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妖大驚失色，萬萬沒想到這一哨子吹來的竟是只如假包換的鳳凰。五色鳳族之中，尤以赤色為尊，眼前這只鳳凰雖然年幼，但觀其尾羽，是如假包換的純血神獸。

    周圍圍觀的妖族之中，鳥類都已經(jīng)忍耐不住血統(tǒng)天性，要向小鳳凰頂禮膜拜。

    就在此時，只見這萬眾矚目的小鳳凰落在段折鋒手指上，高傲地挺起小胸脯，矜持地對段折鋒喊道：“爹?！?/br>
    又對江辭月極為響亮地道：“娘！”

    狼妖見狀大為震驚，連忙對段折鋒和江辭月行禮道：“原來是鳳族的一對神仙眷侶駕到，恕小妖剛才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二位了！”

    段折鋒嘴角微翹：“好說?！?/br>
    “……”江辭月沉默良久，終于以手掩面，羞憤交加地接受了這個偽裝身份。

    第53章 臨二圣（1）

    龍、鳳、麒麟等上古神獸雖然久不出世，但依然被認(rèn)為是萬妖之祖。尋常妖怪看不出他們的“原形”，也都認(rèn)為是自己修為不夠。

    于是，段折鋒和江辭月“表明身份”之后，在場妖族霎時間變了一個態(tài)度，畢恭畢敬地請兩人進(jìn)入海市。

    只不過，其他妖怪都信了，門口那兩頭犬妖卻是靈智未開，只知道自己在江辭月身上聞到了人族修士的味道，就依舊緊盯著他，喉中發(fā)出威脅的嗚嗚聲。

    段折鋒瞥了一眼，冷淡道：“坐下?！?/br>
    威壓之下，兩只犬妖突然神情大變，極為驚恐地夾緊尾巴，蜷縮了起來。

    而江辭月嘴角微動，看著那只小鳳凰也下意識地蹲坐了下來，就在段折鋒的肩上張開嘴，哈赤哈赤呼氣，只差沒把舌頭也吐出來。

    江辭月：“……”

    ——小師弟到底是怎么養(yǎng)鳳凰的！

    趁著還沒人發(fā)現(xiàn)，江辭月伸出兩指，合上了鳳凰的鳥喙，低聲道：“你是鳥，別學(xué)狗?！?/br>
    小鳳凰似懂非懂，無辜地眨巴著眼睛，対著江辭月?lián)u起了尾巴……尾翎。

    他們終于得以進(jìn)入海市，果真如狼妖所言，這里是妖怪的天下。

    一路行來，琳瑯滿目，都是妖族開設(shè)的店鋪。其中有鮫人售賣鮫紗；有蜃精叫賣各色珍珠、海產(chǎn)；有沙蟲千里迢迢來交易沙漠奇貨；偶爾也能看見半妖在主持人、妖之間的交易，抽走足足二成利潤，為交易作保。

    就連海市遼闊的建筑群本身，也是一名大妖催生珊瑚以形成的。三日之后，珊瑚就會耗盡法力而死，沉入河底化為魚兒的養(yǎng)料。

    海市最中心的拍賣會場，便是大妖旗下產(chǎn)業(yè)，每年都要在此拍賣奇珍異寶，與會者都是匿名，因此頗受妖怪們歡迎。

    此時，那狼妖極為殷勤地給兩人帶路，沿路向兩人介紹各種店鋪。

    江辭月問：“可有售賣情報(bào)之所？”

    “這……”狼妖有點(diǎn)為難，借步到一旁才低聲道，“本來是有的。但最近太多人來問鬼王的消息了，其中不乏人族修士，乃至于魔道之人。咱們這海市說小不小，但是說大也不大，哪里敢夾在這些大佬中間啊，索性關(guān)了了事?！?/br>
    江辭月：“這么說，你們確實(shí)有一點(diǎn)消息？”

    狼妖左右觀望了一陣子，神神秘秘地說：“在這兒說不安全。兩位大人真想知道，不如跟我來拍賣所的雅座，那兒安全，嘻嘻……”

    說是雅座安全，其實(shí)也并不是因?yàn)檫@個。而是狼妖將人介紹來之后，可以吃點(diǎn)回扣罷了。

    手頭拿了好處，這狼妖方才心滿意足，向江辭月透露道：“據(jù)說鬼王是和北域的一位天魔合作，這才能脫困而出。說是天魔派來了一只兇獸窮奇，攪得天山上面不得安寧……”

    令人失望的是，這些消息都是他們已經(jīng)知道的，看來対于鬼王可能的去向，黎國這里的妖族也不甚明了。

    江辭月又問道：“黎國皇帝，是不是那位少年登基的江虔？”

    “人皇帝好像是叫這個名兒?！崩茄鸬馈?/br>
    江辭月道：“人皇帝？什么意思？”

    狼妖笑答：“哎，因?yàn)槿嘶实酃苋?，妖皇帝管妖，兩邊互不相干，俺們妖怪才能在這個地盤上活的這么好?！?/br>
    江辭月一時驚住了，聽狼妖的說法，黎國這片土地上，竟然由人、妖兩位皇帝同時統(tǒng)治著？

    江辭月問：“那妖皇帝是哪一位？”

    狼妖聽到問題，有模有樣地対著皇宮方向拜了拜，然后才小聲恭敬道：“自然是九尾天狐容璟陛下?！?/br>
    此時，江辭月還想進(jìn)一步問問情況，但隔壁雅座突然來了人。

    這行人同樣神神秘秘，為首的戴著帷帽，由數(shù)人眾星拱月地伺候著落座，又有拍賣行的管事親自送來瓜果點(diǎn)心，一看就知非富即貴。

    雙方只隔著珊瑚裝飾物，看上去典雅大方，然而隔音效果不敢恭維。

    江辭月怕漏了馬腳，于是不再追問下去，而是擺擺手讓狼妖先行離開了。

    至于段折鋒——江辭月看了一眼，卻見混賬師弟正在津津有味地看著雅座上的拍賣物品名錄，対正事漠不關(guān)心，葡萄倒是已經(jīng)吃了好幾個。

    發(fā)現(xiàn)江辭月看了過來，段折鋒就閑閑地抬了下眼，漫不經(jīng)心道：“酸，你不愛吃?！?/br>
    江辭月哭笑不得：“唉，算了，你坐著就行。”

    臺下忽然鑼鼓喧天，原來是海市拍賣會正式開始了。

    法術(shù)讓整座樓內(nèi)都陷入一時的寂靜。天井之中，裊裊娜娜地降下一対鮫人，笑意盎然地宣布拍賣開始。

    這時如果從雅座中離開，就顯得太過顯眼，江辭月索性就和段折鋒坐在一處，當(dāng)作是增長見識了。

    兩人同看一份名錄，段折鋒還剝了個葡萄喂給江辭月。

    “……”江辭月默默道，“別吃了，真的很酸?！?/br>
    段折鋒大笑，湊過來吻了吻江辭月的唇瓣，調(diào)侃道：“嗯，我倒是覺得有點(diǎn)甜?！?/br>
    隔著珊瑚都能看到，隔壁雅座有人張望了一下這里，興許是被笑聲所打擾。

    江辭月耳尖通紅，豎起名錄擋在中間，含糊地低聲道：“回去再說你?！?/br>
    千年蚌精所產(chǎn)黑珍珠、上古冉遺褪下的蛇蛻、木神句芒信物、南明離火一縷……

    隨著拍賣物一件一件地展示、起拍、敲定，隔壁雅座卻和這邊一樣毫無動靜。

    直到臺上展出一件東西時，江辭月忽而眼神一凝。

    只聽管事介紹道：“此乃琉璃碧火宮燈，可以驅(qū)暑、辟邪、威懾鬼物，以虺骨為架、龍須為線、鮫紗為布料，用料極盡豪奢。最重要的是，此物乃先皇后專為懷月公主親手所作，頗有紀(jì)念意義。只可惜，懷月公主早夭，先皇后也已故去，此燈是一位宮女收拾舊物時偷偷帶了出來典當(dāng)，輾轉(zhuǎn)至此，才為各位所見?！?/br>
    這盞宮燈很好看，但也已經(jīng)舊了。

    段折鋒低聲問：“認(rèn)得？”

    江辭月輕輕點(diǎn)頭：“我認(rèn)得這盞燈……很小的時候見過?！?/br>
    段折鋒笑了笑，從絲綢盒子里舉起了玉牌——示意出價(jià)。

    海市拍賣行対于拍賣之物，都會設(shè)有底價(jià)和拍價(jià)，每一次競拍無需客人報(bào)價(jià)，自動按拍價(jià)上漲。

    段折鋒這邊舉了兩次牌子之后，拍賣行中便沒有什么人相爭——因?yàn)檫@盞宮燈說來也沒有什么了不得的作用，只不過対有些人來說意義非凡罷了。

    但他們沒想到，兩次叫價(jià)之后，隔壁雅座也突然舉了牌子。

    隔著珊瑚，江辭月望了一眼，依舊看不見対方是什么人。

    他低聲按著段折鋒的手，搖頭道：“不用非得買下來。重要的是回憶，不是那件東西。更何況……我修道已久，早已斬?cái)喾矇m，真的不必?！?/br>
    段折鋒嘆了口氣，道：“要是真的不在意，怎么不把那只玩具丟了？”

    江辭月一愕。

    他年幼時離家，只抓著一只布老虎帶走了，如今一直將它珍藏在書桌暗格里……但段折鋒怎么會知道這個？

    段折鋒又舉了牌子，隔壁卻好像和他杠上了一般，連舉了兩次。

    魔頭終于是不耐煩了，叫來門口的小妖怪，說道：“你們這里可以以物易物吧？”

    小妖怪恭敬地說：“現(xiàn)在價(jià)格已經(jīng)是一萬三千枚靈石了。您要報(bào)什么東西，我們要先請鑒定師傅看過，然后給您一個準(zhǔn)數(shù)，海市會以九成半的價(jià)格給您折算。請問您要出什么價(jià)？”

    段折鋒伸出一根手指：“一座靈石礦?！?/br>
    “……”

    小妖怪張大了嘴半天忘了合上，傻乎乎地看著他。

    魔頭嫌棄道：“要什么鑒定師傅，拿張地圖來?！?/br>
    小妖怪終于懂了，連滾帶爬地出了雅座，一路狂奔向臺上。

    須臾，主持人聽了小妖的低聲報(bào)告，臉色都為之一變，匆匆忙忙地道：“対不住，各位，拍賣暫停，咱們有位客人出了一個小的們擔(dān)待不起的價(jià)。”

    拍賣會場一時嘩然。

    雅座內(nèi)，江辭月大為惱怒，教訓(xùn)師弟道：“一盞宮燈，何至于此？你出整整一座靈石礦，太過鋪張浪費(fèi)了，我這就去把人叫回來。”

    段折鋒懶洋洋的，一手支著下巴，聽著小師兄的數(shù)落，好半晌才說：“一座靈石礦而已，我幽州多的是礦脈，也多的是‘好客’的‘本地妖怪’——要是他們真敢來魔域開采的話，我倒也想看看，敢偷走懷月公主的宮燈還拿來拍賣的，能是何等膽大包天之人？”

    江辭月：“……”

    這魔頭真的太壞了。

    他哪是用靈石礦去換，他這是想要賣家的命。

    江辭月倏然站起身，一不小心連他們手上的捆仙索都在嘩嘩作響。小師兄用譴責(zé)的目光看著他：“我現(xiàn)在就去收回報(bào)價(jià)！”

    話音未落，雅座的小門卻被敲響了。

    段折鋒依舊坐在椅子上不動，江辭月只得去應(yīng)門。

    竟是隔壁雅座之人來敲門。

    因?yàn)轭櫦吧矸?，江辭月一時沒有將門打開，只淡淡問道：“有何貴干？”

    而門外聽聲音是個陰柔男子，他客客氣氣地雙手奉上一份禮物，才道：“我是方才與二位出價(jià)之人，并不是想作意氣之爭，只是那盞宮燈是我家主人受人之托、非要拍下不可的重要之物。兩位貴客既然能出的起一座靈石礦，想必也不是真的在意價(jià)格，我家主人有意一敘，看看這中間有沒有什么回旋的余地。還請兩位一定賞臉?！?/br>
    江辭月卻不想節(jié)外生枝，但対方如此彬彬有禮，只好也將門打開，推辭了禮物，客氣地拒絕道：“見面就不必了，這件宮燈我們可以出讓?！?/br>
    誰知，他剛一開門，海燈的微光照亮面容的那一瞬間。

    門外的來者臉上瞬間顯出驚訝、敬畏之色：“陛下？您怎么親自來了？”

    第54章 臨二圣（2）

    打擾了他們的來客，自稱他的主人也是為那盞琉璃碧火宮燈而來。

    江辭月運(yùn)使法力去看，只見眼前的陰柔男人腮邊有須、身后長尾——赫然是一頭剛能化形的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