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臨死之前讓你守在這里的嗎？”邢必問。

    “是，我先把能找到的補充劑和藥品都放到門口, 他搬進來放好, ”姚修看著手里的補充劑, “在他快死的時候, 我?guī)е?/br>
    她看了看四周靜靜站著的二級潛衛(wèi)們：“這是我還能找到的全部潛衛(wèi), 外面已經(jīng)沒有人類了，也沒有別的一級生化體了，只有這些二級，我?guī)е麄冞M來了。”

    跟邢必他們這些情感相對更豐富的生化體比起來，姚修的敘述很平淡，沒有起伏的情緒，沒有明顯的悲傷，沒有明顯的痛苦。

    除了一開始的那一聲“邢必”。

    邱時慢慢走上樓梯，在一扇扇已經(jīng)打開的門外往里看著，檢查環(huán)境，也是緩解一下自己的心情。

    姚修是在戰(zhàn)爭之后五個月才進入這里的，五個月的時間里，她一直沒有離開基地，而她進入那道玻璃門的時候，也很清楚她可能再也無法離開。

    在那些補充劑消耗殆盡之后，她和那二十三個二級潛衛(wèi)就會慢慢地餓死在這里面。

    但她還是進來了，守著的除了對人類的承諾，其他的一切都是未知。

    而她最后學(xué)習(xí)的人類樣本，有可能就是在這里守到了最后死亡的劉主任。

    劉主任已經(jīng)在二樓最角落的房間里變成了一堆白骨。

    旁邊的桌上很干凈，什么雜物都沒有，只有一塊小玻璃下面壓著一張有些褪色了的照片，上面是一只黃色的狗。

    這個房間以前應(yīng)該是個辦公室，但曾經(jīng)在這里辦公的人，還有他的這只黃色的狗，都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其余的房間邱時也都檢查了一遍，都是以前的辦公室，但基本都已經(jīng)沒有什么曾經(jīng)的痕跡了，不像是撤離或者逃的時候收拾過，而像是為了保障安全本來就沒放什么東西。

    云城實驗室里，除了吳館長的辦公室里稍微有一點兒個人物品，比如水杯之類的，別的辦公室里也都很空，不知道是不是從基地這里出去的人留下的習(xí)慣。

    邱時檢查完房間，除了大量吃空了的補充劑袋子，和最多再過一個月就會被全部吃空的少量補充劑，外面基本沒有什么東西了。

    “我們帶了足夠的補充劑，”紀(jì)隨說，“夠所有人吃的，一會兒會有人帶你們離開這里，去安全的地方?！?/br>
    姚修吃下了兩袋補充劑，給那些二級指令，把剩下的補充劑吃了。

    那些二級看上去狀態(tài)也不是很好，也是長期補充不足的狀態(tài)，但比姚修強一些。

    他們再晚來一些，這些生化體可能都已經(jīng)死在這里。

    “你們要進去嗎？”姚修問。

    “是的?！毙媳卣f。

    “然后呢？”姚修又問。

    “了解清里面的情況然后離開，”邢必說，“我們要去東邊找249?！?/br>
    “研究所嗎？”姚修問。

    “你知道？”邱時馬上追問，“249在研究所？研究所的位置你知道嗎？”

    “能想得起來嗎？”邢必問。

    姚修長期以最低限度的攝入維持一個“不死”的狀態(tài)，很多機能已經(jīng)受損，記憶也受到影響，說以前的事時，都需要思考。

    “我不確定，但是基地往研究所派出過二級潛衛(wèi)，護衛(wèi)級，要求有潛水技能，”姚修說，“人是我找主管簽的字。”

    “潛水？”紀(jì)隨問，“研究所在海里嗎？”

    “不清楚?！币π藁卮稹?/br>
    “不在海里也應(yīng)該是在有可能用到這項技能的位置，”邢必說著看向姚修，“還有別的信息嗎？你是怎么知道249的？”

    “他來過這里?！币π拚f。

    “249來過這里？”邢必都有些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劉主任還活著的時候，他銷毀了所有的電子設(shè)備?！币π拚f。

    “那……”邱時回過頭看著那扇緊閉著的金屬大門。

    “里面所有的系統(tǒng)都是獨立的，”邢必說，“跟外面不聯(lián)通?！?/br>
    “是的?！币π撄c頭。

    “如果我們現(xiàn)在進去，”邱時問，“249能跟得進去嗎？”

    “不能?！币π藁卮稹?/br>
    “你在這里的……時間里，”邱時想說一百多年，但最終還是回避了這個漫長得讓人心悸的數(shù)字，“249還來過嗎？”

    “沒有了，”姚修說，“劉主任說他需要媒介溝通和儲存，電話，電腦……”

    “儲存？”邱時愣了愣。

    “他的復(fù)制體會藏在某些地方，如果我們切斷一根線，也許就會把某一個復(fù)制體留在某一個儲存設(shè)備里，”邢必說，“雖然復(fù)制體不會是完整數(shù)據(jù)，但總會是一個隱患?！?/br>
    “這里面有什么他感興趣的東西嗎？”邱時問。

    “藏身之地，研究所沒有完全建成，相比之下基地對于他來說更合適，”邢必說，“只要讓里面的獨立系統(tǒng)跟外部的接通……”

    “cao。”邱時突然感覺很慶幸，附近那些隱藏著的生化體，無論是出于什么樣的原因，一直守著基地，249的共生體一直沒能進入。

    “先出去聯(lián)系一下桑凡他們，”邢必說，“我們進入之前要做好警戒，249的人肯定會跟過來?！?/br>
    他們幾個扶著姚修慢慢走上樓梯，準(zhǔn)備一會兒先把她送上醫(yī)療車。

    第一個走上二樓的紀(jì)隨站在玻璃門前頓了頓，向后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停下。

    邱時站在樓梯上，往那邊看了一眼，震驚地舉起了手里的槍。

    “cao！”他看著玻璃門外站著的一堆人，“這他媽怎么回事？”

    桑凡小隊的人一排站在玻璃門前，舉著手，后面還有一排黑衣人，舉槍指著他們。

    所有人都沒有動，就那么靜靜地站著，不知道已經(jīng)在這里站了多長時間。

    邢必緩緩走上樓梯，站在了玻璃門前。

    隔著玻璃門，內(nèi)外無法交流，通訊也是被屏蔽的狀態(tài)。

    “是什么人？”邱時問。

    “生化體?！痹S戒說。

    “我當(dāng)然知道是生化體，能讓桑凡舉起手站著不動的肯定是生化體，”邱時說，“是誰??？能打得過桑凡他們的不是普通生化體吧?！?/br>
    桑凡還帶了兩個新啟用的一級潛衛(wèi)，雖然經(jīng)驗沒有邢必他們豐富，但戰(zhàn)斗力并不弱，人類士兵配備的還都是更先進的裝備，現(xiàn)在三個潛衛(wèi)和五個人類士兵就這么一排被人用槍指著杵在那兒。

    邢必往玻璃門邊走過去。

    “別開門?！鼻駮r說。

    “……我瘋了嗎?！毙媳卣f。

    “我話多。”邱時說。

    “我要開一下對講機?！毙媳厣焓衷诓ＡчT邊的一個小屏幕上按了兩下。

    邱時聽到了一些從外面?zhèn)鬟M來的雜音。

    內(nèi)外相互能聽到聲音了。

    “我們打不過他們?！鄙７埠?。

    “看出來了，”邢必說著靠近玻璃門，胳膊撐在玻璃上往外看了看，“是誰？”

    有人收了槍，從桑凡身側(cè)走了過來，站到了邢必面前。

    “她一開始說是邢必，”這人說，“我還以為她想嚇我?！?/br>
    這人的打扮跟江呈似的，全身遮得只剩下了眼睛，看不清樣子。

    “守著這里的是你們嗎？”邢必問。

    這人沒有回答，只是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紀(jì)隨和許戒：“最強潛衛(wèi)組居然到了三個，這是個大事啊。”

    在外面這個混亂的世界里生活了一百多年的生化體，性格都已經(jīng)有了鮮明的特點，眼前這個生化體，聲音很沙啞，語氣里帶著明顯的匪氣，如果不是已經(jīng)確定了他就是個潛衛(wèi)，邱時會覺得他更像個游民。

    “名字?！毙媳乜粗?/br>
    “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叫過我名字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柏戰(zhàn)?！?/br>
    “柏戰(zhàn)？”紀(jì)隨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了邢必身邊，“聲音對不上?！?/br>
    “認(rèn)識的嗎？”邱時低聲問許戒。

    “潛衛(wèi)都認(rèn)識?！痹S戒也低聲回答。

    “系統(tǒng)損壞，”柏戰(zhàn)拉下了遮掉了大半張臉的黑色面罩，露出了自己的臉，“能說話已經(jīng)不錯了?！?/br>
    “我以為你已經(jīng)……”邢必看著他。

    “死了嗎？”柏戰(zhàn)問。

    “嗯?！毙媳貞?yīng)了一聲。

    “還沒有?！卑貞?zhàn)說。

    “你一直在這兒嗎？”邢必問。

    “是，”柏戰(zhàn)點了點頭，“我要看看除了那幫共生體，最后是誰會回到這里來，是你們，還是人類?！?/br>
    邢必回頭看了邱時一眼。

    “我們要進去，”邢必轉(zhuǎn)回頭看著柏戰(zhàn)，“需要有人在外面警戒?！?/br>
    “他們嗎？”柏戰(zhàn)看了桑凡一眼。

    “看屁?！鄙７裁黠@不太服氣，她從啟用以來，還沒有被人打敗過。

    柏戰(zhàn)笑了起來：“跟誰學(xué)的？”

    “你們一塊兒，”邢必說，“帶上你的人，一塊兒警戒。”

    “你是在指揮我嗎？”柏戰(zhàn)問。

    “是。”邢必看了他一眼。

    “哪兒來的自信？”柏戰(zhàn)又問。

    “你在這兒等了我們多久了？”邢必問。

    柏戰(zhàn)沒說話。

    “二十一分鐘?！鄙７舱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