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 第144節(jié)
既然能看到老頭子,老頭子又幾乎能確定是邢必的老師,邢必的老師一定是好人,哪怕只有一部分意識,他也會選擇相信這一部分是好的。 既然是好的,那就去接觸一下。 邢必抬手在他臉上輕輕劃了劃。 這就是邱時,簡單粗暴。 “剛才我們說到哪兒了?”邢必輕聲說。 “說到脫衣服?!痹S戒說。 “小隊通話關(guān)掉吧。”邢必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關(guān)了也能聽到,”林晟說,“都在這個屋里?!?/br> “邱時,”邢必沒再管他們能不能聽到,他只希望邱時能聽到,“我之前跟你說過……性服務(wù)的生化體……” 白胡子終于跑了起來,但一邊跑一邊沖他打手勢。 手勢很簡單,邱時能看明白。 白胡子讓他關(guān)門。 “關(guān)門?”邱時皺著眉,“讓我關(guān)門你他媽別跑??!你跑成這樣不就是想要進來嗎!我他媽關(guān)什么門!快跑!” 但他也明白白胡子是真的想讓他關(guān)門,身后的黑霧不是簡單地向走廊這邊彌漫過來,那些黑霧是在追趕白胡子。 黑霧最前端仿佛擁有生命的某種東西,不斷地翻卷著,像毒蛇的引信,想要觸碰到前面跑得胡子都散了的白胡子老頭兒。 這就是他在躲的東西。 但首席們說了,老頭子躲的是生化體。 這黑霧跟生化體有什么關(guān)系? 白胡子離他越來越近,邱時感覺自己很緊張。 “關(guān)于性服務(wù)的那些具體內(nèi)容,等你回來……” 什么? 是邢必的聲音。 什么他媽性服務(wù)?誰服務(wù)誰? 白胡子已經(jīng)跑到了門口,他來不及細(xì)想,迅速讓到一邊,在白胡子躍進房間的時候,門關(guān)上了。 黑霧被關(guān)在了門外。 邱時轉(zhuǎn)過頭,看到白胡子趴在地上,半天都沒動。 “哎,死了?”他問。 “快了?!卑缀诱f。 一個蒼老的聲音,但語氣并不蒼老,聽著挺精神。 能在這個地方里聽到不是來自自己那個空間的聲音,對于邱時來說,有些詭異,帶著幾分像是耳鳴過后的不真實感。 “你叫什么名字?年輕人?!卑缀訌牡厣吓懒似饋?。 邱時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看著他:“你讓我進這個屋的,你知道我要找什么,對吧?” “你是邢必的搭檔?”白胡子問。 “你是邢必的老師?”邱時問。 白胡子笑了起來:“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br> “那就是了,”邱時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看著眼前這個老頭兒和氣的笑容,突然體會到了邢必的某種情感,裹著絕望的思念,“邢必很想你?!?/br> “已經(jīng)很久了啊,”白胡子說,“生化體的記憶不會模糊,也不會淡忘,這真是……很痛苦的弱點。” “老師,你一直在這里嗎?”邱時問,“你怎么進來的?” “不記得了,但我只能在這里,”白胡子看著他,“在這間屋子里,這里是安全的,249進不了這間屋子,這間屋子不是常規(guī)理解的記憶片段?!?/br> “249是什么?”邱時問。 “一個生化體的數(shù)據(jù),”白胡子說,“以你的知識水平,可能不夠時間聽明白的,出去以后,王弘和張?zhí)箍梢越忉尳o你聽?!?/br> “你還知道他們?”邱時有些吃驚。 “我知道很多沒有意義的東西,”白胡子說,“這里畢竟是記憶,將軍能記得的,我就有可能知道?!?/br> “那為什么你不認(rèn)識我?”邱時看著他,“我們跟將軍開過視頻會議,總會有一個房間里放著這些記憶。” “你進來的那個時間點,將軍不是也不認(rèn)識你嗎……你知道人有多少記憶嗎?你記得的,不記得的,都在這里,”白胡子說著看向上方的屋頂,“像宇宙里的星辰一樣多,我哪怕每時每刻都在開門,也未必能看到有你的那一段。” “你要是在我腦子里可能簡單點兒。”邱時說。 白胡子愣了愣,接著就笑了起來:“你會更復(fù)雜,你看起來應(yīng)該是個敏感的孩子,敏感的人會記得的東西更多,一塊石頭,一棵樹,一場雪,一陣風(fēng)。” 一具尸體,一張臉。 可能自己腦子里的每個門后面,都有一張他曾經(jīng)看過的臉。 “你要找什么密碼?”白胡子問。 “實驗室被鎖定了,”邱時說,“我們需要把它打開,救出里面的人?!?/br> “鎖定?”白胡子皺了皺眉,“鎖住了生化體嗎?” “有生化體,也有人類,”邱時說,“是不得已的自保。” “我還可以給你按摩,能感覺到嗎?從脖子往下,胸口,小腹,然后是……” “我cao!”邱時愣了愣,看著白胡子,“你能聽到嗎?邢必的聲音?!?/br> “我聽不到,”白胡子說,“他在叫你回去?!?/br> “邢必!”邱時喊了一聲,“你能聽到嗎?” “我能聽到你的聲音?!卑缀诱f。 “……看出來了?!鼻駮r說,“您可以不出聲。” “我不出聲怎么能讓你知道只有我聽到了,”白胡子說,“你是在哪兒上的學(xué)?教學(xué)質(zhì)量不行啊?!?/br> 邱時愣了愣,一下沒忍住笑了起來:“你真是他老師,沒錯?!?/br> “回應(yīng)他,”白胡子說,“錯過了你就回不去了。” “我……得先找到密碼,”邱時開始在飄蕩著的紙片里一張張找著,“我的身體狀況不知道怎么樣了,也許沒法再來一次,我得找到密碼?!?/br> 白胡子也在空中一張張地翻找著:“你知道你錯過了這次機會,有可能永遠(yuǎn)回不去了嗎?” “知道?!鼻駮r說。 “那你還……”白胡子看著他。 “我從來不想那么遠(yuǎn),”邱時說,“我只知道我不能白進來一趟?!?/br> “這想得算遠(yuǎn)嗎?”白胡子問。 “對于我來說很遠(yuǎn),我只想眼前?!鼻駮r說,“走到今天,太多的人付出了太多,包括我和邢必,我不能讓李風(fēng)死在里頭,要不全白費了?!?/br> “死都不怕了?”白胡子從空中抓下來幾張紙。 “要看跟怎么活著比了?!鼻駮r說,“老師你有什么話要帶給邢必嗎?我如果出去了就告訴他?!?/br> “沒有?!卑缀舆f給他一張紙。 cao!老師這么絕情的嗎? “邱時,我手要往你褲子里伸了……” 邢必的聲音再次響起。 cao!邢必這么流氓的嗎? 接過白胡子遞過來的紙,邱時低頭看了一眼,愣住了。 這紙上畫著一個斜向的建筑,露出的底部位置上,有一個轉(zhuǎn)盤一樣玩意,旁邊是一圈數(shù)字,下面是四組長短不同的數(shù)字。 “這就是實驗室的打開方式,”白胡子說,“快記住這個裝置的位置,還有刻度上的數(shù)字?!?/br> 我cao!邱時震驚了,這他媽怎么記?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邱時,平時總說要cao祖宗,我算祖宗嗎?” ……他祖宗! 邱時迅速地往自己掌心那個口子上掐了一下,血涌出來的時候,他用手指蘸了一下,開始在褲腿兒上用血抄下這四組數(shù)字。 “邢必!”他喊,一邊寫一邊又看了白胡子一眼,“老師你留句話給邢必吧,你對于他來說,就像是爸爸一樣?!?/br> “我不是他的老師,”白胡子說,“老師早就死了,我只是一小部分微弱的意識,他和老師有過完整的回憶,從小到大,他已經(jīng)不再需要老師,記得就可以了。” 邱時看著白胡子,突然感覺到了強烈的悲傷。 “邱時?”邢必的聲音變得清晰。 “我聽到了?!鼻駮r說,說給邢必聽,也是說給白胡子聽。 白胡子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他自己已經(jīng)聽不到他的聲音。 “拔?!蓖鹾胝f。 醫(yī)療助手快速而干脆地拔出了插在邱時頸后的針,接著又拿起一支針劑注射到了邱時的胳膊里。 邱時醒過來的時候感覺頭暈眼花,下一秒就要吐出來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是躺著,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慢點兒慢點兒。”邢必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很近,很清晰,帶著他熟悉的略微有些低沉的顆粒感。 “邢必。”邱時往旁邊抓了一把,他眼前還是混亂的,看不清東西。 “在。”邢必抓住了他的手,“你沒事兒了,回來了。” 邱時一下踏實下來了。 愣了兩秒,隨著眼前的混亂消散,他猛地低頭扯著自己的褲腿兒:“我cao,那些數(shù)字,我有沒有抄下來!有沒有……” “有有有有有,”邢必?fù)ё∷岸汲聛砹?,四組數(shù)字都抄下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