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眠艙一共十七個，數(shù)量很少，跟云城的倉庫不能比，但這里面的每一張面孔都讓人驚心。

    邢必看到休眠艙里的自己時，眼神里是無法形容的復(fù)雜情緒。

    “數(shù)據(jù)還沒有寫入完成，”柏戰(zhàn)看著休眠艙上閃爍著的一排小燈，“再晚一些，這些生化體全部啟用，不知道會是什么場面。”

    “這些生化體，從基地陷落的時候開始就在這里，”鄭霆站在門外，“他們是從基地直接運送過來的?！?/br>
    “你還相信這些？”邱時看著他，“如果這些是真正的他們，那你有沒有想過，他們?yōu)槭裁匆恢毙菝撸?49要給你們的世界，就是你們永遠休眠的世界嗎？”

    邢必打開了第一個休眠艙。

    舉起槍，對準了頸部開了一槍。

    接著是第二個休眠艙。

    開槍的同時，設(shè)備間的廣播里傳出了249的哭泣聲。

    在哭泣聲里邢必開了第三槍。

    打開第四個休眠艙時，他舉著槍的手有些微微發(fā)抖，他曾經(jīng)在黑暗里孤獨地度過了漫長的時間，也想過也許會永遠困在黑暗里。

    現(xiàn)在他將親手把另一個自己真正地永遠困在黑暗中。

    “我來吧?！卑貞?zhàn)伸出手。

    在他的手要碰到槍的時候，邢必扣下了扳機，一聲槍響。

    柏戰(zhàn)沒有說話，打開了后面的休眠艙，開槍，再打開，再開槍。

    邱時能聽到他在249痛苦的哭泣中越來越沉重的呼吸。

    沒有人說話，只有哭泣和槍聲。

    “拉。”林晟說。

    連接在檢查區(qū)已經(jīng)在爆炸中擠壓變形嚴重的門上的鋼纜猛地收緊，接著門發(fā)出了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被拉開了一條縫。

    里面白色的光從縫隙里透了出來。

    隧道外面的機器發(fā)出轟鳴，門被繼續(xù)拉開。

    “許戒！”林晟喊，“紀隨！”

    “在，都活著?！痹S戒的聲音傳了出來。

    身后傳來了歡呼聲。

    “醫(yī)療隊進，”林晟按了一下耳機，“三個擔架?！?/br>
    門被完全拽開之后醫(yī)療隊從檢查區(qū)把三個受了傷的士兵抬了出去。

    林晟進入了檢查區(qū)。

    “怎么樣？”他迅速往許戒和紀隨身上掃了一遍。

    “小傷，不影響。”紀隨說。

    林晟往里走，通向主體部分的門還是關(guān)閉著的。

    “他們把這里面的海水排空了?！痹S戒說，“但這個門我們試過，打不開。”

    “說明他們活著?！绷株烧f著按了一下耳機，“爆破組進來，炸門。”

    “有可能會把隧道淹掉。”紀隨說。

    “那就游進去。”林晟說。

    “具體計劃？”許戒問。

    “進去把他們弄出來，”林晟說，“沒了。”

    第99章 撤離

    爆破組順著門變形的位置設(shè)置爆點, 力求精準高效。

    “能快點兒嗎？”林晟問。

    “已經(jīng)最快了林隊長，”爆破組長說，“控制不好會把隧道炸塌……”

    “那就炸塌它, ”林晟轉(zhuǎn)身往外走, “所有無關(guān)人員馬上撤離?！?/br>
    “那有可能后續(xù)的救援組都進不去了?！苯M長提醒他。

    “救援組就我們?nèi)齻€, ”林晟說，“沒有別的救援了, 我們?nèi)绻炔怀鰜怼?/br>
    那就誰也救不出來了。

    除了爆破組之外的所有人都撤離了隧道，包括水下探查的人員。

    “一會兒我也要進去?！鄙７沧吡诉^來。

    “你留在這里?！绷株烧f。

    “是只允許你們組里的人進去救人嗎？”桑凡問。

    林晟轉(zhuǎn)頭看著她，沒有說話。

    “還是因為我還不夠強？”桑凡又問。

    “你很強, 以后會更強, ”林晟說, “留你在外面是因為你跟這個新世界一樣新鮮干凈。”

    桑凡看著他, 沉默了很長時間：“是遺言嗎？聽起來很像。”

    “……你要不再去跟別人學(xué)習(xí)一下說話的藝術(shù)，”林晟說，“參考一下邱時以外的人類樣本?！?/br>
    桑凡嘖了一聲沒再開口。

    “準備就緒, 所有人員撤離，”耳機里傳來爆破組的聲音，“十秒倒計時開始, 十，九, 八……”

    所有人都已經(jīng)撤到了安全地帶，林晟和許戒紀隨站在隧道口側(cè)前方, 靜靜地等待著。

    十秒之后, 隨著一聲沉悶的爆炸聲響起, 腳下的礁石也跟著顫動起來, 接著是一連串的爆炸。

    隧道如組長預(yù)計的那樣開始坍塌, 海面掀起了巨大的浪，接著就開始向隧道里倒灌。

    “就現(xiàn)在。”林晟把裝備包背了起來，跳下了礁石。

    許戒和紀隨跟在他身后跑向已經(jīng)看不到隧道入口了的海面。

    “聽到了嗎？”柏戰(zhàn)問。

    邢必沒說話，蹲下伸手按在了地面上。

    邱時沒用手按著地面，只是腳踩在地面上就已經(jīng)能感覺到微微的震動，而且他也聽到了爆炸聲。

    一連串的爆炸聲。

    “是我們引起的嗎？”邱時問。

    “不是，隧道方向?！毙媳卣f。

    邱時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位生化體居然是在用手感覺爆炸的方位。

    “炸了隧道？誰炸的？”柏戰(zhàn)跳起來跑到了監(jiān)控屏幕前，快速地切換著監(jiān)控畫面。

    “林晟來了?！毙媳卣f。

    一直沒有出聲的鄭霆聽到這個名字時，微微偏了偏頭。

    “我們的林晟，”柏戰(zhàn)看著他，“真正的林晟，在外面的世界里喜怒哀樂過的林晟?！?/br>
    邱時想了想，倒也不至于，林晟的喜怒哀樂一直不太明顯。

    感覺柏戰(zhàn)說的是他自己，跟游民一塊兒是真的能喜怒哀樂都嘗個遍。

    設(shè)備間里的大半存儲裝置都已經(jīng)被他們破壞，燈光都開始變暗。

    邢必走進之前放著休眠艙的屋子，最里面的那一排大腦正靜靜地泡在透明的圓缸里。

    邱時跟在他身后走了進來，但沒有太靠近，只是站在外面那一格里看著他。

    每一個腦子旁邊都有一個小標簽，寫著名字和一個編號。

    之前邢必已經(jīng)進來過一次，沒有幾秒鐘就出去了，什么也沒說。

    邱時已經(jīng)能猜到他在這里面看到了什么。

    無論什么都無法遺忘，無法遺忘美好，但也無法遺忘痛苦，無法遺忘絕望，無法遺忘悲傷。

    無法遺忘思念。

    人類給予生化體的這份能力，真的非常殘忍。

    邢必走到墻邊的一個電源控制臺前，這里面沒有任何別的控制方式，249沒有說謊，他就是這些設(shè)備的控制臺，各種cao作和交互都由他這一堆數(shù)據(jù)來完成。

    眼下邢必只有最粗暴的解決方式，他一拳砸在了電源控制器上。

    廣播里哭泣的249發(fā)出了凄厲的尖叫。

    控制器閃出了火花，泡著大腦的圓缸里的液體開始變得混濁，隨著邢必一拳一拳砸壞電源，液體漸漸地變得越來越不透明。

    大腦開始分解，組織一點點脫落，消失在混濁的液體里。

    最后所有的缸都空了，只剩下一缸灰棕色漂著懸浮物的液體。

    邢必轉(zhuǎn)身走出屋子。

    “林晟往這邊過來了，帶著人，”柏戰(zhàn)站在監(jiān)視屏幕前，看到邢必出來，他轉(zhuǎn)過頭，“是林晟二號。”

    邢必看著屏幕，林晟身后跟著十多個二級潛衛(wèi)，正快步往設(shè)備間過來。

    “除了監(jiān)控，切斷所有電源。”邢必說。

    那邊的鄧葉葉就像是一直在等這句話，很干脆地一刀砍在了旁邊一臺設(shè)備的電源接線上。

    隨著給研究所提供生活所需的一個一個設(shè)備停止運行，249的哭泣和尖叫也停止了，腳下的地板開始了隱隱地震動，屋里的燈也開始閃爍。

    “warning warning warning……”

    一個女聲響起。

    “什么玩意兒？”邱時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