚教進了多少個，莞爾道：“恭喜?！?/br>
    負責(zé)人還想繼續(xù)說, 桑枝搬著椅子挪到了柳折枝的旁邊，硬生生打斷了他們的恩愛：“小組賽我不參加，你換褚偃去?！?/br>
    柳折枝半個身子靠在椅子里, 像只慵懶的大貓, 抓著瞿苒苒的手把玩：“上報后無法更改，褚偃平日要管轄弟子參與比武, 抽不出身。”

    桑枝瞥向一地的堅果殼，視線上挪定在帕子里剝好堆放在一起的果rou上, 瞿苒苒似乎并不愛吃，只動了兩下。

    “那你自己去?！?/br>
    柳折枝淡淡道：“身為教內(nèi)的圣女，不參與集體活動, 是會被剝奪職位的?！?/br>
    桑枝往前傾露出貼在椅子上的絹布, 上面端端正正地寫著咸魚教教主的字樣：“你說的很有道理, 身為圣女，是該參與集體活動?！?/br>
    柳折枝愣了下，偏頭看了一眼現(xiàn)在坐著的椅子上的絹布，咸魚教圣女。

    “呵?！彼α寺?，慢條斯理道：“你可以不去，咸魚教失去小組賽資格，同時也失去爭奪復(fù)活名額的權(quán)利?！?/br>
    “你……！”桑枝氣得差點踹上去。

    瞿苒苒忽然探出頭道：“今年的小組賽我也參與，別擔(dān)心，我同你一道，互相照應(yīng)?！痹捳Z間綢緞般的發(fā)絲傾斜，在陽光內(nèi)泛著微光，唇角微微彎起，似玉般溫潤。

    可惜，瞧上了柳折枝。

    桑枝呼出一口氣，虎牙尖露出：“謝謝jiejie?！?/br>
    柳折枝：“？”

    他看向瞿苒苒，眸色沉了少許：“你為何不同我說參與了小組賽？”

    瞿苒苒輕哼了聲：“不想說?！?/br>
    柳折枝沉默了幾秒，轉(zhuǎn)頭對桑枝說：“我替你去小組賽?！?/br>
    “做夢?！鄙Ｖ﹃庩柟謿獾溃皺C會放在眼皮子底下都把握不住，嘖嘖?！?/br>
    柳折枝壓著怒氣，又礙于瞿苒苒在身側(cè)無法發(fā)作，臉硬生生憋得通紅，咬牙切齒道：“你最好別落我手里，萬毒窟上剛好新加了一個位置，我不介意送你去體驗?！?/br>
    瞿苒苒一巴掌拍在他肩頭，警告道：“不許恐嚇小姑娘。”

    柳折枝滿嘴黃連只能打碎了往下咽，在面對瞿苒苒時，全然換了一副臉面，委屈道：“jiejie，我哪敢欺負她?！?/br>
    桑枝：“？”

    無語地搬著椅子遠離。

    二輪復(fù)賽結(jié)束后，司儀站在比武場正中間宣布小組賽的規(guī)則和須知，寒風(fēng)陣陣刮過，將話語吹得支離破碎，桑枝隱隱約約只聽到了兩天一夜，拿東西等詞匯。

    她支著腦袋想再聽清楚些，入耳的聲音卻被另一道女聲代替：“請問姑娘是咸魚教前圣女桑婳的女兒嗎？”

    桑枝徒然呆住，好半晌抬頭往上瞧，穿著樸素的婦人赫然站在自己身側(cè)，半彎著腰詢問。

    她遲疑道：“你是？”

    婦人見她沒反駁，莞爾笑道：“今日比武已結(jié)束，我家夫人想請姑娘過去一敘。”

    桑枝不由看了一眼正饒有興致吃瓜的柳折枝，臉上的困惑更重了：“你家夫人是誰？”

    “姑娘去了便知曉?！眿D人做出請的手勢，“夫人還等著，走吧?！?/br>
    她的語氣里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桑枝正巧也好奇這個認識她母親的夫人是誰：“勞煩帶路?！?/br>
    離開比武場時，桑枝有所感應(yīng)般回頭望向了觀景臺三樓，與姜時鏡熾熱的目光在空中相觸，她快速掃過三樓的人，驀然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極為熟悉的身影，坐在幕落山莊位置里的葉景。

    遙遙相望下，她依稀看到他朝自己點了下頭。

    觀景臺有不少視線也落在桑枝身上，她不敢多停留，跟著婦人快步離開。

    比武場右邊的巖石下去，再拐彎是幕落山莊和神農(nóng)谷住的院子，范圍比川舒院還要再大一倍，郁郁蔥蔥的假植物遍布各處，在雪色的襯托下格外絢爛。

    婦人：“前頭就是了，請姑娘自己進去，老奴去準備一些糕點?！?/br>
    桑枝點了點頭，順著她指的方向拐過假山，一抹水碧色驀然躥入眸內(nèi)。

    約莫近四十的婦人斜倚在躺椅里，懷中趴著一歲多點的孩童，手里是一把偏小的花式團扇，緩慢地拍打著熟睡孩童的后背。

    桑枝不由放輕了腳步，推開低矮的柵欄小門，走進庭院。

    女子的動作一停，微微仰起頭看向桑枝，彎翹的狐貍眼內(nèi)漾著濃重的柔軟，她輕彎起唇角露出笑意：“你來了?！?/br>
    她用團扇指著一側(cè)空著的椅子道：“坐吧?！?/br>
    桑枝盯著女子的臉瞧了很久，總覺得格外眼熟，特別是這雙拉長上揚的眼睛：“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br>
    女子低低地笑了聲，趴在胸口的孩童隨著起伏上下晃動，胖乎乎的小手抓著母親的衣物，未醒來。

    “你見過殷予桑自然會覺得我熟悉?！彼^續(xù)輕拍著孩童的后背，嗓音溫柔，“我叫白瓷，你可以喚我一聲瓷姨?！?/br>
    桑枝怔住，眼前的狐貍眼漸漸和殷予桑重合：“你是殷予桑的生母。”

    白瓷彎著唇角輕笑，視線下垂看著孩童的后背：“嗯。”

    似乎是為了更方便照顧孩子，刀宗特意將單獨的庭院給了婦人，小院里的假綠植比整個院子加起來還要多，吸引了很多昆蟲駐足。

    桑枝來時留意過指引牌，這里是幕落山莊的暫息地，她視線落向熟睡的孩童：“這是你的孩子？”

    白瓷點了點頭：“坐下吧，桑姑娘?！彼е⑼鹕碚{(diào)整了下姿勢，“你能幫抱一下他嗎？”

    桑枝剛坐下，一瞬間呆?。骸鞍。俊?/br>
    白瓷卻已拖起孩童準備遞給她，桑枝下意識伸出手，接住了軟軟的小身子，先前抱杳杳時得來的經(jīng)驗，讓她不算太過慌張。

    孩童偏重，是杳杳的好幾倍重量，她仰頭看向往屋里走的白瓷，不解道：“你去哪里？”

    白瓷腳步未停：“去取一件東西。”

    桑枝眼睜睜地看著婦人消失在自己視線里，懷里的孩童不舒服地扭動了一下，似要醒過來，她趕忙學(xué)著白瓷的樣子，輕拍著他的后背，直到呼吸平緩，才松下一口氣。

    孩童白白胖胖地穿著紅色的小褂子，像極了蓮花座下的小童子，興許是過于胖了，她只抱了一會兒便覺得胳膊酸得厲害。

    桑枝伸手輕戳了戳孩童rou乎乎的臉頰，殷予桑這下不止多了同父異母的meimei，還多了個同母異父的弟弟。

    “久等了。”婦人手里拿著畫卷，放在矮桌上，然后從桑枝的懷里接過孩童，“他有些重，辛苦姑娘了。”

    桑枝擺了擺手，客氣道：“不重?！?/br>
    話落，視線不由自主地挪向了矮桌上畫卷。

    白瓷彎著眉眼，語氣柔和：“打開看看吧，這本就是你的東西?！?/br>
    桑枝愣了下，拿起畫卷猶豫了半晌，才解開系帶，畫卷被保存得很好，只有兩側(cè)微微泛黃，是一副戲水畫，鵝黃色衣裙的少女坐在小溪邊，白嫩小巧的赤足挑著溪中的水，濺起水花，周圍開滿了茂盛的花草。

    墨綠色的蟾蜍蹲坐在少女身邊，紛飛的蝴蝶短暫地停留在它的背上。

    場面活靈活現(xiàn)地重現(xiàn)在桑枝眼前，她竟不知不覺濕了眼眶，伸出指尖想觸碰卻又懸在空中久久，良久，小心翼翼地卷起來，重新系上帶子。

    “夫人是如何得到這幅畫卷的？”

    白瓷：“意外所得?！彼粗c記憶里極其相似的臉，娓娓道，“前段時間，你在伏音宮的事情，我都知曉了?！?/br>
    桑枝輕皺了下眉：“您……現(xiàn)在的丈夫是？”

    “幕落山莊的二莊主，凌興昌?！卑状纱瓜旅嘉⑿Φ溃澳阃隳赣H真的很像，武林大會第三日，只匆匆一瞥，我就能確定你一定是她的女兒。”

    世間大部分消息都瞞不過幕落山莊，況且關(guān)于她的身份伏音宮里傳的五花八門，白瓷只要還在關(guān)注殷予桑就肯定會知道，她倒也不意外，只不過……

    “您和我母親相識？”

    白瓷緩緩呼出一口氣：“很久遠的事情了，你母親幫過我，我聽說你想知道當(dāng)年的事情?！?/br>
    “是?！鄙Ｖ?yīng)道，“殷予桑的記憶不知被誰改過，非?；靵y?！?/br>
    白瓷似乎怔了一下，良久后道：“這樣啊，看來那丫頭也變心了?！?/br>
    “什么？”

    白瓷搖了搖頭：“沒事，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母親，沒有她一切會往另一個方向發(fā)展，或許死的就會是我了?！?/br>
    桑枝：“你知道我母親已經(jīng)……”

    白瓷將孩童放進一旁的搖籃里，在他快醒的時候輕輕推動了一下?lián)u籃，孩童翻了個身，又睡著了，桑枝瞧著瞧著忽然有些羨慕小孩的睡眠質(zhì)量。

    “我知道，這些年里有關(guān)于伏音宮和桑婳的消息我從未放棄過，只要經(jīng)過幕落山莊，我就能知曉?！?/br>
    她坐回位置上，倒了一杯溫茶遞給桑枝：“我不清楚予桑同你說了什么，但想來應(yīng)該也不是很好話?！?/br>
    桑枝接過茶杯后握在手里，將那日從殷予桑口中得到的話復(fù)述了一遍給她，而后道：“他恨我阿娘?！?/br>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章

    第146章 晉江

    ◎武林大會29◎

    白瓷聽完后沉默了很久, 推動搖籃的手漸漸停了下來：“是我的錯，我不該將那丫頭留下來，給了她不該肖想的憧憬?！?/br>
    暖陽從天際灑下, 驅(qū)散凜冽寒風(fēng), 綠植上的積雪化水后滴落, 似雨過后的朝露水。

    不管是市井還是江湖，一旦有地位身份后, 便開始崇尚聯(lián)姻, 捆綁式發(fā)展，白瓷所處的只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門派。

    父親無意間救了伏音宮宮主, 想攀門關(guān)系, 未經(jīng)詢問便將女兒白瓷許給了殷承陽, 等白瓷知曉這件事，已是大婚當(dāng)日, 喜轎停在大門口。

    她連拒絕的余地都沒有，生生地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綁架，押進了喜轎內(nèi), 按著后背下跪磕頭, 直到洞房，白瓷才第一次見到自己未來丈夫的樣貌。

    同想象中全然不一樣, 男人長著一張娃娃臉，笑起來會露出淺淺的虎牙尖, 瞧著比她還小幾歲，試圖同她商量協(xié)議婚約，她沒道理不同意。

    后來她才知道, 殷承陽有喜歡的人, 而剛巧……她也有。

    他們表面上恩愛得相敬如賓, 實際卻分居了整整一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