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高考結(jié)束的那個下午。

    棠高陽和母親開車到機場，飛去L國。

    等待檢票前，榮容收走棠高陽的手機，交給一起來的人銷毀。

    飛機滑行過后開始上升，榮容見棠高陽沉默的樣子，以為是收走手機不高興了，摸摸她的頭發(fā)，“等落地會給你買新的。我和你爸的手機和號碼也換了，到時候再存?！?/br>
    “嗯?！?/br>
    這次出國避風(fēng)頭和以往出現(xiàn)企業(yè)危機不同，家族里的老長輩鋌而走險做了些背地交易，幾方?jīng)]談攏，又摻雜些非法勾當，對方要錢不要命，用了點手段逼退棠氏，既往又出現(xiàn)過綁架前科，家里大人合計了下最終決定把家里老小送到國外，暫避風(fēng)頭。

    至于避多久，難以確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棠氏不會任人宰割，勢必會回歸國內(nèi)市場，只是需從長計議。

    飛機落地，榮容叫醒棠高陽，棠高陽跟著母親上車前往目的地。車里司機把一個包遞給榮容，榮容拿出一個手機交給棠高陽，囑咐她收好。

    棠高陽開機看了下聯(lián)系人列表，只有父母兩人。

    L國今日的天氣分外陰沉。她暼一眼車窗外的景色，問:“我們?nèi)ツ?？?/br>
    榮容回答的含糊:“一個朋友家。”

    車停在郊區(qū)的一棟別墅前。

    棠高陽跟著母親一進去，就看到偌大個客廳里坐了父親和這家的一家三口。

    男主人外國面孔，女主人亞洲面孔，一旁的兒子側(cè)著臉看不清表情，年紀不大，能看出是個混血。

    幾個人似乎已經(jīng)聊了很久，一看到棠高陽母女，棠越樓站起來向他們介紹。

    “Kevin，這是我妻子榮容，這是我女兒棠高陽?！?/br>
    Kevin也做介紹，“嗨，容，這是我妻子Claire，這是我兒子Jason?！?/br>
    榮容微笑點頭示意。手肘暗戳棠高陽。

    棠高陽笑不出來，點頭算打過招呼。

    跟著父母坐下，大人們又開始聊起來，分不清幾分熟絡(luò)，幾分假意。

    棠高陽坐在邊上放空，眼神瞥向窗外時發(fā)現(xiàn)混血兒在盯她，不知盯了多久。

    她冷冷的盯回去。

    這下看清他的臉。

    眉目深邃，鼻梁挺括，典型西方人輪廓，但是面相又有亞洲人的柔和，沒有那么鋒利，帶著些陰郁清冷感。

    眼下兩道淚溝也未影響五官美貌。

    他見她毫無懼色的看回去，移開眼睛。

    大人們把話題轉(zhuǎn)移到孩子們身上。

    “Jason，你們以后要朝夕相對，和棠好好相處。”Kevin拍著那個混血兒的肩膀。

    他似乎也不愛笑，只點點頭。

    Kevin說的英文，但棠高陽聽懂了。

    她不解為何說朝夕相處，有預(yù)感涌上心頭。

    她看向母親。榮容微笑，“以后拜托你們了。陽陽交給你們我們就放心了?！?/br>
    棠高陽幾不可見的渾身一震，被釘在沙發(fā)上。

    窗外陰云壓沉，暴雨將至。

    后面他們說什么她聽不清了。

    最后離開時，只有棠高陽留下來。

    Kevin夫婦送棠越樓榮容送到大門，棠高陽沉默地跟著，榮容摟著她的肩膀走到一邊，背對著其他人，額頭貼著額頭和她低語。

    “陽陽，別害怕，事情一了我們就回家?！?/br>
    她把一件東西塞進棠高陽的口袋。

    棠高陽目送著父母的車離開。渾身冰涼。

    她站在門口遲遲不動，Claire上前攬她的肩膀，溫聲道:“棠，快要下雨了，我們進去吧。”

    Claire帶著棠高陽進屋。棠高陽有些冷，微微縮著肩膀。

    Claire帶她去專門給她準備的房間。

    出乎棠高陽意料的是，房間結(jié)構(gòu)擺設(shè)和她國內(nèi)的家里一模一樣，連窗的朝向都不變。一進來恍惚間似乎真有回家的錯覺。

    她突然明白什么。漸漸挺直腰板。

    Claire說:“棠，把這里當做你的家，有什么事隨時找我?！彼Y節(jié)性的親親她的臉頰。

    Claire出去后，棠高陽坐到落地窗邊。

    一聲驚雷，暴雨如期而至。

    她望著豆大的雨點擊打玻璃，心逐漸鎮(zhèn)定下來。

    她掏出母親臨走前塞給她的東西。

    一把槍。

    槍身小巧，有六顆子彈。

    她雖然不懂槍，但她會扣扳機。

    棠高陽不怕了。

    這是母親的明示。

    必要時候可以用極端手段保護自己。

    手機振動一聲，是母親的短信。

    “陽陽，記得吃藥。還在原來的抽屜里。”

    棠高陽起身按家里原先的位置拉開抽屜，果然全是新買的藥。連擺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棠高陽吃了藥，找了地方把槍藏起來。

    窗外雨聲未停，白噪音催眠，她又坐了這么長時間的飛機，疲憊襲來，她把小沙發(fā)拖到窗邊，抱著胳膊，頭靠在沙發(fā)背上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外面還在下雨，雨勢未減。

    她動了下頭，意識到身邊有人。

    Jason坐在她不遠處的床上，不知看了她多久。

    棠高陽感覺到冒犯，眉目不動，頭轉(zhuǎn)向他的方向，姿勢未變，“有事？”

    Jason一進來就看到棠高陽在睡覺。截止到現(xiàn)在，他對這個姑娘更多的是好奇。

    姿態(tài)這樣高，連睡覺都沒有睡亂頭發(fā)，好講究。

    他聽得懂中文，開口仍是英文。

    “沒什么?！?/br>
    棠高陽聽得懂英文，見他有些玩味的打量她，又不肯走，她拿過一旁的一本書翻了翻，眼皮也不抬，“麻煩幫我拿杯水過來?！?/br>
    果然，少年天生陰郁的眉目擰了起來。

    “你在我家，拿我當傭人？”

    很明顯，少年此行過來是想看看這位離開了父母的高傲的棠寄人籬下放低身段是什么樣子——落難公主總要有幾分楚楚可憐的狼狽才具有觀賞的戲劇性。

    而從她一進門開始，似乎什么東西都不放在眼里。

    她憑什么這么驕傲？

    可惜，他算錯了。錯把自己估的太高。

    連杯水都不愿意拿，你家就是這么對待客人的嗎？”

    Jason沉默對峙，幾秒后離開她的房間。

    水當然是沒拿過來。

    棠高陽也不在乎。

    兩家抱團取暖，互相托付交易。棠高陽感覺得到，雖然她借住他家，但棠家并非處于下風(fēng)，不必做小伏低百般討好。也算是原生家庭的實力給她的底氣。

    盡管父母已經(jīng)在能力范圍內(nèi)給她安排到最好，但她也始終明白，這是對她的補償。

    她其實也是這場交易中明碼標價的物品。

    一個人質(zhì)罷了。

    如今一切剛開始，她還不能無限循環(huán)陷入自我厭棄中。

    她想明白所有環(huán)節(jié)，把所有負面情緒深深壓住，應(yīng)付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