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書握緊了拳頭，只覺得身后同學的議論無比吵雜。

    好像每一句話都在議論他。

    宋淮書竭力克制住自己，不讓自己回頭“制止”他們。

    他們議論就讓他們議論，議論一陣子就好了，他要是回頭喊話，說不定會被一直記得。

    他再也聽不下去課，攥著拳頭，咬著牙，牙齒咯咯作響。

    肯定是郁白，還有那個祝青臣從中作梗！

    等下了課，他馬上就去……

    下課鈴正好在這時候響起。

    宋淮書把東西往包里一塞，直接就沖出了教室。

    他怕其他人追上來問他。

    可是實際上……

    他們要么分享喜悅，要么恭喜獲獎的學生，要么商量午飯吃什么。

    無人在意。

    *

    一定是郁白從中作梗，一定是祝青臣公報私仇！

    宋淮書只覺得氣血上涌，漲得他的太陽xue突突地跳。

    他一路沖下樓，想要去找郁白算賬，卻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他。

    他從來不關(guān)心郁白，甚至連郁白是什么專業(yè)的都不知道。

    平時他根本不用刻意去找，郁白隨時都在他身邊，現(xiàn)在他想找人，反倒找不到了。

    宋淮書猶豫了一下，干脆朝輔導(dǎo)員的辦公室走去。

    好巧不巧，他剛來到教師辦公區(qū)附近，就看見了郁白，郁白和一群同學一起，剛從里面出來，手里還拿著小禮物。

    宋淮書一個箭步?jīng)_上前，一把抓住郁白的胳膊：“你給我過來?！?/br>
    郁白和其他學生幫忙整理申請書，雖然沒有工資，但祝青臣自費給他們買了書，就當是感謝他們這些天來的辛勤付出。

    結(jié)果忽然有個人沖上來，拽著郁白，不由分說就往外走。

    把郁白嚇了一大跳。

    “你干嘛？”

    他回過頭，朝同學們擺了擺手，跟著宋淮書走。

    繞過拐角，找了個偏僻的地方。

    宋淮書緊緊地攥著他的胳膊，低聲質(zhì)問道：“郁少爺，你現(xiàn)在滿意了？”

    郁白皺著眉頭，試圖把自己的胳膊收回來：“什么滿意？你在說什么東西？”

    宋淮書怒吼道：“我沒有評上你的‘郁氏獎學金’，你現(xiàn)在滿意了？！”

    “什么？”郁白愣了一下，“你沒選上？”

    “你裝什么傻？你攛掇我去申請，你讓幾個老師輪番給我施壓，非要讓我去申請，我沒有辦法，只能去了，結(jié)果呢？”

    “結(jié)果你就是這樣對我的！故意捉弄我很好玩嗎？這就是你們有錢人的游戲嗎？這就是你們有錢人的把戲?qū)Π?？先把我捧到天上，然后把我重重地摔到地上，讓所有人都來看我的笑話?！?/br>
    “這就是你的游戲？這就是你的計策？好，我承認，我玩不過你，行了吧？！”

    郁白一臉疑惑，捋了半天才把事情捋清楚：“你沒選上，所以你覺得是我故意不選你？我根本就沒有參與獎學金評選?！?/br>
    宋淮書雙手按著他的肩膀：“你別裝傻！那是你家的獎學金，給誰不給誰，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情？你現(xiàn)在滿意了吧？看笑話看高興了吧？”

    宋淮書臉紅脖子粗，嚇哧嚇哧地喘著粗氣。

    郁白和他離得很近，幾乎能看見他舒張收縮的毛孔。

    好丑。

    宋淮書最后道：“你等著，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不可能屈服的，我不可能給你當狗，我馬上就寫郵件舉報你們，你等著！”

    說完這話，他便準備回去寫郵件。

    忽然，“嘎吱”一聲，兩個人身后的窗戶被人從里面推開了。

    “宋同學的意思是，懷疑獎學金評選不公平嗎？”

    宋淮書聽見熟悉的聲音，猛地回過頭。

    祝青臣就站在窗戶里，認真地看著他。

    剛才和郁白一起的學生，都在辦公室里，他們剛才看見郁白被人拖走，想想還是回來找老師了。

    這……

    隔壁就是祝青臣的辦公室？那他剛才說的話，豈不是都被祝青臣聽見了？

    宋淮書忽然有些慌張。

    不過，一想到自己是和“黑惡勢力”作斗爭的學生，他又不緊張了。

    祝青臣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進來說吧。”

    宋淮書站直了，緊緊地繃著腰背：“不用了，祝老師如果是想堵我的嘴，或者想收買我，都不用了，我是不會屈服的。”

    祝青臣握著手機，沒忍住笑了笑：“好吧，那就在這里說。”

    “就在這里說！”宋淮書的聲音擲地有聲，“祝老師，我懷疑獎學金評選有黑幕！”

    “說說你的證據(jù)?！?/br>
    “這次的獎學金是郁白家里辦的，郁白為了打壓我，故意讓我參加，又故意不選我。祝老師之前約談過我，口口聲聲說評選公平公正，結(jié)果呢？”

    祝青臣道：“我讓你說的是你的證據(jù)，不是你的推測?！?/br>
    宋淮書振振有詞：“我沒有被選上，這難道不就是證據(jù)嗎？”

    “郁白因為我不接受他的追求，所以對我懷恨在心；祝老師因為我不接受您的觀點，您也對我心有芥蒂！”

    “你們兩位聯(lián)手，把我在評選中刷下來了，這難道不是證據(jù)嗎？”

    祝青臣簡直要笑出聲：“所以你認為，你沒有選上，就是評選不公平？”

    “難道我不應(yīng)該被選上嗎？如果我不能被選上，郁白為什么要一直勸我？兩位老師為什么要約談我？”

    “我們約談你，只是害怕你沒有看見通知，錯過了這次活動，僅此而已，不代表我們可以未卜先知，知道你一定能夠選上?！?/br>
    “不可能！憑我的成績，我怎么可能不被選上？”

    祝青臣正色道：“首先，我要明確告訴你，獎學金的評選，是嚴格按照學校的規(guī)章制度來辦的，絕對不存在黑幕。郁白僅僅幫我整理資料而已，他沒有參加評選?！?/br>
    宋淮書腦子轉(zhuǎn)得飛快：“那就是他偷偷把我的申請書藏起來了！或者他直接去找了他的爸爸，讓他爸爸把我刷下來了！”

    “你的猜測都不存在。我們收到了你的申請書，有數(shù)十個學生和老師同時參與評選，學生申請隱去名字，評選過程全程錄像，最后統(tǒng)計分數(shù)，按照分數(shù)排序劃線，公布入選學生姓名，郁氏集團老總從來沒有跟我們私下聯(lián)絡(luò)過。”

    “我說過了，絕不存在黑幕?！薄拔也恍?！絕對不可能！”宋淮書一臉確信，“你不用再狡辯了，我是絕對會去舉報你們的！”

    “你想知道你為什么沒被選上嗎？我這邊還有一份表格?！?/br>
    祝青臣拿起手機，點開文件，劃拉了兩下。

    “這次評選，分給計算機系的名額是二十個，四個年級，每個年級五個名額。”

    “評選標準是學生成績和學生情況，其中，學生成績主要看學生績點，學生情況主要看學生自述。”

    “從大一到現(xiàn)在，你的綜合成績是年級第五?！?/br>
    宋淮書捏緊了拳頭，惡狠狠地盯著祝青臣：“對，我是第五，你們還敢說沒有黑幕？”

    “但是——”祝青臣話鋒一轉(zhuǎn)，“你的學生自述，寫得無比敷衍?！?/br>
    “什么？”宋淮書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

    “你的學生自述，僅有兩行字，基本格式錯誤不說，還存在錯別字?！弊Ｇ喑颊珕?，“需要我在這里念出來嗎？”

    不用念，宋淮書也想起來了。

    那個時候，他為了在舍友面前，顯示自己滿不在乎，隨便寫了兩行字就交了上去。

    【我是宋淮書，我從小出身貧困，但堅持求學、成績優(yōu)異，感謝這次學校給予的機會?！?/br>
    沒了。

    祝青臣道：“宋淮書，你的成績本來就在入選邊緣徘徊，因為你的學生自述過于敷衍，所以評選會給你的分數(shù)不是很高。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宋淮書厲聲道：“我只是不想暴露我的窘迫而已，我有什么錯？難道評選會是‘賣慘’大會嗎？我知道了，其他選中的學生肯定都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文章對吧？他們肯定都……”

    “住口！請你停止污蔑其他學生！”

    祝青臣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心情：“學校發(fā)布的填寫說明寫得很清楚了，學生自述寫的是學生本人在求學過程中遇到的感悟，不是讓你‘賣慘’！”

    “是你敷衍填寫在先，污蔑同學、扭曲事實在后，你沒有被選上不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麻煩你反思一下自己的原因，不要總是怪別人?！?/br>
    “早在上次約談，我就跟你說過了，宋同學，你沒有那么特殊，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沒有老師和同學有閑心去針對你、打擊你?！?/br>
    “如果你還是不服氣，你大可以去告我，去校長信箱、去教育部告我，我和其他負責老師坦坦蕩蕩、問心無愧！”

    “就算你不去告，剛才的對話我都錄音了，我也會把這件事情上報學校！誰是誰非，由學校來判定！”

    宋淮書這下算是踢到鐵板了，臉都白了。

    他沒想到，祝青臣比郁白難纏。

    宋淮書轉(zhuǎn)過頭，見郁白要走，連忙伸手拉住他：“你別走！”

    就像是抓住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知道，自己這時候應(yīng)該向祝青臣道歉，否則等祝青臣上報事情，就真的完了。

    可是他開不了這個口，他把希望寄托在郁白身上，他想讓郁白幫他，可是他也開不了口。

    郁白往回收了收手：“宋同學，請你松手?！?/br>
    “別鬧脾氣了，就當是我錯了……”

    宋淮書自然不肯，郁白用力往回拽，想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