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味過于明顯，她周身散發(fā)的甜美氣味都無法將其掩蓋。

    連并不了解調(diào)香的切利奧·席爾瓦，也能斷定這是一種男香。

    為什么會有男士香水的氣味沾染在莉可的身上？

    “……切利奧？切利奧！”

    切利奧猛然回神。

    他的藍(lán)眼轉(zhuǎn)向了莉可，后者正用關(guān)切的目光打量著他。

    “切利奧怎么了呀，”莉可開口，“都沒有聽我說話?！?/br>
    “我在聽。”

    切利奧·席爾瓦闔了闔眼，強(qiáng)行穩(wěn)住心神。

    這不重要。

    什么香水的氣息，也不如莉可有所發(fā)現(xiàn)更為關(guān)鍵。

    盡管莉可不該擅自離開宴會，可她帶回了有用的線索。他應(yīng)該去認(rèn)真傾聽。

    切利奧握緊莉可遞來的圖紙，逼迫自己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正事上來。

    手中的圖紙被折疊成了巴掌大小，切利奧將其展開，借著月色與宴會廳的燈光，他看清了其中的內(nèi)容。

    是個法陣。

    還殘留著淡淡魔法痕跡的法陣，與鐘樓地下設(shè)施內(nèi)的法陣近乎相同——只是真正繪制出來的陣法要簡陋或者破舊一些。

    像是沒畫完，或者因為使用過而破損。

    切利奧微微瞪大眼：“這……”

    “是不是有用呀！”

    莉可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觀點：“我是被這不完全的法陣召喚來的，這是路德親自繪制的法陣，上面有他的魔力波動，是他搞的鬼，但他想召喚的不是我！”

    路德·芮文。

    切利奧想起來了。

    中心城的貴族們對路德·芮文選用的香水時常贊賞有加。說盡管芮文家族的領(lǐng)地偏遠(yuǎn)，可他們的繼承人總是那么優(yōu)雅謙遜，連選用的調(diào)香都是那么高貴矜持。

    “凜冽如松，淡香似墨?！?/br>
    那些貴婦人，是這么稱贊路德的。

    可是為什么，他的香水味道會出現(xiàn)在莉可身上？

    “這是……”

    切利奧捏緊手中的圖紙。

    他竭力保持平靜的語氣：“你從路德·芮文的書房中偷出來的?！?/br>
    莉可拼命點頭：“我趁他不注意，偷偷跑到了他的書房搜索?！?/br>
    只是去書房搜索，就會沾染上如此明晰的味道嗎。

    莫名的厭惡與懊惱，猶如滴入清水的墨，滴滴答答，污染著切利奧的心海。

    負(fù)面情緒盤旋在心頭，他深吸口氣：“你還做了什么？”

    這是在追問調(diào)查細(xì)節(jié)，與莉可身上的味道無關(guān)，切利奧·席爾瓦在心中告誡自己。他得確保莉可的單獨行動沒有被他人察覺。

    “我，我……”

    莉可本能地察覺到切利奧的情緒不太對。

    她沒做錯事吧？

    切利奧說路德有問題，于是她去調(diào)查了，并且大有進(jìn)展。

    但為什么，切利奧不是很高興？

    月光之下，那雙英挺筆直的眉毛又?jǐn)Q了起來，完全不是認(rèn)可的模樣。高大英俊的圣騎士，微微彎著腰，可當(dāng)莉可昂起頭顱看向他時，卻像是在逃避著什么，將寶石般的藍(lán)眼挪到了另外一邊。

    “我拿了圖紙，想回來找你，可還沒出門，路德和他的管家就過來了?！?/br>
    莉可遲疑著，將自己離開的動機(jī)隱去了——她就是感覺，說出被旁人的■欲吸引走，會招惹切利奧生氣。

    但即使如此，他的表情也沒有放松半分。

    “于是我把藏在了書房的窗簾后頭，切利奧……切利奧放心！他們都沒發(fā)現(xiàn)我?！?/br>
    這點觀察力，魅魔還是有的！莉可對自己很有信心。

    畢竟要是有所警惕，人類的魔力波動會發(fā)生變化。

    “啊對！”

    回想起書房里發(fā)生的事情，莉可精神一振。

    她迫切地伸手，抓住了切利奧的雙臂。

    縱然相隔冰冷的金屬盔甲，可前傾身體的莉可，仍然像是投入了切利奧的懷里。

    隨著魅魔靠近，她周身的花香更為清晰甜美，而裹挾其中的松香香水也更……讓人難以忍受。

    切利奧從未發(fā)現(xiàn)，路德·芮文的調(diào)香是這么引人不適。

    就像是佳肴中腐敗的食物，或者花園中潰爛的田鼠，在食指大動賞心悅目的環(huán)境中散發(fā)著惡臭。

    “路德派管家打探你，他、他說你身上有詛咒，”莉可說，“他還認(rèn)定詛咒與我有關(guān)?！?/br>
    冷靜些，切利奧·席爾瓦。

    他強(qiáng)行把心中的不悅按下去，努力讓自己的思考能力追隨上莉可。

    “這并不難猜。”

    切利奧尚且保留著思考能力：“任何使用魔法的人都能察覺到?！?/br>
    圣騎士使用神圣魔法，而魅魔之吻則是完全的邪惡力量。

    纏繞在切利奧周身的詛咒是如此明晰，這點瞞不住的。

    像路德·芮文這般聰明的人，猜到會是契約，或者與切利奧身邊莫名多出的姑娘相關(guān)，理所應(yīng)當(dāng)。

    “路德勢必會出手試探，”切利奧迅速展開思路，“來調(diào)查我的詛咒從何而來?！?/br>
    “他讓管家在你的房間安插什么記憶之花?！?/br>
    “……我知道了?！?/br>
    記憶之花能夠記錄細(xì)微的魔法變化，許多擅長魔法的人，或者煉金術(shù)師，都會用以分析魔力來源。

    若是路德拿到留有詛咒氣息的記憶之花，大概率能夠?qū)⑵渥匪莸嚼蚩缮砩稀?/br>
    不得不說，莉可確實立了大功。

    “別擔(dān)心。”

    切利奧垂眸看向滿臉緊張的莉可，他下意識地就想伸手去拍她的頭。

    可寬大的手掌到了發(fā)邊，圣騎士看向那微微顫動的金飾，思緒不免回到宴會剛開始時自己見不得光的那些想法中。

    晃動的金線，無辜的笑顏，玫紅色的被單。

    他的手指驀然蜷縮回去。

    “……仆人更換花瓶的時候，把記憶之花從中取走即可，”切利奧努力維持著沉著的神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下一步計劃，可以借此反制?！?/br>
    但這仍然無法解釋，莉可身上的松香是哪里來的。

    該死！

    圣騎士難得出言暗自咒罵。

    他不應(yīng)該在乎這個，他該將注意力集中在思考下一步行動上。

    假設(shè)召喚莉可的法陣確實出自路德·芮文之手，那么整個事件決計不是綁架案那么簡單。

    現(xiàn)在唯一的疑團(tuán)在于，那名邪術(shù)師究竟是誰？

    會是路德·芮文的手下嗎，還是說，他出現(xiàn)在鐘樓，單純只是意外。

    得確認(rèn)他的身份才行。

    切利奧·席爾瓦深諳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的，是離開宴會，連夜前去晨風(fēng)旅店。

    旅店老板加雷斯·戴維斯，不僅是名經(jīng)營者，也善于收集情報和線索，這件事交給他一定會有進(jìn)展。

    但——

    掛在莉可耳側(cè)的金飾，是一只精雕細(xì)琢的小鳥。

    璀璨的金在濃密的黑發(fā)上猶如繁星，金飾的鳥喙中銜著一顆紅寶石，點綴期間，更襯白皙皮膚光滑剔透。

    這是路德·芮文為她準(zhǔn)備的。

    不得不承認(rèn)，這很適合莉可。

    尤其是她動起來，耳側(cè)小鳥與金線叮當(dāng)作響，是那么的靈動。

    而靈動的小鳥，前傾身軀、趴在他的懷里，正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等待他說出下一步的計劃。

    越是靠近，礙事的松香氣息就越明顯。

    切利奧好不容易回到正事的思緒，不免又走歪。

    當(dāng)他意識到自己說出什么時已經(jīng)晚了。

    “你是否接觸了他？”切利奧問。

    “啊……”

    毫無條理的問題，讓莉可本能地縮了縮。

    金色眼眸慌亂地垂了下去，莉可小心翼翼地開口：“切利奧……切利奧不要罵我?！?/br>
    切利奧的心沉了沉：“你說?！?/br>
    “我，我差點被發(fā)現(xiàn)，”莉可心有余悸說，“還好我動用了魅惑法術(shù)！他中招了，但，但我自己有點沒忍住……接觸多了，路德就認(rèn)出了我的法術(shù)不是暗示術(sh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