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高陽和邊跡趕到醫(yī)院時已經(jīng)是深夜十一點鐘。榮容已經(jīng)被轉(zhuǎn)到私人病房，找到她的病房時，一進門，榮容正坐在病床上開線上會議。

    棠高陽又悄聲退出去。

    走廊盡頭，棠越樓在窗邊抽煙。

    棠高陽走過去，“爸。”

    棠越樓掐滅煙，“來了?！?/br>
    父女倆人并肩坐在走廊座椅上，邊跡坐在另一邊不多打擾。

    沉默許久，棠高陽開口，“我媽怎么了?！?/br>
    “剛抽了血，送檢去了，還沒出結(jié)果。大夫說還要做ct和骨髓穿刺，得明天了?！?/br>
    “為什么要做這么多檢查？”棠越樓沉默。

    棠高陽心里惴惴的。

    棠越樓望向私人病房，燈光還亮著，她還在處理工作。

    他開口，“你先回去吧，今晚我陪她。明天再過來?！?/br>
    棠高陽搖搖頭，我和你一起。

    棠越樓不再多說什么。

    保鏢聯(lián)系醫(yī)院負責(zé)人，護士長安排了兩間房給他們。

    棠越樓隔著門玻璃看榮容，最終還是沒勇氣開門進去。

    棠高陽握上把手，“我去吧。你先回去休息，等血檢結(jié)果出來我叫你。”

    她深吸一口氣，心里建設(shè)很久才開門進去。

    榮容會議已經(jīng)結(jié)束，倚靠在床上側(cè)頭看窗外。

    棠高陽坐到床邊，“你現(xiàn)在好點了嗎？”一開口有微不可見的顫抖。

    榮容轉(zhuǎn)過頭，臉色能看出有些疲憊。

    她摸摸她的頭發(fā)，“沒事了?！?/br>
    又是一陣默契的沉默。

    棠高陽感覺到冷，她往前蹭蹭，額頭靠在榮容肩上。“我有點困?！?/br>
    榮容摸她的后腦勺，“困了就先去睡吧?！?/br>
    棠高陽點點頭，轉(zhuǎn)過身去，用手捋了下頭發(fā)，擋住自己紅了的眼睛。

    陪床房擺設(shè)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和床頭柜，棠高陽沒什么力氣，坐在床上，拽住邊跡的手，“你先回去吧?！?/br>
    邊跡反握住她的手，“你希望我走嗎？”棠高陽說不出話。

    她摟住他的脖子，低聲道，“我有點害怕。”

    他沒辦法說什么“一定會沒事的”諸如此類的話，只是更緊的抱住她。

    血檢結(jié)果出來，棠高陽和棠越樓坐在醫(yī)生辦公室，大夫翻看榮容做的相關(guān)檢查，開口道：“患者癌癥標(biāo)志物有陽性特征，明天看增強ct的結(jié)果吧?！?/br>
    棠高陽遲疑著問，“您是說我媽有可能得了癌癥？”大夫：“不排除這種可能?！?/br>
    棠高陽喘不過氣，咬著嘴唇，”什么癌癥，能治愈嗎？“

    “現(xiàn)在還沒辦法明確診斷，目前臨床上還是靠維持治療?！?/br>
    棠高陽在陪床房看窗外看了一晚上。

    邊跡在旁邊陪了她一晚上。

    早上七點，棠高陽叫醒邊跡，讓徐成送他去上班。邊跡想請假陪她，棠高陽沒同意。

    送走邊跡，棠高陽沒什么心思吃飯，帶榮容去做檢查。

    檢查報告出來，醫(yī)生查看榮容的圖像和報告，最終確診濾泡淋巴瘤。當(dāng)天給榮容轉(zhuǎn)到了血液科。

    醫(yī)生指著圖像上的病灶，“她胸腹處的病灶已經(jīng)不小了，需要盡快治療，控制生長速度?！?/br>
    棠高陽試著問，“積極治療的話，有可能消除這些病灶嗎？”

    “她的病灶并不只是這幾處，只是這幾處是機器能拍到的，還有很多微小病灶沒辦法拍出來，但仍然存在。消除的話……”他搖搖頭。

    “那控制好主病灶就算是治療樂觀嗎？”

    “理論上是這樣，但不排除其他位置的病灶發(fā)展起來。如果可以的話，今天可以安排治療了?！?/br>
    棠高陽只覺得無力。

    絕癥面前，再多的金錢也買不來健康的身體。這句話從前看，輕浮如鴻毛，而真正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時，縱使她的條件已經(jīng)足夠好，仍沉重如山倒。

    父女倆從醫(yī)生辦公室出來，彼此沉默。

    棠高陽走到走廊盡頭窗臺處，打開窗戶，扶著窗框呼吸。

    她痛哭不出來。

    只一遍一遍深呼吸，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眼淚還是一滴一滴掉下來。

    片刻后，她擦干眼淚，借著窗戶的倒影整理了下，去往榮容的病房。

    棠越樓在旁邊陪同，護士已經(jīng)配好藥要給她打上點滴，她突然問，“這是化療藥嗎？”護士點頭。

    她將要打針的手臂收回，“那我不是很快就會掉光頭發(fā)？我不想打化療，我要其他治療方案?！?/br>
    護士看向家屬，棠越樓起身，“好，我去問問大夫。”

    他一出來和棠高陽撞上，棠高陽讓他進去陪她，她去問大夫。詢問一番，大夫表示可以單抗治療試試，如果無效，再轉(zhuǎn)化療。

    解決了榮容的顧慮，棠高陽電話響起，是公司的事，抱著電腦去了樓下小花園辦了會公。

    身體輕飄飄沒有力氣，折騰一天完全沒有餓的感覺。

    合上電腦回病房。走廊里很安靜，偶有護士推著治療車在病房進出。

    她站在外面往里面看，母親已經(jīng)打上了點滴，躺在床上閉著眼。

    父親坐在她身邊，臉色比母親更加疲憊。

    他看起來也沒有休息好。

    棠高陽沒有進去。

    打了兩天的藥，大夫表示再觀察兩天沒問題就可以出院，下次治療就是一個月以后。

    榮容沒有同意，還是提前出了院。

    榮容患病這件事除了一家三口沒人知道，只不過是時間問題，只能是能瞞多久瞞多久。

    榮容還像往常一樣處理公司事務(wù)，棠越樓慢慢將事務(wù)放手給棠高陽。

    榮容深知自己是命中注定，她平靜的接受這一切。要在最后的時間把企業(yè)的一切事務(wù)都打理好把最好的都給棠高陽。

    棠高陽更忙了。

    可忙完之后是無盡的空虛，痛苦無助溢上心頭，在每一刻割扯自己——自己要失去母親。

    她開始抽出時間陪伴家人。

    陪伴。很陌生的詞，這個家從她幾歲開始就不是原來的家。

    她恨父母，又愛父母。恨父親的冷漠，恨母親的過于掌控。

    恨原本好好的家為什么會走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在有能力離開這個家后毫不猶豫的不回頭。

    每次自己對原生家庭的剖析不能深入，越深入越痛苦。

    算了，算了。過去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