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她不想高攀 第43節(jié)
走了幾?步,閔裕文欲言又止的樣子,李幼白納悶,卻沒點(diǎn)破,然剛下臺階,他忽然叫住自己。 “李娘子,這個(gè)給你??!?/br>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gè)雕花黑漆匣子,很是精美,上面的圖案不是本朝花樣,有種?異域風(fēng)情?。他手掌細(xì)白,五指修長如竹,那匣子躺在他手中,像是一幅畫。 “是什么?”李幼白問。 閔裕文面色如常:“胭脂?!?/br> 李幼白驚訝地?看著他:“我不能要你?的東西?,尤其是胭脂這等物件,不合適?!?/br> 他忙解釋:“你?別誤會(huì),其實(shí)?..不是我送你?的,是貴妃娘娘,她要給你?的?!?/br> “可是為什么?” 閔裕文覺得手心出了汗,但?還是鎮(zhèn)定答道:“你?若是想知道,回頭親自問她。“說罷,拉起?她的手,將?胭脂盒放在她掌心,又很快縮回自己的手來。 盧辰釗拐了個(gè)彎,偏這么巧,就看到一對佳人站在廊廡下。周遭白雪環(huán)繞,他們穿著同色雪青衣袍,一高一矮,閔裕文往李幼白手里塞了什么物件,李幼白竟沒有推辭,她竟收下了。 盧辰釗想:她都沒穿他送的斗篷和襖子,怎么就收閔裕文的東西?了! 思及此處,他一臉不虞,將?那衣袍往后一抖,朝著兩人闊步走去。 李幼白只覺眼前一暗,抬頭,對上盧辰釗那冷冰冰的俊臉,幾?乎下意?識的,她手一縮,把那胭脂藏了起?來。 第41章 雪青色衣袖間, 她那皙白的小手微微握緊,雖飛快地藏到身后?,但盧辰釗早已看到那抹漆色痕跡, 何況冰天雪地那抹突兀的異香,隨她的動(dòng)作倏忽鉆進(jìn)?鼻間。 他不用香料,但也知道其他女娘在用什么。入京半年來因著公府走?動(dòng),他也見了不少勛爵官眷,女娘們時(shí)常為著名貴香料互通有無, 誰的好些便都趕緊采購,誰的稀少便也托人去搶, 生怕落了下?風(fēng)。在她們眼里, 擁有好的香料面脂在圈里都是極有面子的。 而這盒東西的味道,不是本?朝所有,那便是外頭來的,既是外頭來的, 不單單講究名貴了, 更重要的難得。 盧辰釗不動(dòng)聲色想了這么多?, 心里五味雜陳, 尤其想到自己好容易送出去的襖子和斗篷,不僅引得兩人動(dòng)氣, 后?來即便收下?, 李幼白也從未穿過?, 如?此回味, 他那心肝脾肺腎都覺得泡在酸水里, 委實(shí)不舒服。 李幼白抬頭看他, 他卻沒看自己,只是與閔裕文互相作揖, 隨即寒暄了幾句,便要走?。 閔裕文見李幼白的眼睛跟著他,開?口道:“盧世子要不要一起用飯?” 盧辰釗裝模作樣思?量了少頃,“此番回來雖待不了多?久,但飯還是要吃的,若閔大人不覺得打擾,那我便跟著一道去吧。”扭頭又鄭重其事詢問李幼白:“李娘子可覺得為難?” 李幼白一愣,他又自顧自說:“若你覺得為難,我便不去了。” 李幼白還能說什么,忽略他言語間的陰陽怪氣,點(diǎn)頭道:“不為難,盧世子也一起吧?!?/br> 飯桌上?,閔裕文問起今日課上?講的內(nèi)容可否晦澀,李幼白搖頭,道很好,通俗易懂,且引人回味。 閔裕文松了口氣,他是初次講解《莊子》,從前讀書時(shí)跟著先生學(xué),為里面豐富的想象力而感到震撼。但時(shí)日久遠(yuǎn),如?今他站在堂中?,以師者的身份與學(xué)生傳教?,既想另辟蹊徑,又怕?lián)p毀其中?精華,課前盡管再三準(zhǔn)備,但仍不確定效果如?何,此時(shí)聽到李幼白真 摯的回應(yīng),不禁感到欣慰。 “莊子的作品總是耐人尋味,我怕是以己之?偏見領(lǐng)你們?nèi)肫缤荆m課上?篤定,但授課后?輾轉(zhuǎn)難安,現(xiàn)下?聽你如?此認(rèn)可,這才覺得落定心神?!?/br> 李幼白笑:“古來大儒總要受學(xué)問認(rèn)知的煎熬?!?/br> 閔裕文輕輕彎唇,道:“如?此打趣竟也叫人放松?!?/br> 盧辰釗咬了口肚絲,余光瞥見兩人竊竊私語的樣子,登時(shí)便覺得沒甚胃口,吃了少頃便將箸筷擱下?。 李幼白看過?來,問:“你只吃這么點(diǎn)嗎?” 閔裕文也轉(zhuǎn)頭,兩人都是文靜的長?相,此時(shí)一并朝他看來,饒是盧辰釗不愿承認(rèn),也不得承認(rèn),此二人竟有種莫名的相配。 “今日胃口不好,吃不下??!?/br> 李幼白也擱下?箸筷,坐直身體朝他挪了挪,“你是不是病了,我看你臉色不大好看,臉都白了?!?/br> 她是真覺得他不對勁兒,說話間還往后?逡巡,“蓮池呢,他沒跟著你嗎?” 盧辰釗怏怏:“我沒病,他也不是時(shí)時(shí)都在我身邊的?!?/br> 閔裕文將兩人舉動(dòng)收入眼中?,他放緩了咀嚼米粒的速度,不著痕跡地打量起來。 盧世子的確沒病,他那臉之?所以白戚戚的沒有血色,應(yīng)當(dāng)是吃味的緣故。眼睛騙不了人,即便矜貴沉穩(wěn)如?他,在喜歡的人面前,仍是免不了幼稚。比如?他一面說著意氣用事的話,一面又用余光偷偷去瞄李幼白,所有心思?全擺在臉上?。 只可惜,他在那兒矯情置氣,李娘子卻是個(gè)單純疑惑的,她仿佛沒有弄清盧世子為何這般,只以為他病了,故而眼里全是擔(dān)憂,并無?半點(diǎn)多?余情緒。 正是因?yàn)樗氲纳伲圆挪粫?huì)有事情令她分神,在學(xué)業(yè)上?也更專注踏實(shí)。 即便她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紀(jì),也沒有對任何異性表露出該有的喜愛和仰慕,她的腦中?所思?所想極為簡單,那便是學(xué)習(xí)。 閔裕文知道此時(shí)該走?開?,給他們單獨(dú)相處的空間和時(shí)間,他能看出李幼白對盧辰釗還是有些不同的,盡管微妙,但比起對待他人,已經(jīng)算是親近了。但閔裕文沒有起身,他又咬了口青菜,靜靜地端坐在盧辰釗身邊,又抬頭看向?qū)γ娴睦钣装住?/br> 他不是不識趣的人,也不愿卷進(jìn)?紛繁的瑣事中?,依著理智他該走?的,但他仿佛有些不一樣的心情,在沒有理清之?前,他想他該待在這兒。 既如?此,便不能干巴巴待著,他忽然抬手,在李幼白錯(cuò)愕間,將她唇角的米粒拿掉,而后?極為自然地掏出巾帕,仿若沒有注意到盧辰釗的凝視,慢條斯理擦拭著手指,又低頭,喝了口稀粥。 蓮池卻是沒想到,世子爺回來的這般早,原都打算小憩一會(huì)兒,所以給馬喂了草料,自行躺在小榻上?。 他翻身下?來,問:“世子爺,你沒見著李娘子?” 盧辰釗沒好氣:“少打聽主子的事?!?/br> 蓮池:那就是見著了。 “你和李娘子又吵了?” 盧辰釗狠狠瞪他,蓮池倒也習(xí)慣了,故而沒有避開?,反而仔細(xì)盯著他的臉看了會(huì)兒,如?此得出結(jié)論,這回恐怕比吵架嚴(yán)重,吵架至少會(huì)有情緒劇烈起伏,而眼前人沒有起伏,相反是抑郁低沉,冷淡憋悶。 那便是有火發(fā)不得了。 “李娘子來了!”蓮池忽然驚呼,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歡快地迎進(jìn)?來,隨后?倒了茶水,很是趕眼力勁兒地出了門,又輕輕掩上?。 盧辰釗沒看她,背著手站在桌案前,盯著那幅雪山倚翠圖看。 李幼白走?過?去,跟著看了眼,歪頭說道:“你再看下?去,這圖怕是要被盯出兩個(gè)洞來?!?/br> “你跟那位閔大人說完話了?”冷聲冷氣。 “嗯,說完了?!?/br> 盧辰釗瞥了眼,笑:“但瞧方才的情形,我以為你們能從莊子說到孟子,再從孟子說到孔子,最后?許是連老子孫子都得提上?幾嘴,少不得要說到夜里?!?/br> 李幼白嗯了聲,駁他:“你這話說錯(cuò)了?!?/br> “哪兒錯(cuò)了?” “要說完你說的這些,到夜里怎么夠,怕是要幾天幾夜才行?!?/br> 盧辰釗盯著她,一雙眼睛凝著慍怒,半晌哼了聲,轉(zhuǎn)頭走?向楹窗處,語氣更加不耐:“那你還過?來做什么,趕緊去找你的閔大人說話去!” 李幼白不解:“閔大人不是我的,是國子監(jiān)所有監(jiān)生的?!?/br> 她歪著腦袋,不明白盧辰釗怎么就生氣了,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搖了搖:“你真的病了,得吃藥。” 他那臉白一陣青一陣,像是有怨氣內(nèi)結(jié),無?法紓解。 “我讓蓮池幫你找大夫,好不好?” “不好?!?/br> “盧世子,你不能任性,若不敢好起來,帶病過?年可不吉利。”李幼白笑著與他安慰,勸道,“何況你是鎮(zhèn)國公府世子爺,還要與國公和幾位叔叔帶著盧家小郎君們祭祖祈福?!?/br> 盧辰釗閉了閉眼,轉(zhuǎn)頭面朝她問道:“閔裕文是你先生,除此之?外呢?” 李幼白茫然地愣了瞬,然后?答他:“朋友,他也是我朋友?!?/br> “跟我一樣?” 李幼白不知道該怎么答,于?是僵住。雖說是朋友,但朋友也有區(qū)別,有親近和疏遠(yuǎn)之?分。她在公府讀了一年多?的書,跟盧辰釗從陌生互相排斥到如?今熟悉相互信任,經(jīng)歷良多?,積累起來的情誼自然也更多?些。 閔裕文不同,兩人有著相似的性情愛好,在讀書上?見地一致,他又是溫和好相與的脾氣,就事論事,不管是誰,都能跟閔裕文成為朋友。 他斯文但也重義氣,否則那夜她不會(huì)得到貴妃幫助。 盧辰釗見她沉默,心中?猜測愈發(fā)混亂。李幼白是不是喜歡閔裕文,但又礙著身份差距不敢表露,若不然她怎會(huì)收他東西,任由他動(dòng)手為自己擦拭唇角,還有..之?前在齊州大佛寺,李幼白便是為了他同自己撒謊,要了馬車趕去同他..私會(huì)! 他腦子里的想法天馬行空,驚駭至極。 但李幼白不知短短一瞬他會(huì)想這么多?,只以為他在意朋友的親疏,遂很是認(rèn)真地想完,解釋道:“你們不一樣?!?/br> 盧辰釗豎起耳朵,心也跟著慢慢上?揚(yáng)。 “但都是我的朋友。” “咚”的一聲,墜落回位,盧辰釗閉眼,有種無?計(jì)可施的感覺。 盡管他不想跟李幼白做朋友,但不可否認(rèn),時(shí)至今日,所有情緒仍是他一廂情愿。她沒給過?回應(yīng),便也不用為他承諾負(fù)責(zé),她更可以與旁人做與他做過?的所有事。 無?可指摘。 但,盧辰釗的心就是平復(fù)不下?來,像有團(tuán)火在熊熊燃燒,卻又沒水將其澆滅。 李幼白也覺得別扭,她低頭從袖間取出那盒胭脂,托在掌心柔聲說道:“我今日收的禮物?。” 盧辰釗瞥了眼,肺腑更酸,甚至還有點(diǎn)苦味。 “好看嗎?”她打開?盒子,里面是嫣紅細(xì)膩的胭脂。盧辰釗雖不想看,還是看了眼,再把?目光移到她干凈的腮頰,腦子里不受控制的臆想起來,她皮膚白皙,但向來面容干凈不施粉黛,若涂上?這胭脂,想來是極好看的。 盧辰釗哼:“俗氣?!?/br> 李幼白縮回手:“我覺得好看?!?/br> 盧辰釗:.... 更氣了。 她又收起來,裝進(jìn)?荷包里,盧辰釗忽然開?口:“你是何意思??將旁人給你的東西拿給我看,只是為了炫耀?” “不是?!崩钣装状蛄克纳裆?,又道:“就是想給你說一聲?!?/br> 畢竟方才在廊下?,她拿著胭脂盒正思?量,盧辰釗忽然出現(xiàn),幾乎是下?意識,她便慌忙藏起來?,F(xiàn)下?回想,著實(shí)有些匪夷所思?,那情景竟有些像做了虧心事,被抓到把?柄一般。故而便大大方方拿出來給他看看,看完覺得心跳平復(fù)下?來,再不是小鹿亂撞的忐忑。 盧辰釗耷拉著臉,李幼白嘆了口氣,問:“你到底怎么了?無?端端不理人,這樣不好。” 世子爺脾氣古怪,又難哄,李幼白此時(shí)很是同情蓮池,心道他整日跟隨左右,也不知是怎么熬過?來的。往外看了眼,蓮池仿佛也在往屋里看,像是怕她和他吵架,的確是cao碎了心。 “你為什么不高興?” “你為什么收他的東西,卻不收我的?” 李幼白忽地一笑:“不是閔大人送的,是崔貴妃給我的,他只是轉(zhuǎn)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