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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BOSS的職業(yè)素養(yǎng) 第77節(jié)

    那團黑云怪物竟是當場吃掉了一頭蛟龍!

    后者幾乎是毫無反抗之力,被裹挾進黑云之后,轉瞬間就化為一團血rou。

    所有人都大驚失色,尤其是龍族后輩們,只覺得后背上一陣涼氣直竄天靈蓋——身為堂堂四海龍靈,從來都是他們橫行無忌,又什么時候遇到過這種任人魚rou的處境?

    面對如此怪物,未知的恐懼驅使著他們四散逃離,對于魔龍敖濋的包圍圈也就徹底難以為繼。

    趁此之時,魔龍自然是一擺龍尾,化為一道雷霆穿梭在層云之中,眨眼間消失在了眾人合圍當中。

    這一切發(fā)生得兔起鶻落,實在太快。

    龍七尚且來不及反應,只聽身旁的江辭月沉聲道:“屏息?!?/br>
    隨后便是術法之力席卷而上,帶著他同樣遁入云中,向著魔龍一刻不停地追了過去。

    只用了片刻功夫,遠方的滾滾濃云連同那噩夢般的怪物,都被遠遠拋在了身后。

    龍七驚魂未定,目光卻不住看向敖濋。

    此時,魔龍也略作休整,一對猩紅的龍目看向了后面——不需要任何言辭,龍七便知道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己。

    一咬牙,龍七便想上前,就堂堂正正地面對著這位入魔的龍君,問出他多日以來橫亙于心頭的諸多困惑。

    但他正要上前,卻忽然覺得渾身上下重逾千鈞,一陣恐怖的魔氣已經(jīng)鎖定了自己。

    他艱難地抬眸看去,只見天光之下有一輪螺紋飛舟出現(xiàn),攔在了他們與魔龍之間。

    魔龍向舟上略一拱手致意,隨后便化為一道流光飛向遠處。

    “等等??!”

    龍七咬牙叫道,卻見那螺紋飛舟中響起一道慵懶聲音道:“叢影,攔著他,隨你帶去哪里?!?/br>
    “是!師父!”

    叢影興致勃勃地從飛舟中一躍而出,人影剛剛拉長便化為了窮奇的原型,一口叼住了龍七。

    龍七只覺動彈不得,一種被頂級掠食者壓制的恐懼感,令他不由心跳加速,就連思維都要被凍結。

    他知道那飛舟中是誰。

    ——那個看似凡人的段先生,曾經(jīng)在他被黑云怪物襲擊時救過他的,令人聞之色變的無赦魔尊。既然當日他選擇放過自己,也許,也許今日也還有一線可能……

    “段、段先生……”龍七強自壓抑著恐懼,顫聲說道,“請、讓我……再見他一面……”

    “他不想見你?!倍握垆h淡淡答道,“相見不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

    來不及說更多話了,叢影已經(jīng)叼著龍七,張開雙翼一個撲騰,就這樣翻滾下了云海。

    層云之上,螺紋飛舟靜靜停留,船舷上的金色符文在暮色中暗淡。

    江辭月就立在原地,道:“那你又是否想見我?”

    里面靜了片刻,段折鋒低聲笑道:“你可別提劍進來,小師兄,我算是怕了你了?!?/br>
    說罷,飛舟上簾幕自發(fā)掃開,儼然是掃榻相迎的架勢了。

    而江辭月毫不設防,踏上飛舟之后,一低頭掀開簾帳,便欣然踏入其中。

    飛舟上屋舍看似小巧,實則內(nèi)有乾坤,里頭桌椅俱全,更擺著一副青瓷茶具,看來早已有了待客的準備。

    不過,現(xiàn)在兩人顯然都沒有喝茶聊天的悠閑功夫。

    江辭月的目光一直落在段折鋒的身上。

    他看他霜白的長發(fā),看他漫不經(jīng)心的眉眼,看他一如往常的桀驁不馴的眼神,一時間感覺小師弟與當年初登仙門之時并無分毫不同,除了外貌以外,秉性從未更改;一時間卻又覺得,他們之間已經(jīng)變了許多了。

    相見之前的千言萬語,突然都煙消云散。

    江辭月靜坐了許久,方才低聲地說道:“天柱之事,我已經(jīng)明了,殺人實則為渡人。師弟,這些年,你始終如此……是世人錯怪了你?!?/br>
    “免了,小師兄?!倍握垆h笑道,“你知道我聽不慣這些虛的。”

    江辭月:“為何不與我解釋?”

    段折鋒反問:“你猜,敖濋為何不與龍七解釋?”

    江辭月一時沉默了。

    段折鋒悠然地倒了一杯茶,擺在江辭月的眼前,倒是輕描淡寫地說道:“先不說‘天機不可泄露’。就算是解釋了,又有誰會相信一個魔頭呢,你還記得當年桃源繪卷的下場么?”

    當然是記得。

    江辭月曾用盡畢生所學,想要將一切的真相訴說給繪卷中的桃源村人知曉,讓他們明白自己生于一個可悲的畫中世界,唯有死后才能在仙人相助之下逃離樊籠。

    但是世人只知道自己生于這方世界之中,未知生,焉知死?他們不敢挑戰(zhàn)死亡,不敢直面恐懼,更不敢相信所謂方外之人的一面之詞,只將江辭月當作是桃花林里的妖魔鬼怪,恨不能將這異端邪說趕盡殺絕。

    就像現(xiàn)在的段折鋒。

    無赦魔尊,眾魔之首。舉世皆敵,誰人信他?

    ——與其徒勞耗費心力,去勸說那些愚昧世人,倒不如親自動手,干脆利落。

    他一直以來就是這樣做的。

    就像他屠空了桃源村的那一夜。

    而在那之后,就算桃源村人已經(jīng)明白了所謂真相,知道了段折鋒殺人實為渡人,卻終究無法將他看做救命恩人看待——只因那一夜的利刃與鮮血,仇恨與恐懼,都不是假的。

    仇恨是真的,恐懼是真的。

    所以沒有人能夠輕言看破,沒有人能夠替他人輕言諒解,沒有人能在此之后以一顆平常心對待段折鋒……

    所以他只能是魔尊,從頭到尾,都是一個殺人無數(shù)的魔頭。

    接下來,只要這個魔頭死了,那么結局就是完美的——所有人都能得救,所有人都獲得自由,仇恨得以清洗,恐懼得以解脫,好人繼續(xù)著他們的完美結局,而壞人魂飛魄散,永無來日。

    “小師兄,你哭什么?”段折鋒突然問。

    “我……不知道?!?/br>
    自從修行以來,江辭月從未感受到這種刻骨的悲傷與孤獨。

    他并沒有因而絕望,只是難以忍受自己的回憶,他總是不停地想起段折鋒入魔、叛逃出靈犀宗的那一天;他不停地想起自己與他劍刃相向的時刻,想起龍印,想起烈火焚身之苦;他想起不周山的雪,想起淪波鎮(zhèn)的夜,想起更早之時,陰陽倒錯絕境里的酒。

    江辭月輕輕拿起茶盞,將其中的茶一飲而盡。

    他已經(jīng)克制住了自己手指的顫抖,輕聲說:“一定還有別的方法。師弟,我同你一起尋找,一定還有別的方法,就像師尊在烈火地獄中贖罪……”

    “如果有的話,鐘九罹的皇后就不會魂飛魄散,他也就不會怒觸天柱而死了。你忘了?她也是為他身受十萬無辜之人慘死的天罰?!倍握垆h悠悠地說道,“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仙人飛升,妖魔永劫。這就是天道?!?/br>
    “不?!?/br>
    江辭月抬眸看向他,清淺的雙眸中依舊是堅定之色:“一定有辦法,只不過是我力有未逮。師弟,你還記得當年山海繪卷一事,人、妖之間不是只能你死我活。我想要阻止妖魔吃人,卻又不能餓死他們,這是可以做到的。只是我太弱小無力,是我空懷有一腔無用的壯志,既想強迫他人違背本性,又不能為他們開辟生存之道,滿口都不過是慷他人之慨的空話罷了?,F(xiàn)如今我既想要你能得償所愿——讓世人安然赴死,又不想要你成為眾矢之的,為之犧牲,也一定還有辦法。段折鋒,你要信我。”

    段折鋒深深望向他的眼神,驀然嘆息一聲,而后又輕輕笑了起來。

    兩世以來,江辭月從來都是仙道中人的魁首,每個人見到他都會說一句“道心堅定”。

    道心堅定,是一個怎樣的堅定法?

    便是在尸山血海的絕境之中,也從未見過他氣餒;又如前世段折鋒對他威逼利誘,乃至百般折辱,最后殺空世界,也未見江辭月有過分毫動搖之心,更不見他有過被魔氣侵染,出現(xiàn)絲毫入魔之象。

    “好啊,小師兄?!倍握垆h向前探手,輕輕撫上江辭月側頰上未消的淚痕,溫和道,“別哭,我什么都信你?!?/br>
    第80章 定風波(10)

    話也說盡,段折鋒還想上前一步,卻是不能。

    江辭月人雖然坐在原地,雙目微合,雪發(fā)分毫不亂,但是一柄寒霜凜冽的靈劍卻已經(jīng)指在半空,阻攔在段折鋒眼前。

    江辭月眼也不抬地道:“你怕是忘了曾經(jīng)在淪波鎮(zhèn)起誓,假如你真是鬼王一事的始作俑者,便永遠不可再接近我?!?/br>
    段折鋒笑道:“難為小師兄還記得這件事。”

    “記得?!苯o月冷冷道,“你每回騙我,我都記得一清二楚?!?/br>
    “確實如此,”段折鋒一手支著下巴,沉吟片刻后道,“但我怎么還記得,當時還有個條件……”

    回憶突然襲來——

    還記得當日,江辭月一臉肅容:“你向我起誓,假如你真是始作俑者,以后就不準你再上我的床榻。”

    段折鋒沉思片刻,嚴肅地問他:“小師兄,你確定嗎?”

    江辭月點點頭。

    于是段折鋒豎起三根手指:“好,假如今日這些妖魔真的是我指使,那罰我段折鋒從今往后都不能再上江辭月床榻——嗯,除非他主動?!?/br>
    回憶完畢。

    “……”

    江辭月不近人情的神色突然有些不自然,他撇過頭,沒有直視段折鋒的雙眼,語調中竭力維持著冷淡道:“想要我主動,不該說點好聽的?”

    “哈……”

    段折鋒忍俊不禁,收斂了一下自己的笑意方道:“這位冰清玉潔的江真人,你學不會這個,莫要勉強?!?/br>
    江辭月咬牙道:“沒有勉強!”

    “好啊?!?/br>
    于是魔尊的笑聲低沉而濃稠,他向后靠坐下來,黑袍如滾云般披散,一手勾著下頷,神色里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還有幾分不懷好意地勾了勾手指:“怎么還不來?別讓師弟我等急了?!?/br>
    江辭月呼吸一滯。

    醉后不知天在水,

    滿船清夢壓星河。

    事后段折鋒才慢吞吞收攏著衣帶,對江辭月說:“小師兄,你該了解我,凡事我喜歡做兩手準備?!?/br>
    江辭月:“嗯?”

    “茲事體大?!蹦ё鹨荒樥?jīng)地說,“故而這句誓言除了你主動之外,還有一個破解法:比如我們下次試試在床榻以外的地方?”

    江辭月:“……”

    江辭月:“滾。”

    天已將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