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宴會

    74.

    姜毓寧的生辰在四月初三。

    宣叢夢成婚后沒幾天, 就到了姜毓寧生辰的日子，她如今是縣主，生?辰自然也不能簡單, 清河長公主專門來詢問了?她的意見, 說是要給她置辦宴會。

    其實?姜毓寧更想和沈讓單獨過，但沈讓卻支持清河長公主的意見。

    于是, 四月初三這一日，清河長公主在公主府的澄園替她辦了?一場宴會, 幾乎整個?上京的勛貴都接到了?帖子，前?來赴宴了?。

    不一定都是為了?姜毓寧這個?縣主來，但最后, 傳出?去的體面卻都是屬于她的。

    來的賓客姜毓寧多半都不認(rèn)識，她一心在等宣叢夢，自從宣叢夢成婚之后, 兩人還沒有見過。

    前?幾日是宣叢夢回門的日子, 她特意回了?公主府一趟, 就是想見宣叢夢一面。卻沒想到當(dāng)天宣叢夢并沒有回來，派來傳話的婢女說她是著了?涼, 回來怕給公主過了?病氣。

    不知為何，姜毓寧有些擔(dān)心, 不過當(dāng)晚成王又過來公主府跑了?一趟, 親自解釋了?一通。

    看著成王這幅周到體貼的樣子，讓她緊繃的弦稍稍松了?松。

    主座上，清河公主也是有些坐立不安的，她看著下首姜毓寧端著一杯冷茶就要往口中送, 連忙叫住她，“寧安?！?/br>
    姜毓寧回過神, “公主？”

    她今日是一個?人在公主府，沈讓

    并不在，所?以?全程跟在清河長公主身邊。

    因為她和宣叢夢的關(guān)系，清河愛屋及烏，對她很溫柔，此時笑了?笑說：“你?這傻孩子，光顧著念著叢夢?！?/br>
    她招呼人過來把她的冷茶換下，換了?一杯熱奶茶上來，“別急?！?/br>
    她寬慰姜毓寧，也是寬慰自己，“一早就來人回話了?，說是一會兒就到了??！?/br>
    姜毓寧嗯了?一聲，慢慢啜飲。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擔(dān)心什么。

    雖說宣叢夢和成王的婚事是一場意外，但說實?話，成王并不多差，出?身、長相?、性格都不是次等，對待這樁婚事也十分心誠。不僅冬至節(jié)宴上親自開口求娶，還在兩人訂婚之后，日日送東西過來給宣叢夢解悶。

    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是無處挑剔的夫君人選了?。

    但大約是姜毓寧對成王這個?人實?在不熟悉，所?以?一直替宣叢夢懸著心，如今她已經(jīng)大婚多日，姜毓寧還是得親眼看見她才?能放心。

    又等了?兩刻多鐘，終于有下人來回稟，宣叢夢和成王的馬車到了?。

    沒一會兒，姜毓寧就看到宣叢夢和成王挽著手進(jìn)了?院門，走進(jìn)正堂，兩人對著上頭的清河長公主就要行禮。

    清河連忙叫人將?她扶住，“一家人行什么禮，坐下，快坐下?！?/br>
    于是，宣叢夢就被人扶著做到了?清河公主右手位，成王緊挨著她。

    姜毓寧坐在宣叢夢的對面，此時站起身，對著二?人行了?個?禮。

    當(dāng)著成王的面她實?在不好說什么，便只對宣叢夢笑了?笑。

    宣叢夢也回她一笑，比之從前?少了?幾分跳脫，多了?幾分溫柔。

    成王也回之一禮，笑道：“未想到寧安縣主和郡主的感情這么好?！?/br>
    姜毓寧不知說什么，只好笑了?笑，不過低頭間?，正好看到對面的宣叢夢伸手扯了?一下成王的袖口，而成王也順勢伸手牽住了?宣叢夢，兩人偷偷在桌下交握。

    姜毓寧先是一怔，而后立刻轉(zhuǎn)開視線看向別處，心里卻是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為宣叢夢夫妻兩人感情好高興。

    看到宣叢夢好好的，姜毓寧便沒有待太久，她雖然名義上是清河長公主的義女，但她一向很有分寸，知道自己其實?只是一個?外人，因此沒待多久，就找借口退出?去了?。

    已經(jīng)快到正午，外頭來的人實?在不少，姜毓寧不愿意應(yīng)付，就帶著竹葉在花園里散步。

    公主府如今算是她的半個?家，出?去進(jìn)來的婢女給她行禮，“參見縣主?！?/br>
    姜毓寧看著她們恭敬俯身的模樣，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了?自己剛來公主府的日子。

    她漫無目的地往前?走，本想找個?亭子坐下歇一歇，卻不想前?頭不遠(yuǎn)的涼亭竟然有人，雖然沒看清人誰，但她不愿上前?打?擾，便主動止住步子轉(zhuǎn)身，反被人叫住。

    “參見寧安縣主。”

    幾道行禮問安的聲音響起，姜毓寧聽著有些熟悉，愣了?愣，轉(zhuǎn)頭去看。

    亭子里，以?鐘月荷為首的幾個?世家姑娘本在說話，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姜毓寧走了?過來。

    她們都是從前?在公主府上過女學(xué)的，都認(rèn)識姜毓寧。

    今日雖然名義上是姜毓寧的生?辰宴，但其實?大部?分人都不是為了?她來的，一個?空有榮寵的縣主算什么，這上京城還缺爵位嗎？大家看上的不過是她背后站著的清河長公主罷了?。

    她們今日會來赴宴，也是想湊清河公主府的熱鬧。

    在她們的骨子里，是很瞧不上姜毓寧這樣的出?身的，當(dāng)時大家一起上女學(xué)的時候，可沒有人想到，姜毓寧這個?侯府庶女今日會有這樣的造化，雖然背后是空的，卻是有實?打?實?的封號品級，她們便是瞧不起，見到了?也要給她屈膝行禮。

    沒有人想給姜毓寧俯首，所?以?大家不約而同地躲到了?后花園，就是不想見到姜毓寧。

    卻不想還是撞見了?。

    鐘月荷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姜毓寧了?，心口的嫉恨止不住地流往外涌。

    上次在冬至宴會上，她被當(dāng)眾趕出?了?宴會廳，丟了?大人，回家之后，被她娘催著罵著來公主府給郡主和姜毓寧道歉，可是幾次遞了?帖子，都被回絕了?。

    說是忙著郡主大婚的事。

    這次宴會，她本不想來赴宴，可是她娘非說這是一次道歉的好機(jī)會。

    她這一口怨氣憋在心里，想要發(fā)泄，卻不敢發(fā)泄，此時看到姜毓寧轉(zhuǎn)身就走，她只覺得像是被人當(dāng)眾抽了?一耳光似的。

    ……不過是個?縣主，她當(dāng)真把自己當(dāng)個?人物了?。

    鐘月荷深呼一口氣，想到來時父親同她說的話，“太子如今還未訂婚，想來是不愛女色，過段日子，爹會進(jìn)宮求陛下恩典，想辦法把你?送進(jìn)東宮，正妃的位置咱們是別想了?，可若是退而求其次，求個?側(cè)妃，陛下定然會答應(yīng)的?！?/br>
    即便是做妾，鐘月荷也絲毫不在意，做妾又如何？待將?來太子表哥登基，她就是貴妃，又有母家支持，地位優(yōu)越。

    姜毓寧區(qū)區(qū)一個?縣主又算的了?什么，清河長公主就算再喜歡她，也和她沒有半點血緣關(guān)系，難道還真能護(hù)她一輩子不成。

    還有寧壽郡主，說是風(fēng)光大嫁，卻只能嫁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成王，日后也只有沉寂的份。鐘月荷就不信這寧壽郡主還能給姜毓寧一直撐腰。

    想到這兒，她看著此時形單影只的姜毓寧，忍不住嘲諷，“縣主不是和郡主關(guān)系要好嗎？怎么不見郡主陪著您？”

    姜毓寧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奇怪地看她一眼，問：“鐘姑娘，你?想見郡主嗎？郡主有成王殿下陪著呢，你?若想見她，恐怕要等一等了?。”

    鐘月荷叫這話一噎，她懷疑姜毓寧是故意裝不懂的。

    但實?際上姜毓寧是真的沒有懂，她甚至有些懷疑，為何鐘月荷最近總要找自己說話，她們明明關(guān)系并不親近。

    因此，姜毓寧說完這話，對亭子里的人點了?點頭，算作見禮，然后就想要離開。

    正在這時，身后忽然傳來腳步聲。

    姜毓寧背著身不知道是誰，卻見亭子里的人已經(jīng)齊刷刷地跪了?下去。

    “參見太子殿下，參見成王殿下，參見平郡王世子?！?/br>
    姜毓寧在聽到太子這兩個?字的時候，就已經(jīng)怔住了?，后面又說了?什么，她一個?字沒有聽到，滿心都是“哥哥怎么會在這兒”。

    直到身后傳來沈讓低沉的聲音，“免禮?！?/br>
    語氣疏離，聽上去有些陌生?。

    眾人起身，姜毓寧這才?轉(zhuǎn)身看過去，原來不止沈讓在，還有成王，和平郡王世子，后面還跟了?幾個?陌生?的公子，應(yīng)當(dāng)都是今日的賓客。

    沈讓站在最前?面，表情冷淡，姜毓寧卻覺得，她看向自己的視線含著滿滿的笑意。

    是為了?她才?來的嗎？

    姜毓寧這樣想著，竟然忘了?是在眾人面前?，遲遲沒有行禮。

    沈讓自然不會出?聲提醒，倒是一旁的沈政知道內(nèi)情，十分cao心地替二?人打?圓場，“難怪這里圍著這么多人，原來是見著今天的小壽星了??！?/br>
    姜毓寧被這句調(diào)侃拉回思緒，很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然后行禮道：“世子說笑了?。臣女參見太子殿下，成王殿下，世子?！?/br>
    沈讓掃了?沈政一眼，語氣不變，“縣主免禮?！?/br>
    那?邊的成王也接了?話，“原來縣主是在這兒，叢夢等著和縣主說話呢。”

    這邊都是女眷，沈讓他們這群卻都是男人，兩廂遇到，不能不打?招呼，卻也不能在這停留太久。

    于是，沒說兩句，沈讓便對沈政遞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開口。

    今天這樣的場合，沈政自然是收到了?帖子，但是自從冬至宴會他被沈讓警告過之后，便決定要繞著那?位寧安縣主走，省得哪個?眼神不對，就被沈讓剁成rou泥。

    結(jié)果昨天收到了?東宮的傳話，沈讓今天特意把他叫來了?，他原本還心頭惴惴難安，生?怕沈讓是想要試探自己到底有沒有放下，這會見他給自己暗示，才?終于放了?心。

    原來是叫他過來打?掩護(hù)的。

    沈政心里無語，面上卻不敢露出?半分，只得開口道：“殿下，不是還要去給公主殿下請安嗎？”

    沈讓應(yīng)一聲，“走吧?！?/br>
    雖然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兩人基本上算是沒有說上半句話，但是姜毓寧能在今天看到沈讓已經(jīng)很高興了?，她抿了?下唇，跟著所?有人一起恭送他離開。

    一行人浩浩蕩蕩走了?，隊位跟著的是薛懷義等人，他是何等敏銳，早在看到姜毓寧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家殿下是為何而來的了?。

    心底不由得對這位寧姑娘更加佩服，雖然她如今在殿下身邊還沒有半點名分，可只看殿下待她的心，就知道錯不了?。

    因此，他在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朝這邊搖搖拱了?拱手，算作行過禮了?。

    畢竟是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不好直接戳破。

    姜毓寧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因此也只當(dāng)沒看見，等著他們這邊離開，就帶著竹葉去找宣叢夢去了?。

    亭子里。

    有人也看到了?薛懷義的動作，問：“薛公公朝著這邊行禮著嗎？”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中間?的鐘月荷。

    她們都有自知之明，能見太子殿下一面已經(jīng)是幾世修來的福氣，更別提還讓東宮的大太監(jiān)給她們親自行禮。

    想來想去，也只有鐘月荷能和東宮搭上話了?，所?以?，薛懷義是在給她行禮？

    鐘月荷自己也是這么想的。

    是父親答應(yīng)她的話允諾了?吧，薛懷義是知道自己將?來要進(jìn)東宮才?對自己這般恭敬的嗎？

    不過，無論?是因為什么，薛懷義的態(tài)度，代表的就是太子表哥的態(tài)度。

    所?以?，這是不是證明，太子表哥對她也是有點喜歡的吧？至少，不會是像表面這般的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