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 第212節(jié)
快艇后方突然從水里甩出一根繩索,套在了艇尾的拖鉤上。 桑凡回頭就揚起了斧頭,紀隨抬手攔了她一下:“沒事兒,游民?!?/br> “游民。”柏戰(zhàn)跟紀隨同時說了一句,身體往屏幕那邊微微傾了傾。 邱時看得出柏戰(zhàn)雖然覺得游民都是瘋子,但這么多年跟瘋子混在一塊兒,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這些瘋子,也有實打?qū)嵉母星椤?/br> 果然隨著繩索繃直,從艇后的海水里竄出了一個游民,拉著繩子,在水面上邊尖叫著邊滑行。 “不用踩個板子嗎?”邱時記得他們之前下水時,跟他們一塊兒的游民也是光著腳踩在水上。 “不用,”柏戰(zhàn)說,“很好玩的?!?/br> 游民像是為了證明他這句話,借著浪花,從水面上跳了起來,在空中翻了兩圈,然后用屁股著地,不,著水,再從水面上彈起來,繼續(xù)用光腳踩著水面滑行。 “還真是挺好玩?!鼻駮r說,這八成也是老祖宗們玩剩下的。 海水現(xiàn)在依然不太平靜,畢竟這么大個建筑分解下沉,沒個幾天估計穩(wěn)定不下來。 但對于裝備周全的生化體來說,這點兒不穩(wěn)定不算什么了。 三艘快艇上的人到達下潛位置以后停了船,很快消失在海面上。 搜索隊分成了三組,從三個方向下潛,下面的海水比邱時第一次下水時要混濁得多,屏幕前各種碎屑飄舞著。 大家目標很明確地一路向下潛去。 一開始水里還能看到突然竄過來的游民,漸漸就只剩下了昏暗的海水。 已經(jīng)沉到海底的研究所慢慢出現(xiàn)在眼前的時候,邱時看清了解體之后的建筑。 解體得挺徹底的,外殼裂成了無數(shù)的碎片,里面的鋼筋和鋼板從斷口處伸出來,像嚴重骨折后從皮膚里探出來的碎骨。 看得出來當初這個研究所建立的時候,就已經(jīng)考慮到了有一天他們可能會需要摧毀這個建筑,也做好了最大程度摧毀的準備。 要說不覺得可惜是不可能的,連邱時這種需要回云城上學的半文盲都覺得很可惜,當初設計的人,還有現(xiàn)在云城的那些技術人員,看著這樣一個地方消失,估計都會覺得痛心。 “可惜啊……太可惜了……” 李風走進實驗室的時候就聽到了吳館長的聲音,帶著悲痛的顫音。 “來來來,我陪你喝兩杯,借酒消消愁。”李風說。 “實驗室內(nèi)不許飲酒!”吳館長立刻換了語氣,“工作時間不許飲酒!” “那你接著哭。”李風在桌子旁邊坐下了。 “我沒有哭,我只是在惋惜,”吳館長走了過來,“你是不是故意的?研究所那個慘狀,你跟我大致說一下就行了,讓人下去拍個視頻還抄送到我這里來是什么意思?” “那是許戒他們的搜索視頻,不是慘狀記錄視頻,”李風說,“發(fā)給你是讓你警醒。” “警醒什么?”吳館長看著他。 “當年的人類擁有我們望塵莫及的技術,但他們同時為毀掉這些技術也做足了準備,”李風說,“裝著這些技術的這個殼子,就是一個隨時能毀掉一切的粉碎機?!?/br> 吳館長沉默著。 “要學會恐懼,老吳?!崩铒L說。 吳館長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坐到了他對面。 李風打破了沉默,問一句:“找我來什么事兒?” “曲慎他們查到了真菌相關的資料,這個之前跟你匯報過的。”吳館長說。 “嗯。”李風點點頭,“有進展了嗎?” “王弘他們用鄭霆身上采集的那一塊皮膚做了實驗……”吳館長說到這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李風的臉色變了變,趕緊往下補充,“是在我的實驗組嚴格控制下進行的?!?/br> “先說,具體cao作規(guī)程我們之后慢慢捋?!崩铒L說。 “經(jīng)過幾天的觀察,”吳館長說,“我們確定能夠阻斷真菌的繁殖,加速真菌的生長成熟,現(xiàn)有真菌死亡之后,沒有新的真菌出現(xiàn)……” “就是說讓真菌斷子絕孫,活著的這些死掉之后,就后繼無菌了?!崩铒L說。 “是的,”吳館長說,“但真菌造成的破壞,是否能修復,要怎么修復,這個就需要……” “找?guī)讉€共生體,”李風打斷了他的話,“不是有從249那邊回來的共生體么,找他們來試。” “好?!眳丘^長眼睛亮了起來。 “前提是自愿,”李風湊近盯著他,“老吳,學會恐懼。” 吳館長皺著眉:“你什么意思?” “就這個意思,”李風說,“自愿參加實驗,并且事先要完全清楚地告知對方你們要干什么,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別給我整出什么人類跟生化體的矛盾來。” “我知道!”吳館長沉著聲音很不滿,“總是這樣不信任我!” “我信任你,但是我不信任你有可能信任的那些人,”李風說,“所以我得讓你清楚,出了什么岔子,你可以一死了之,我可是要活受罪的?!?/br> 吳館長沒說話,愣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最后皺著眉問了一句:“憑什么我就得死?” “總得推一個出來擔責任的?!崩铒L瞇縫了一下眼睛。 “李風,”吳館長看著他,憋了半天最后擺了擺手,“算了算了,我知道了?!?/br> “我找你也有事兒,”李風說,“這兩天陸續(xù)會有人回云城,除了需要馬上修復的林晟和柏戰(zhàn),還有一批生化體?!?/br> “嗯,我聽陳蕩說了,”吳館長說,“很多在外面很多年的生化體,系統(tǒng)多少都有損傷,還有些肢體殘損的。” “是的,”李風點點頭,“宋珩那邊已經(jīng)整理了一個名單,你先過一遍,根據(jù)大致的情況先準備好,藥品,儀器?!?/br> “聽說基地那邊有幾臺不錯的,比咱們現(xiàn)在的這些高級?”吳館長問。 “是,”李風說,“先過一遍,需要用那邊機器的再轉送過去,那邊也得先整理規(guī)范出來,而且不能直接去,得由云城送過去?!?/br> “有區(qū)別嗎?還多費一趟勁?!眳丘^長皺著眉。 “有?!崩铒L起身,“走了?!?/br> “拿點兒藥吧。”吳館長起身,去旁邊冷藏庫里拿了個小藥箱出來。 “提神藥升級了?”李風接過藥箱。 “不是提神的,增強身體免疫力,調(diào)理一下,”吳館長說,“不能總靠提神的藥,透支身體?!?/br> “不要?!崩铒L把藥箱扔到了桌上,轉身往門口走。 “你要是猝死了,我就把你腦子挖出來跟將軍的放在一塊兒。”吳館長說。 李風又退了回來,拿起藥箱,走出了實驗室。 云城內(nèi)外已經(jīng)有了很大變化,街道上山上的各種廣告牌都換了新的內(nèi)容,主題都是天下團結,人類生化體友好,桃花源歡迎你,迎接美好明天…… 路上的行人也比平時要多,昨天李風又去外城轉了一圈,難民還是難民,并且有了更多的難民,跟內(nèi)城還是沒法比,但看上去秩序要好了很多,不再像個臨時的等死之地。 肖磊和張思海相互合作一下,各種管理還是跟得上的。 李風坐在車上皺著眉看著投影在眼前的表格。 “怎么了,”陳蕩說,“外面歌舞升平,李署長怎么愁眉不展?” “外面歌舞的又不管后臺,”李風說,“物資吃緊呢,生產(chǎn)擴大了投入也大,收益起碼得半年之后才能看到,這中間還得活呢?!?/br> “有招嗎?”陳蕩問。 “有損招?!崩铒L說著接通了張齊峰的通話。 “李署長,什么事?”那邊傳來張齊峰的聲音。 “我要兩隊人,兩小時之后在城西隧道碰頭,”李風說,“保密。” “用途?現(xiàn)在人手吃緊,”張齊峰說,“給你新人還是老手效果也不一樣?!?/br> “老的,不是明面上的活兒。”李風說。 “好。”張齊峰應了一聲,沒多問,掛掉了電話。 “張署長居然長腦子了。”李風說著抬手按了一下跟駕駛室的通話器,“去礦業(yè)公司總部大樓?!?/br> “見龍先生嗎?”陳蕩問。 “嗯,”李風點點頭,“打劫從他開始?!?/br> “嗯?”陳蕩偏了偏頭。 “清查全城所有私人倉庫,”李風說,“搜刮點兒官脂官膏的,頂個大半年沒問題。” “……私人倉庫能讓你查嗎?”陳蕩問,“都藏著呢吧?” “我全知道,在哪兒,有什么,”李風說,“保障署供著他們多少年了,該反哺一下了。” 陳蕩看著他沒說話。 “怎么?”李風看了他一眼。 “如果一開始我知道云城會落到你手里,”陳蕩說,“大概就不會去東林了,會直接來接觸云城?!?/br> “那也不一定,我也是各種契機湊上了,”李風捏了捏眉心,“誰不想就待在保障署,吃喝不愁,還不用受氣?!?/br> 龍先生的辦公室很久沒來了,一切都還是老樣子,氣派,安保嚴密,依然是一城之主的規(guī)格。 在普通人眼里,龍先生和將軍還是云城的最高領袖。 李風按照安保要求檢查完畢才進了龍先生的辦公室。 “怎么瘦了這么多?!饼埾壬戳怂谎?,問了一句。 “沒睡好,”李風坐到了龍先生桌子面前的椅子上,“給您匯總上來的報告您看過了嗎?” “都看了,”龍先生點點頭,看著他,“大手筆,這魄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br> “龍先生過獎。”李風說。 “找我什么事兒?”龍先生說,“你現(xiàn)在沒有事兒,公司大門都不會邁進來一步了?!?/br> “云城近一段時間的擴張和戰(zhàn)斗,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未來還會不斷地有投入,”李風說,“生產(chǎn)目前暫時是跟不上消耗的。” 龍先生笑了笑,笑容里有無奈,也有苦澀。 “希望龍先生能以身作則,為云城做出一些貢獻?!崩铒L說。 “你其實根本不用來問我?!饼埾壬f。 “要問的,您是云城唯一的主心骨?!崩铒L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