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她不想高攀 第77節(jié)
龐弼以為那枚毒/藥已經(jīng)被扔掉了,但他沒想到,那毒藥竟會?在今日?發(fā)作在貴妃身上。 他欠貴妃一條命,總是?要還的。雖不知貴妃緣何如此,但他終于能安心,這是?鯁在他心口十幾年的重壓。 他時常還能看到那個被他打?下來的孩子,身為醫(yī)者,那是?噩夢。 貴妃是?在夜半子時醒來的,嘔了一大?口黑血,劉長湛便攬著她,任憑那血染在自?己前襟,低頭去擦貴妃的唇,輕喚她的名?字。 貴妃意識不清,咬著舌尖一般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卻聽不到只字片語。 這是?她多年養(yǎng)成的習慣,從不說夢話?。 劉長湛忽然伸手,攥住她的下頜想要掰開?,想聽聽她究竟在嗚咽什么。她白?凈的下頜很快被掐出紅印,貴妃后仰著頭,掙扎,劉長湛忽然泄力?,將她緊緊抱在自?己懷里。 唇落在她發(fā)間,喚道?:“貴妃,朕是?真的喜歡你。” 翌日?晌午,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羅云匆忙趕來仙居殿,候在殿外多時。 劉長湛才躡手躡腳出來,看見他,下意識往殿內(nèi)掃了眼,梅梧和?梅香便趕忙守在門口。 “陛下,臣派去的人方才傳回消息,道?沒有發(fā)現(xiàn)李沛外室?!?/br> 根據(jù)線索,李幼白?應(yīng)當是?李沛外室所生,后來為了養(yǎng)育李幼白?,那外室將孩子送到李沛家?中,記在馮氏名?下,交由她來教養(yǎng)。 而羅云卻說沒有發(fā)現(xiàn)外室,那么有沒有可能,外室根本就不存在。而李幼白?真的如劉瑞君所說,是?貴妃和?言文宣的女兒? 劉長湛深深吸了口氣,神情肅穆莊重。 “再去查?!?/br> 與此同時,大?理?寺出了大?動靜。 剛調(diào)到京中沒多久的李沛,竟在一個日?光刺眼的晌午前去署衙認尸。 那是?一具被刀劍所殺后丟進護城河的女尸,因?浸泡多日?而變得浮腫難認,故而即便大?理?寺張貼告示叫人去認領(lǐng)后,也始終無人前往。 卻是?沒想到,最終來認尸的人,竟會?是?李幼白?的父親,李沛。 消息經(jīng)由大?理?寺傳至刑部,這日?刑部尚書進宮述職,便將此事呈報劉長湛。畢竟涉及當朝官員,故而錢楊舟不敢怠慢,又恐處置不妥,生出怨言。若李沛只是?李沛,那便還好,但他的女兒如今是?閔尚書那俊俏兒子的未婚妻,這件事,便不那么好辦了。 錢楊舟素來是?個瞻前顧后的性?子,便原原本本道?明,拱手等?待回應(yīng)。 劉長湛蹙眉:“那女尸是?李沛的外室?” 錢楊舟點頭:“是?,雖然那女尸面貌不清,但從李大?人的描述和?女尸的佩戴物中得知,她就是?李大?人曾經(jīng)的外室,楊青青?!?/br> 西城李家? 李幼白?與李沛和?馮氏坐在堂中,除去馮氏,其余兩人面色皆有些沉重。 此番應(yīng)對之舉并未告知馮氏,但因?當年知道?李幼白?身份且接受她進李家?,故而馮氏習慣了隱瞞,不管對著誰,也不會?將其暴露。她知輕重,便也管得住嘴。 聽到李沛嘆氣,馮氏還笑:“你是?進京當官累的,還是?被那嗦嗦應(yīng)酬煩的,這一日?嘆氣聲不消停,我?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 李沛蹙眉,“這兩日?曉筠可回來過,可去過誰的家?里?” “不曾,姑爺做生意,她得幫忙料理?賬務(wù),說是?忙的團團轉(zhuǎn),顧不得別的。”馮氏提到這兒,甚是?高興,她是?希望看著曉筠過好日?子的。姑爺雖說是?曉筠喜歡的,更是?馮氏親眼看大?的,兩家?知根知底,姑爺是?個穩(wěn)妥的。 “那就好。” 馮氏也看出父女二人的不對勁兒,但她知道?,他們不提,便是?問也不會?說的。 遂坐了沒多久,便借口有事離開?。 堂中只剩下李沛和?李幼白?。 “時間差不多了,你可做好準備?”李沛看向她。 李幼白?回望過去,眸光堅定:“父親放心,此計劃反復(fù)復(fù)盤多次,沒有缺漏?!?/br> “終是?要你自?己去走這條路了?!?/br> 李幼白?起身,站到李沛面前輕輕揪住裙子跪下去:“女兒會?保護好李家?,也會?徐徐圖之,為我?父親洗冤。” 宮中來人,是?兩個臉面清秀的小黃門。 進門后找到李幼白?,道?陛下請她過去。 第68章 入秋后, 京城少雨。 沿著宮城高墻往北走,兩側(cè)的參天古樹枝葉稀疏,又是一陣風, 枯黃的葉子打著卷往地上刮散,窸窸窣窣,像是蠶在啃噬桑葉。 李幼白抬了抬眼睫,看到前面兩個小黃門跨過楹門?,再往前便是勤政殿。然而, 當她以為小黃門要往左前方行走時,他們卻是朝右側(cè)轉(zhuǎn)身, 走向了另外?一條甬道。她往遠處瞟去, 忽然心口一緊,手也攥了起來?。 那是宣明殿方向,是陛下的寢殿。 李幼白緊張地?咽了咽嗓子,沉聲?問道?:“兩位中貴人, 是不是走錯路了?”她站在原地?, 見那兩人回過頭來?, 神色如常。 “小?李大人, 這是陛下吩咐的,奴才?斷然不敢錯領(lǐng)?!?/br> 便盯著李幼白, 示意?她跟近些。 數(shù)日前, 李幼白曾收到淮西的來?信。 展開信的剎那, 她覺得困擾許久的問題霎時迎刃而解。那是盧辰釗早先為她做的算計, 或許他在淮西聽到了風聲?, 總之這信猶如暴雨之于烈火, 有著至關(guān)緊要的作用。也正是因為這封信,才?使得整個計劃看起來?完美無疏漏。 盧辰釗找出了大理寺長公主的眼線, 而今那眼線恰好能成為計劃中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 劉長湛倚靠著圈椅,手臂下墊著柔軟的綢面墊子,眸光幽幽落在攤開的畫卷上。畫卷中的人雖死?了多?年,劉長湛也以為自?己早就忘了他的長相,但甫一看見畫像時,劉長湛還?是會清晰記得將他召回京中的場景。 他從來?不放在眼里的男人,奪了他喜歡的女子。 他們甚至還?險些有了孩子。 劉長湛猶記得那碗落子湯,也自?然忘不了貴妃看他的眼神,冷漠,憎惡,厭倦,在那刻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他怪過她的薄情,也恨過她敢背棄自?己另尋他人,他在她回宮時也想親手將她了結(jié),以此發(fā)泄內(nèi)心的屈辱和郁憤。 但他的手攥住她脖頸時,勒的她快要窒息時,他忽然松開。 他喜歡貴妃,不舍得殺她。 劉長湛想,憑著日積月累的情誼,終有一日貴妃會再度喜歡上自?己。而那言文宣,從頭到尾只是過客,是他和貴妃乏味生活里驟起的水浪,總會被撫平,被遺忘。 貴妃仿佛真的如他所愿,就像后宮里的其他妃嬪一般,想著法兒討好自?己,取悅自?己,與她在一起時,身心都是快活的。劉長湛承認,他享受被貴妃需要的滋味。 門?外?傳來?響動,劉長湛的心思從回憶中剝離,抬眸,冷冷望向屏風后出現(xiàn)的人影。 逆著光,那影子纖細筆直,晃動在屏風上猶如展翅欲飛的鶴。 有一瞬,劉長湛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貴妃,她初進宮時便是這副模樣。瘦且有著勃發(fā)的生命力,像一道?光將他晦澀的生活填滿,讓每個角落都變得溫暖鮮活。他貪戀貴妃給與的溫度,想著汲取以獲得同樣的模樣。他喜歡貴妃柔韌堅定的笑,即便遇到再難的事,她也總能輕松應(yīng)對。 那時的貴妃太過美好,讓他覺得是上天的恩賜。倘若貴妃與他從未有過那次爭吵,倘若她對他和劉瑞君的事一無所知,他們也會一直很好下去。 而不會讓言文宣趁虛而入。 或許是回憶擾亂視線,劉長湛掀起眼皮,朦朧的光聚合在一起,屏風后的人走出來?。 不是貴妃,是年輕稚嫩的面孔,是新科狀元郎,李幼白。 劉長湛瞇起眼來?,曲指叩在案面,便見李幼白隔著甚遠便拱手行禮,嗓音清朗柔潤,又有種?利落干凈的感覺。 她低著頭站在那兒,烏黑的發(fā)間只插著枚碧色簪子,再無旁物。 “上前些?!?/br> 劉長湛開口,目光盯著她的臉,又道?:“抬起頭?!?/br> 李幼白遲疑了片刻,隨后往前挪了步,稍微抬起下頜,但仍是垂眸避上。 劉長湛起身,將手背在身后緩步走下臺階,來?到李幼白面前時,她往后下意?識退了小?步。 劉長湛道?:“別動?!?/br> 手伸過去,面無表情地?捏住李幼白的下頜,迫使她徹底迎向自?己。 李幼白的手攥緊,渾身都是汗,牙齒死?死?咬住舌尖。 從劉長湛的角度,能看到她露出來?的一截細頸,白膩雪潤,像是一捧純潔無瑕的玉。他的目光驟然一縮,余光瞥見她吞咽口水的動作,手指微微用力,在她下頜壓出殷紅的印子。 “你是哪年出生的?!?/br> 李幼白被他捏的發(fā)疼,想往后撤,但礙于身份只得用如此別扭的動作回答:“回陛下,微臣是貞武八年春出生的?!?/br> 劉長湛眼神不變,像是鷹隼般銳利警覺。 “你母親不是馮氏?!?/br> 李幼白沒有應(yīng)聲?,沉默后覺察到下頜更疼,便道?:“自?小?府里有人便傳,說微臣是外?室所生,但微臣不信,也從未多?想?!?/br> “呵,外?室所生,的確是個好說辭?!眲㈤L湛的目光自?她唇上一閃而過,松開手指乜了眼,“可見過你的生母?” 李幼白表現(xiàn)出震驚的樣子。 劉長湛走在前頭,肅聲?道?:“隨朕過來??!?/br> 大理寺的女尸,偏這么湊巧是李沛的外?室,也就意?味著,即便劉長湛想要確認其與李沛的真實關(guān)系,還?需得更多?時間,更多?人證。畢竟根據(jù)李沛的話來?推斷,兩人早就在李幼白出生前斷了干系。 會是李沛故意?設(shè)計的嗎?劉長湛有此猜測。 “去掀開看看?!?/br> 木架下面墊著一層冰,上面尸體的味道?還?是散了出來?,露在白布外?的一雙腳泡的發(fā)白,沒有半分?血色。 這具尸體在大理寺時李幼白便見過,早就泡的面目全非。 她站著一動不動,劉長湛見狀,忽然走到她身后,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去,掀開那層白布?!?/br> 李幼白顫了下,不敢扭頭,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手指剛觸到白布,便聽見有人前來?稟報,劉長湛轉(zhuǎn)身往殿外?走去,她松了口氣。 想來?是羅云回來?了。 劉長湛的面色愈發(fā)幽冷,羅云站在階下,許久沒有聽到回音。 半晌,劉長湛揮手:“去把他找來?,朕要親審?!?/br> “陛下,臣已經(jīng)去過,但此人似乎提前得到消息逃了,許是走的匆忙,什?么都沒帶走。”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br> “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