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你呢?！鼻駮r轉(zhuǎn)頭看著他。

    邢必看了他一眼還是沒說話。

    “您不是剛保養(yǎng)完么，耳朵的線沒接好嗎？”邱時問。

    “性服務(wù)?！毙媳卣f。

    “什么玩意兒？”邱時愣了。

    “本來是獨(dú)立的項(xiàng)目，”邢必說，“但是世界越來越亂，人越絕望，需要的就越簡單直白?！?/br>
    邱時沒說話，他沒經(jīng)歷過那個時代，不過倒是能明白，眼下他活著的這個世界，外城那些掙扎活著的難民，恐怕連最簡單直白的欲求都已經(jīng)顧不上了。

    邢必這個按摩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他累了，按了一會兒他居然睡著了，是被耳機(jī)里趙一的聲音給吵醒的。

    “隊(duì)長，我們需要一些木柴或者別的什么生火的原料，太冷了?！?/br>
    “我去弄?！鼻駮r說。

    邢必的手拿開了，本來貼在頸后的來自邢必掌心溫?zé)嵯ВD時冷得打了個哆嗦。

    “要生火嗎？”邢必問。

    “嗯，”邱時站了起來，“問他們要點(diǎn)兒，或者咱們?nèi)フ尹c(diǎn)兒，趁‘叢林’還沒到?！?/br>
    “我跟你去，”邢必也站了起來，“在鎮(zhèn)上轉(zhuǎn)轉(zhuǎn)，不找老頭兒也能找別的人問問，看能不能打聽到什么。”

    “那些人怕你?！鼻駮r說。

    “現(xiàn)在這個世界，估計(jì)人類對生化體就兩種情感吧?！毙媳卣f。

    邱時看著他。

    “害怕和仇恨?！毙媳卣f。

    “我不是人唄，”邱時說，“我挺喜歡你的?！?/br>
    “我不嚴(yán)謹(jǐn)了?！毙媳匦α诵Α?/br>
    “嚴(yán)謹(jǐn)?shù)卣f，我也害怕過你，”邱時說，“但是很少，那種害怕也不是別人那種害怕，我是害怕你……”

    “那個叫擔(dān)心更合適?！毙媳卣f。

    “我沒文化了?！鼻駮r說。

    “回去給李風(fēng)說一下，建議還是要提高一下外城的教學(xué)質(zhì)量?！毙媳卣f。

    “他不過就是個署長，”邱時往樓下邊走邊說，“現(xiàn)在升個官也就那個狗屁工作組的組長，還是副的……”

    “他也許會是云城下一任領(lǐng)導(dǎo)?！毙媳卣f。

    “嚯，”邱時回頭看了他一眼，想想又嘖了一聲，“真要在現(xiàn)在那些人里挑一個，他還真是最強(qiáng)的?！?/br>
    小隊(duì)的人都在樓下休息，小左小右前后門守著。

    看到邱時下來，趙一過來：“要出去嗎？”

    “嗯，”邱時看了一眼屋里的人，“我和邢必出去找找有沒有燃料，你在這兒守著，得有個有經(jīng)驗(yàn)的人。”

    趙一猶豫了一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注意安全，起風(fēng)了就是‘叢林’要來了?！?/br>
    “知道?！鼻駮r說。

    “隊(duì)長應(yīng)該比我們清楚，”盧宇說，“他一直在城外吧？”

    “也是?！壁w一笑了笑。

    “謝了?！鼻駮r把圍巾裹好，拿了槍走出了超市。

    這會兒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了，鎮(zhèn)上的路燈是亮著的，這幫人應(yīng)該是弄了發(fā)電機(jī)，能聽到轟鳴聲。

    “要去哪里？”黑暗中有人走了出來，攔住了他們。

    “你管得著么?！鼻駮r說。

    “‘叢林’馬上要到了，現(xiàn)在出去不安全。”那個人說。

    “哪兒有柴，木炭，或者別的能燒的東西？”邱時問，“都沒有我就上鎮(zhèn)外頭林子里去找?！?/br>
    “倉庫里有，我?guī)銈冞^去。”那人說。

    “路頭那邊那個倉庫是吧，”邱時說，“我知道地方，自己過去就行?！?/br>
    也沒等那人開口，他轉(zhuǎn)身就走了。

    那人也沒再跟過來。

    邱時本來不想這么不客氣，但他有點(diǎn)兒不爽。

    洗馬鎮(zhèn)一直沒有人，他每次過來，整個鎮(zhèn)子都只有他一個人，他每次過來，都待個一兩天，把鎮(zhèn)子細(xì)細(xì)逛一遍。

    這里的每一條街道，每一間屋子，他都進(jìn)去過，都很熟悉，那些古老的破爛的物件，每一件都透著孤獨(dú)，他在這里想象著以前的人類的生活。

    但現(xiàn)在，云城要到這里駐防就已經(jīng)夠讓他不爽的了，居然還有一幫奇怪的人搶先一步……讓他有一種地盤被人搶了的憤怒。

    倉庫以前堆著很多箱子，都是廢了的，過期的食品，飲料，還有零食，看包裝比云城的食物要好吃得多，可惜都是壞的。

    現(xiàn)在這里面的東西都被清空了，幾個拿著槍的人在倉庫門口守著，里面堆放著這些黑血人的物資。

    木頭，一些衣物，還有長得跟云城不一樣的罐頭，角落里居然還有些新鮮的蔬菜。

    邱時湊過去，有些好奇，說實(shí)話，內(nèi)城是有自己的菜園的，但新鮮的蔬菜邱時從來沒吃到過。

    “包菜?！毙媳卣f。

    “好吃嗎？”邱時伸手剝了一片葉子下來，放進(jìn)了嘴里。

    “這么吃應(yīng)該好吃不了。”邢必說。

    “挺好吃的，”邱時邊嚼邊說，“有點(diǎn)兒甜，脆脆的?！?/br>
    “可以拿幾個給你們隊(duì)員吃?！迸赃叺氖匦l(wèi)說。

    “不了，”邱時轉(zhuǎn)身把旁邊的一個拖車?yán)^來，開始往上面碼木頭，“我怕有毒?！?/br>
    “你都吃了，”守衛(wèi)說，“毒死你了嗎？”

    “我抗性好。”邱時說。

    守衛(wèi)臉色頓時變得很不好看。

    邱時也沒往他那邊看，只是又說了一句：“我們有食物，這些東西你們留著吧，我看你們?nèi)艘膊簧伲瑑扇偃?，這點(diǎn)兒東西都吃不了一個月?！?/br>
    守衛(wèi)臉色緩和下來了，語氣也放松了不少：“也夠的，我們就一百多點(diǎn)兒人。”

    “省點(diǎn)兒吧，冬天也種不了菜?！鼻駮r把木頭碼好，拖著走出了倉庫。

    一百多點(diǎn)兒，還成，比快二百人還是少一些的。

    “我來吧，”邢必跟上來。

    “我拖得動?！鼻駮r說。

    “太慢了?！毙媳卣f。

    這倒是實(shí)話，這個拖車輪子太小，木頭一堆上去，就有點(diǎn)兒行動不便，拖著使不上勁。

    “那你來?！鼻駮r讓出了位置。

    邢必拖著車往前走，邱時跟在車旁邊走著，走了幾步他又彎腰看了看輪子，接著又伸手按著木頭把車往下壓了壓。

    邢必回過頭。

    “走你的?！鼻駮r說。

    “上去吧，”邢必說，“拉得動。”

    “我cao，”邱時看著他，“還說沒有讀取思想的能力？”

    “活的年頭夠久而已。”邢必說。

    “……我主要是擔(dān)心……”邱時看著車子。

    “不會壓壞，”邢必說，“這車挺結(jié)實(shí)?！?/br>
    “我他媽，”邱時一咬牙，跳上了車子，坐在了一堆木頭上，“我有時候感覺在你面前跟透明的一樣。”

    “也不是，”邢必說，“有時候我也猜不到你在想什么，你跟我見過的人都不一樣?！?/br>
    邱時嘖了一聲。

    “比如我猜不到，為什么你想坐這上頭？”邢必問。

    “胡小嶺以前說，他一直會夢到他爸用一個小板子做的小車?yán)?，”邱時說，“他說他記得小時候他們那里的好幾個小孩兒都坐那種車?！?/br>
    “是么?！毙媳卣f。

    “他爸把他帶到云城死了的時候，他才五歲，”邱時說，“他記得個屁，趙旅七歲之前的事兒都不記得?！?/br>
    “你呢？”邢必問。

    “不記得，”邱時想了想，“我可能不是不記得，我一直在城外，只記得城外的東西，城外一直那個鳥樣，根本也分不清是什么時候。”

    邢必笑了笑，拉著車跑了幾步。

    邱時坐在木頭上顛了好幾下，差點(diǎn)兒咬著牙，但又意外地覺得挺有意思。

    “好玩嗎？”邢必問。

    “嗯，”邱時看了看天空，沒有什么異常，“再來一次？”

    邢必拖著車又往前跑了一段。

    “cao，”邱時笑著說，“挺好玩。”

    “不謝謝爸爸么？”邢必問。

    “哎喲，”邱時看著他，“挺能占便宜啊搭檔?！?/br>
    “你就是叫我太爺，我也沒占著便宜啊搭檔。”邢必說。

    “這他媽，”邱時想了想，往后躺到木頭堆上笑了半天，“還真是?！?/br>
    “你叫過?！毙媳卣f。

    “我叫過嗎？”邱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