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BOSS的職業(yè)素養(yǎng) 第43節(jié)
火焰不知是從那座倒塌的宮殿中蔓延開來,很快染紅了半邊天際。 段折鋒靜靜站在鑒心橋前,看著“論跡不論心”的字跡在大火中朦朧,任由硝煙漫舞,雪白長發(fā)在仙山罡風(fēng)中擺動,桀驁容顏被明滅不定的火光照亮輪廓。 ——逆天而行,凡胎入魔,長發(fā)一夕而白。 他就站在這里,等著江辭月再次到來。 第40章 燃犀照(5) 數(shù)月之前,他們從鑒心橋上上山,從此邁入仙途。 數(shù)月之后,段折鋒依然從鑒心橋離開靈犀宗,只是身后已然烈火滔天,萬物涂炭。 離開時,他在橋上等了一等,果然見到“心魔”—— 鑒心橋上的幻象,卻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靈犀劍宗,而是十多歲的江辭月,他眼眶微紅地看著段折鋒:“師弟,我們?yōu)槭裁磿氐父厕H?你不該……” 段折鋒笑了笑,這次卻沒有與幻象對話。 已經(jīng)擁有過真實的小師兄,又怎么會沉溺于一個虛假的幻象? 段折鋒離開鑒心橋,只見眼前已停了一具座駕,以櫸木枝干為轎輦,以織火狻猊為坐騎,其上已經(jīng)等著一名魔君的分身。 ——羅剎隱大笑道:“恭喜尊上再破靈犀宗。屬下親自來了,北域八十三城等候尊上蒞臨!” “嗯。” 段折鋒說:“靈犀天柱已毀,仙道之人不日就能察覺我的計劃,這一次還需加快進(jìn)行?!?/br> 羅剎隱恭敬道:“是,尊上?!?/br> 段折鋒眼中金輪一閃而過,回首看向靈犀宗,緩緩道:“這一次,玄微真君的靈力,我已全數(shù)帶走。等我回歸北域,閉關(guān)個一年半載,實力或可恢復(fù)三成。屆時,我會領(lǐng)走叢影,帶他先去不周山——這一次,先將不周天柱搗毀,我還有一件東西要向那頭老龍索取?!?/br> 羅剎隱聽后頗為激動,道:“如此三年之內(nèi),可破西極和西北兩大天柱,我魔域壯大在即了!尊上運(yùn)籌帷幄,屬下拜服!” 他再抬起頭,卻見段折鋒遙望著火光沖天的靈犀山,久久沒有回過身來。 仔細(xì)一看,他才明白原委—— 只見鑒心橋上,真正的江辭月蹈云踏火,尋著小師弟來了…… 羅剎隱十分明白魔尊和劍宗之間沒有第三個人能插得上手,于是悄無聲息地后退,隱沒在四周陰影之中。 血色火光彌漫,今生景象彷如前世,令人幾乎分不清今夕何夕。 然而江辭月的神色卻和前世不同。 他上前一步,追著段折鋒過來,問他:“師弟,你要去哪里?!” 段折鋒立在火光中,不再掩飾,深沉如淵的雙目中如有赤金游龍,緊盯著他的獵物。 他開著輕松的玩笑:“小師兄,師尊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很不開心,結(jié)果一不小心把他殺了。你看,我是不是很適合做個大魔頭?” 江辭月緊皺著眉頭,微紅著眼眶,站在那里定定地看著段折鋒,聲音低沉地說:“師弟!他們說你弒殺師尊,推倒天柱,造成災(zāi)難之后逃離宗門……可我不信,我不相信你會無緣無故地做這些事,你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段折鋒說:“我殺了玄微真君,毀了天柱,這是事實,我不會作什么辯解。至于原因——一半是為你,一半是為了天下,你信么?” 江辭月喉頭鼓動,仿佛有千言萬語無法訴說。他最后上前一步,問:“是不是因為龍???我昏迷之后再醒來,發(fā)現(xiàn)身上龍印已經(jīng)沒有約束,于是去玉闕宮找你和師尊,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釀成禍?zhǔn)隆煹?,你是不是為了我……和師尊決裂,才會走到這一步?” “噓……” 段折鋒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江辭月唇前,對他微微一笑:“師兄,我要做一件事,但我不能說給任何人聽。我能回答你的,只有你身上的龍印——即便以我如今能力,龍印上的封印也只能維持三年,你要學(xué)會暫且忍耐。三年之內(nèi),我會找到解除龍印盟誓的那份材料,然后回來找你,你要等我。江辭月,無論他們說什么,都要等我、信我。” “你要去哪里?”江辭月卻抓住他的手,眼神深深望進(jìn)他眼里,“你可知道你如果現(xiàn)在走了,就是畏罪潛逃,弒殺師尊、搗毀天柱的罪名從此強(qiáng)加在你身上——” “世人謗我、畏我、欺我、恨我,我何曾在意過?!倍握垆h笑了笑,“只有師兄……你真的信我么?” 江辭月緊緊抓著他,仿佛害怕他下一刻就會從眼前消失。他的聲音帶著哽咽,話語帶著慌亂:“我……我相信你,你不要走。我們一起回去面對護(hù)教真人,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都站在你這邊。師尊為我刺下這樣的龍印,中間一定有蹊蹺,我會盡力說服他們,我知道你有苦衷……” 段折鋒沉默良久,抬起江辭月的臉,輕輕吻過他的額頭,低聲感嘆:“小師兄,若你上一回也能這樣信我,這樣告訴我,那就好了。” 江辭月用力搖頭,將嘴唇印上他的嘴唇,請求他:“不……不要墮入魔道……” “太遲了,江辭月?!?/br> 段折鋒輕笑著放開他,深沉眸光中既有野獸般的侵略,也有戀人般的溫柔。他讓江辭月看清自己如今形貌,從容地告訴他:“我段折鋒殺性深種,生而為魔,注定要為禍?zhǔn)篱g數(shù)千載,最后死在一個光明磊落的仙君手里?!?/br> 江辭月分不清是哪一個瞬間,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于是下一刻他就看不見近在咫尺的段折鋒。 他分不清是哪一個瞬間,段折鋒松開了手,于是下一刻他就哪里也找不到了。 “師弟……” 江辭月悵然四望,他看見漫天火星如赤色飛雪,落入云海下的千山萬水。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把小師弟弄丟了,明明前一刻他們還在夜晚的窗棱下悄聲嬉笑,可是一眨眼他已經(jīng)一無所有。 他沿著鑒心橋,一步一步地走回靈犀宗的山門。 年幼時他走過這座鑒心橋,他看見的幻象是一條永無止境的飄雪長路,他堅定地在路上走了很久、很久,才終于見到玄微真君溫柔的笑臉,他說自己天生道心穩(wěn)固,再艱難的修真之路也能獨(dú)自走到最后。 可是如今他重走鑒心橋,看見的、聽見的,卻都是心上人虛幻的影子。 “江辭月,這次我來以性命保護(hù)你,好不好?” ——不能回頭。 “誰讓我寵你呢,小師兄。” ——不能回頭,那只是心魔而已,一旦回頭,就不會再聽見了…… “江辭月,無論他們說什么,你都要等我、信我?!?/br> 淚水奪眶而出,江辭月抬手捂住了雙眼,他沒有回頭,因為知道身后的幻象只會眨眼間破碎。 他只能在心中輕聲回應(yīng):我等你。 三年不成,就三十年。三十年不成,就三百年…… 人間若不得見,奈何橋上再等千年。 …… 靈犀宗嫡傳弟子段折鋒叛逃宗門,弒殺玄微真君后,推倒靈犀天柱,造成慘烈天災(zāi)后,逃離靈州不知所蹤。 掌門玄微真君橫死玉闕宮上,大衍天數(shù)金輪被毀棄,無人得知當(dāng)晚發(fā)生了什么。 曾被稱為“靈犀雙璧”的另一半,靈犀宗首徒江辭月一夜之間遭遇親如兄弟的段折鋒背叛,失去了恩重如山的師尊,卻必須得接過掌門玉牌,成為靈犀宗新的話事人。 無人知道他內(nèi)心的哀傷與苦痛,因為他出現(xiàn)在人前時,總是沉靜而穩(wěn)重。 江辭月紅著眼眶cao辦過玄微真君的后事之后,又帶領(lǐng)靈犀宗剩余的弟子四處奔波,為傾倒的靈犀天柱盡力補(bǔ)救。 靈氣外泄已經(jīng)覆水難收,眾人只能盡力救治天災(zāi)之下的無辜民眾。 不出幾日功夫,靈州剩余宗門已經(jīng)聞訊而至,其中更有德高望重的化神期真人,紫陽帝君前來主持大局。 紫陽帝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手以法寶收斂了漫山遍野的鳳凰真火,又覆手挽回靈犀山山脊,讓連綿多日的地震終于能夠止息。 事態(tài)略微平穩(wěn)之后,他們就要召集所有當(dāng)事之人,商議這件事的始末與經(jīng)過。 在前一天的夜里,江辭月來到臨時組成牢房的法陣中,以溫柔的雙手抱出了一只小鳳凰。 段折鋒叛逃之時,那燒遍靈犀山的大火就來自這只年幼的鳳凰。 有人說,鳳凰只是受了驚,此乃無心之過;也有人說,鳳凰本就認(rèn)賊作父,這是刻意在為叛逆之輩制造混亂,謀求退路…… 真人們商議過后,認(rèn)為小鳳凰天性頑劣,需要嚴(yán)格管束,才不至于繼續(xù)助紂為虐——于是他們將他暫且關(guān)了起來,等著審問他一番。 江辭月帶出了小鳳凰,低聲告訴他:“在我心里,段折鋒不是魔,你也不是助紂為虐。朱憐,你想找他么?” 小鳳凰在他掌中拍打翅膀,一直努力。 江辭月手中凝聚法光,輕輕點(diǎn)在鳳凰額頭,助力他身輕如燕,終于能夠笨拙地飛起來。 “去找他。千山萬水,紅塵俗世,去找到他?!苯o月低聲說,“你不會說話,就替我?guī)б患|西給他吧?!?/br> 他將一枚干燥的杏花放在窄小的信封里,小心地綁在小鳳凰的腳爪上,想讓他帶給不知何處的段折鋒。 小鳳凰在夜色里逡巡許久,仿佛對他放心不下,遲遲不肯離去。 江辭月就站在那棵菩提樹下看著他,他說:“你是自由的,朱憐,但我不是。師尊門下僅剩我一個弟子,我不能逃避,必須為靈犀宗門負(fù)起責(zé)任,也必須為這場天災(zāi)負(fù)起責(zé)任。這里或許也只剩我一個還能為他說話,我想要靈犀宗的玉冊上還能為他留下一個位置……我在這里等他回家?!?/br> 鳳凰只能帶著那枚小小的杏花,追向天邊皓月,飛進(jìn)了無邊無際的夜幕之中。 菩提樹下,江辭月閉目嘆息。 青衣廣袖,翩然如舊。無欺劍印點(diǎn)在眉心,三千白發(fā)束以金冠,素白腰封上懸著靈犀宗掌門人的令牌。 第41章 燃犀照(6) 靈犀宗事變過后,江辭月帶著人四處奔波,清點(diǎn)損失、賑濟(jì)災(zāi)民。 他意外地發(fā)現(xiàn),靈犀宗弟子除了幾個受傷之人外,沒有人因此喪生,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兩個弟子的“預(yù)言”。 霜梧真人說:“就是周顰,提前一天就在說什么天柱要倒了,一定要拉著我們離開洞見峰,吵得那天連大課都沒法上了,只好先處理她的問題……” 眾人目光都看向周顰和李珠兒,帶著審視和懷疑。 江辭月問:“你是如何提前知道,靈犀宗內(nèi)會發(fā)生大事?” 周顰還是堅持自己那套說辭:“我早就覺得掌門真人不對勁了!那天我在玉闕宮外面偷聽,發(fā)現(xiàn)他和魔道中人有勾結(jié)——其實推翻天柱、毀滅靈犀宗的就是玄微真君!段師兄是被陷害的!” 李珠兒義憤填膺:“沒錯,段師兄根本不想墮入魔道的,都是玄微真君要害他,然后你們逼得他沒有辦法!” 兩個穿越者說的當(dāng)然半真半假。 她們知道的只有面壁人交代過的劇情:是玄微真君策劃了推倒天柱的計劃,而且迫使段折鋒入魔。具體如何cao作的,沒有人知道,但…… “嗚嗚嗚,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崩钪閮嚎磩∏榭吹脺I眼朦朧,“每個大反派最初都不一定是反派,也許他也是被迫無奈,一步步走向了絕路,最后才會變成魔尊……” 周顰深吸一口氣:“就是因為被栽贓陷害,所以他沒法在仙道繼續(xù)待下去了,不得不逃進(jìn)魔域??蓯喊?,我們能不能阻止這個劇情?一旦他被栽贓坐實了罪名,那一路被追殺下去,不是大魔頭都要變成大魔頭了!” “嗚嗚嗚,而且追殺他的人里,估計還會有劍宗一個。師兄弟就是因為這件事反目成仇的……那他們心里得有多難過???”李珠兒心痛極了,“段總最后都難過到毀滅世界了!他們一定得和好才行,只有他倆感情好,世界才不會毀滅……” 周顰嚴(yán)肅地點(diǎn)頭:“雖然結(jié)論聽起來不太對勁,但道理是這么個道理。段總絕對不能被冤枉下去,至少劍宗一定不能跟他因愛生恨!” 她們兩人提前一天得知劇情,雖然根本無法阻攔化神期玄微真君的計劃,但卻及時救下了靈犀宗里數(shù)百名弟子,并且試圖將真相傳達(dá)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