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能不能見見子謙哥？”

    “可以啊?！?/br>
    第一天，夏舒就帶著夏弛去了咖啡廳。

    夏弛點了一杯最便宜的白水，坐在位置上，看了一眼周子謙，把水喝完就走了，也沒有讓哥哥幫他介紹。

    夏舒追出來，問他怎么就走了。

    夏弛朝他笑著說：“我已經(jīng)看見了，哥哥的眼光很好，看起來就是個好人。但是如果讓他知道哥有個心臟病的弟弟，說不定會把他嚇跑的。等我治好了病，幫哥哥穩(wěn)住爸爸mama，哥哥再把他介紹給我們吧?！?/br>
    夏舒心疼弟弟的懂事，但也沒有強求。

    就這樣過了一年。

    大一升大三的暑假，夏舒正在咖啡廳里兼職，忽然接到了夏弛的電話。

    電話那邊，夏弛的聲音很虛弱：“哥，我看見……”

    夏舒感覺不對勁：“小弛，你怎么了？你在哪里？”

    “我在商場，子謙哥……”

    “哐當(dāng)”一聲，手機摔在地上，路人把手機撿起來：“喂，你好……”

    夏舒沖出咖啡廳：“你好，這是我弟弟的手機，請問我弟弟怎么了？”

    “你弟弟他暈倒了……”

    “麻煩你，幫我喊救護車，他有先天性心臟病，請問你們在哪里？我馬上過去！拜托了！求求你！”

    夏舒沖出餐廳，一邊往商場狂奔，一邊給家里打電話。

    五分鐘后，救護車還沒到，夏舒先到了。

    好心路人圍在夏弛身邊，因為不了解他的病情，也不敢亂動。

    夏舒撥開人群，飛奔上前：“小弛？小弛？麻煩你們散開一些，我弟弟需要新鮮空氣……”

    路人散開，透過偌大锃亮的落地玻璃，夏舒看見西裝革履的周子謙，帶著一個他沒見過的小男生，正在對面的奢侈品店里挑選手表。

    那小男生試了好幾十個手表，還是下不了決心，親昵地靠在周子謙懷里，兩個人十分親昵。

    最后周子謙捏了捏小男生的鼻尖，讓銷售員把所有手表都包起來，店里四五個銷售員齊齊上陣。

    所以……

    小弛是看見了周子謙在奢侈品店給其他人買東西，才被刺激到心臟病發(fā)的？

    夏舒沒時間去管周子謙，回過神，迅速協(xié)助醫(yī)護人員，把夏弛送上救護車。

    正巧這時，周子謙轉(zhuǎn)過頭，看見了匆匆離開的夏舒。

    手術(shù)室外，父母親戚都到了。

    夏弛要馬上進(jìn)行心臟手術(shù)，正好現(xiàn)在有合適的心源，如果他們能湊齊手術(shù)費，手術(shù)馬上就可以進(jìn)行。

    可是手術(shù)費昂貴，還差三十萬。

    親戚們湊了又湊，父母已經(jīng)把家里的房子賣掉了，夏舒也拿出自己這些年來攢的錢。

    還差十萬。

    父母們在走廊上打電話借錢，夏舒攥著手機，拉下臉給自己認(rèn)識的老師同學(xué)打了電話，也給自己兼職的老板打了電話，預(yù)支一點工資。

    可他們的錢不是很多，夏舒也不好意思開口要太多，打了好幾個電話，只湊到五千，遠(yuǎn)遠(yuǎn)不夠。

    他猶豫了一下，撥通了周子謙的電話。

    他只是借錢而已，他不是空口要。

    他會還的。

    電話接通，夏舒嗓音沙啞：“喂，子謙，我有急事，我弟弟……”

    沒等他說完，周子謙便道：“知道了，你弟弟病了是吧？要么心臟病，要么白血病是吧？”

    “是，他馬上就要做手術(shù)?！毕氖嫒计鹣Ｍ?，“就差十萬塊錢，你能不能……”

    周子謙冷哼一聲，冷聲道：“你們這些人，總是用這些借口，也不煩嗎？今天下午在商場看見我，晚上就打電話向我借錢。夏舒，你的演技未免太差了?！?/br>
    夏舒忙道：“不是，我沒有騙你，我弟弟真的快死了，我可以打欠條，或者你認(rèn)不認(rèn)識可以借錢的……”

    “那就讓他去死吧?！?/br>
    說完這話，周子謙就把電話倒扣放在桌上。

    他應(yīng)該是在參加酒局，旁人大聲招呼他：“周少，來，喝酒喝酒?！?/br>
    “還是咖啡廳兼職打工的那個窮鬼？”

    周子謙的聲音十分輕蔑：“是啊，那個窮鬼。我下午帶著小許去買表，被他看見了，剛發(fā)現(xiàn)我有錢就來借錢了?！?/br>
    “誰呀？我怎么不知道？說來聽聽?！?/br>
    “就咖啡廳里的那個，之前周少和我們打賭，一個星期拿下。結(jié)果周少隱藏身份跑去兼職，用了一個月才拿下?！?/br>
    周子謙冷冷道：“他就是假清高，其實賤得很，一個月就貼上來?！?/br>
    “那周少怎么還不分??？都談了快一年了吧？不會是舍不得吧？”

    “咔噠”一聲，周子謙點了一根煙：“玩膩了就分了，沒玩膩分什么？我本來以為，他和其他人不一樣，結(jié)果都差不多，要是他堅持幾天再問我要錢，我就給了，誰知道他這么急不可耐？”

    “誰不知道周少大方？就算只玩一晚上，給的分手費也是天價分手費，他也是太心急了，一看見錢就往上撲，簡直蠢死了?！?/br>
    夏舒沒有再聽下去。

    原來如此。

    周子謙根本就不是什么勤工儉學(xué)的窮小子。

    難怪周子謙對咖啡這么熟悉，難怪那些鬧事的難纏客人一看見他就慫了。

    原來他就是富家子弟們打賭的賭注，原來他就是個十足的蠢貨。

    夏舒來不及傷心，擦干眼淚，打

    開自己的手機，把通訊錄翻了個遍，再也沒有借到錢。

    沒有辦法，夏舒只能顫抖著打開了網(wǎng)貸。

    急急忙忙，終于湊齊了手術(shù)費。

    夏舒坐在手術(shù)室外，無比悔恨。

    他為什么要把周子謙的事情告訴小弛？

    他為什么要讓小弛去見周子謙？

    如果小弛不認(rèn)識周子謙，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護士一臉凝重地從手術(shù)室里出來，搖了搖頭：“家屬進(jìn)去吧?！?/br>
    這是進(jìn)去見最后一面的意思。

    夏舒整個人癱軟在地，使勁捶打自己：“都怪我……都怪我！”

    父母強忍著悲傷，把他從地上扶起來。

    一家人圍在夏弛的床前，夏弛用僅剩的一點意識，看向每一個家人。

    “爸爸要少抽煙、多運動，mama不要難過，我會變成小星星在天上的，哥哥……”

    他頓了頓，夏舒俯身靠近，夏弛小聲說：“哥哥，和他分手吧，他是個騙子?！?/br>
    夏弛臨死前，還記得這是他和哥哥之間的秘密，不能讓父母知道。

    最后，夏弛對他說：“生日快樂，哥哥。”

    夏舒恍然抬起頭，這才想起，原來過幾天就是自己的生日。

    夏弛是為了給他買生日禮物，才會去商場，才會在商場里看見周子謙，才會被氣到發(fā)作。

    夏舒滿臉是淚，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痛哭流涕：“小弛，分手、哥哥分手，你活過來，哥哥要你活著……哥哥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這時，周子謙又打電話過來：“夏舒，要是你說實話，我也不是不可以借錢給你……”

    “滾啊！滾！”夏舒狠狠地把手機砸在墻上，哭得暈厥過去。

    夏弛因為搶救無效去世，醫(yī)生說，如果好好養(yǎng)病，沒有受到這么大的刺激，早點湊齊手術(shù)費，早點進(jìn)行手術(shù)，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cao辦完喪禮，父母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夏舒也因為借了網(wǎng)貸，要更加努力地賺錢還錢。

    可他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這樣賺錢還有什么意義了。

    他不再需要攢錢了。

    他就這樣渾渾噩噩地活著。

    因為還不上無良網(wǎng)貸瘋狂上漲、甚至翻倍的利息，幾個月后，他的信息被網(wǎng)貸公司曝光給了學(xué)校里的所有學(xué)生。

    學(xué)校里，和周子謙要好的狐朋狗友也傳開了。

    他和周子謙談戀愛，因為他太拜金，惹惱了周子謙，一向大方的周子謙一毛錢都沒給他。可是他又習(xí)慣了奢侈的生活，所以他去借了網(wǎng)貸。

    旁人去找周子謙八卦，周子謙不置可否，擺弄著打火機，隨口應(yīng)道：“對啊，他就是那種人，滿嘴謊話，為了要錢，什么都做得出來?！?/br>
    事情越鬧越大，等夏舒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想要澄清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喊去了。

    他和周子謙當(dāng)面對質(zhì)，他極力反駁，周子謙卻點了點頭：“對啊，我們在談戀愛，他向我借錢，我沒有借，他就去借了網(wǎng)貸?！?/br>
    他說的都是實話，但又不全是實話。

    從領(lǐng)導(dǎo)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周子謙插著手，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卡，對夏舒說：“喏，你要的十萬塊，拿去。”

    夏舒猛地抬起頭，把他推開，把他按在地上，狠狠地給了他一拳：“滾啊！你給我滾啊！我做錯了什么？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你要這樣對我？！”

    周子謙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被打破的唇角，惡狠狠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最后夏舒被記了一次大過，全系第一的保研名額也被取消了，甚至因為他得罪了周子謙，周子謙的狐朋狗友們在學(xué)校里處處給他使絆子，去他兼職的地方鬧事，讓他連學(xué)都上不下去。

    再后來，夏舒重度抑郁，休學(xué)一年。

    真相大白那天，周子謙跪在他面前，紅著眼睛說他錯了。

    如果夏舒愿意，他愿意用余生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