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好瞄準(zhǔn)鏡，確保手指靈敏，而后偏頭，黑曜石般的瞳孔微微收縮。

    華麗奢靡的晚宴，觥籌交錯，典雅氣派。傅聞安換了身比白天更招搖的禮服，襯得他冷淡而富有魅力，他拿著酒杯站在窗邊，正偏頭與客人說話。

    謝敏咀嚼著面包，不平地嘟噥：“只有一雙死魚眼的臉，有什么可崇拜的？”

    他剛說完，余光瞟到身邊監(jiān)測儀的界面，本來三十六處監(jiān)測波動，突然黑了一處。

    身為優(yōu)秀的特工，謝敏很容易猜到同為狙擊手的同行會選擇什么狙擊點，提前做好偵查裝置，而現(xiàn)在，有人闖入了他留置的狙擊點。

    謝敏立即警覺，他按下身邊一個裝置的按鈕，只見大廈宴會廳下層突然爆發(fā)一陣轟鳴，爆炸的沖擊讓玻璃碎裂紛飛，黑煙滾滾。

    大樓斷電，宴會廳迅速陷入一片黑暗，人們慌張地驚叫，混亂爆發(fā)。

    傅聞安放下手中的酒杯，突然降臨的漆黑沒有改變他從容的動作，他轉(zhuǎn)身蹲在宴會桌邊，尋找掩體，第一時間接通耳中的微型耳機(jī)。

    “上校，報告情況?！备德劙驳臍庀⒑翢o波動。

    很快，耳機(jī)那頭傳來聲音，那人似乎叼著什么，說話有點奇怪的軟糯感。

    “我親愛的執(zhí)政官，您的命現(xiàn)在可是在我手里，還這副高高在上的語氣嗎？”

    “上校，你存在的意義只有我?！备德劙驳?。

    真是自以為是的發(fā)言。

    謝敏叼著巧克力面包皮，他心中暗道，卻沒有說話。

    當(dāng)他透過狙擊鏡看到漆黑一片的宴會廳墻上閃過一處紅點時，他立刻調(diào)轉(zhuǎn)槍口，狙擊槍移位，指向遠(yuǎn)處的高樓。

    咔噠——

    支撐架摩擦平滑的水泥臺，謝敏的手指搭上扳機(jī)，冷酷視線如捕獵中的鷹。

    砰——

    子彈出膛，隱于夜幕，零點幾秒穿過橫亙在三幢大樓間的距離。

    在他槍響后，宴會廳墻上的紅點消失了。

    “執(zhí)政官，你這話說的，好像示愛?！?/br>
    直到這時，謝敏才慢悠悠道。

    “你的妄想癥果然名不虛傳?！?/br>
    耳機(jī)那頭，傅聞安的話語額外冷硬。

    謝敏笑了一下，他玩味道：

    “如果那天，執(zhí)政官在城堡時沒對著我硬，這話倒有幾分震懾力?！?/br>
    他話音一落，短暫沉默后，通訊被對方掛斷了。

    謝敏差點笑出聲。

    第8章

    周圍沒有敵人后，謝敏收槍轉(zhuǎn)移，他需要確定剛才那人的身份與位置。

    仰頭望，樓間窄巷只留一線天空，舊式霓虹燈牌歪歪扭扭，地面有些許積水，如黑沉的墨。

    他在樓間繞來繞去，攀上一棟廢棄高宅，繩索收起后，他翻身上了天臺。

    星星稀少的夜空下，廣場散發(fā)的光亮給高樓蒙上一層模糊的紗，謝敏的手按在槍上，腳步放輕，警惕地巡視周圍。

    樓邊趴著一個人，粘稠的血從他的太陽xue流出，積成一小片血洼。

    他手邊的狙擊槍仍立著，槍口對準(zhǔn)冒著黑煙的大廈。

    謝敏瞥見尸體旁的吉他包，染了些血，不過在夜色里看不太清。

    他站在尸體旁邊，緩緩蹲下，戴上手套，在不污染血跡的前提下翻找起來。

    他似乎篤定尸體身上有某樣?xùn)|西。

    衣領(lǐng)、衣袋、褲袋……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那架狙擊槍上。

    他只看了一眼，便拿起槍，拆下上面的消音器。

    制作精密的消音器有著和市面上不同的外形，更加纖細(xì)，重量也翻了一倍。

    謝敏轉(zhuǎn)身摘下一只手套，一邊下樓，手指在消音器上撫摸，不多時，便發(fā)現(xiàn)了一處不對勁。

    比其他地方手感更粗糙的地方，刻著凹入表面的信號。

    是一串?dāng)?shù)字。

    一串只有少數(shù)人知曉的代碼。

    他眉梢垂下，露出少見的嚴(yán)肅表情，仿佛知道了什么。幾秒后，他將消音器揣進(jìn)兜里，光明正大下樓。

    樓門口，樓頂排水口的管道滴下淅瀝液體，水聲叮咚。

    他邁出破舊門崗，與一個人擦身而過。

    那人戴著鴨舌帽，皮質(zhì)外套上印著夸張涂鴉，由于戴著口罩看不清年齡，但謝敏還是注意到了他右眼的一道疤痕。

    一道一指長的疤。

    他們?nèi)缤瑑蓚€幽靈，僅在互相察覺時慢下腳步，接著又分道揚(yáng)鑣。

    謝敏在小巷里繞，打開通訊器，切換到內(nèi)線頻道，低聲道：“地址ea1021.2137，敵人位置確認(rèn)，匯報完畢?！?/br>
    過一會，在短暫寂靜后，黑梟的聲音響起：“收到?！?/br>
    通訊中斷的信號響起，內(nèi)線頻道里又恢復(fù)先前的靜默。

    謝敏握著消音器，垂眸，看著腳邊沒有井蓋的下水道。

    那洶涌的水流聲讓他神色微動。

    幾秒后，謝敏的手指一松，消音器墜落，發(fā)出入水的咚的一聲，消失不見。

    他撣了撣肩頭的灰塵，正要離開，突然聽到一聲踩中報紙般的聲音。

    alpha平淡的眸子突然漫出nongnong殺意，他瞬間抽出腰間手槍，手臂青筋暴起，槍口對準(zhǔn)聲音來源。

    他渾身立起倒刺，兇狠的氣勢讓垃圾箱上的小家伙驚叫起來。

    “喵！”

    黑貓躬起身子，尾巴直立，尖牙摩擦。它爪子下，正踩著一張破舊的報紙。

    “原來只是貓?！?/br>
    謝敏身上的殺機(jī)如潮水般褪去，手槍在他指尖瀟灑地旋轉(zhuǎn)，又落回他腰間的槍袋里。

    他晃悠著走過去，巷外汽車飛馳的燈光一閃而過，顯得他的身影高大又詭異。

    “哈嘍小貓，告訴哥哥，你什么都沒看到對嗎？”

    謝敏自來熟得很，他站在垃圾箱前，無視了小貓對他伸出的爪子，反倒伸手，指尖勾著小貓的下巴撓。

    野貓頓了一下，在謝敏笑著時，猛然在他手背上撓了幾道長長的血痕。

    “嘶——”

    謝敏輕吸了口氣，黑貓喉嚨里發(fā)出引擎般的威脅，它迅速跳到地上，一眨眼就消失了。

    謝敏垂眸，手腕轉(zhuǎn)了轉(zhuǎn)，血從傷口處涌了下來。

    “難辦了?！?/br>
    他苦惱地蹙起眉。

    深夜酒館，臺上扭動的小妞在慢搖聲里搔首弄姿，有些年頭的歌曲讓整間酒館陷入醉醺醺的曖昧里。老板娘在酒吧臺里擦著玻璃杯，門上風(fēng)鈴一動，她軟綿綿地敷衍了一句。

    “歡迎光臨?！?/br>
    對方?jīng)]有對她的問候給予回應(yīng)，直到十幾秒后，老板娘眼前的光一暗，她抬眼，看見了一個男人。

    約摸不到三十歲，一身黑衣，身形瘦弱，臉倒長得不錯，眸里藏著些放浪和輕佻。

    對方坐在最外側(cè)的圓凳上，手臂習(xí)慣性搭在桌邊，指了指架子上的高烈度酒。

    “一瓶白蘭地，謝謝?！?/br>
    “少見要一整瓶買醉的客人?！崩习迥锿Ｏ虏帘拥膭幼?，頗有深意地看著對方，轉(zhuǎn)身給他拿了一瓶酒。

    “失戀了，沒辦法?！?/br>
    對方笑著，伸手來接酒瓶的時候，手背上帶血的傷疤在暖光的烘照下額外顯眼。

    血有些凝了，不知是走了多遠(yuǎn)才到這里。

    老板娘默不作聲，她知道，對方說的不是真的。

    男人打開酒瓶，對瓶口灌了一口，吞咽時修長的頸項揚(yáng)起的弧度非常好看，喉結(jié)滑了一下，讓人移不開眼。

    而后，他將酒傾倒在受傷的手背上。

    用高烈度酒消毒，真是個瘋子，老板娘想?！澳愕膽偃似馑坪醪缓谩！?/br>
    “是啊，很兇?！睂Ψ诫S意敷衍。

    做完這些后，對方轉(zhuǎn)過身，有些懷念地瞥著舞臺上晃動的小妞們，手指在腿上敲著拍子。

    “聽過這首歌的人可不多?！?/br>
    老板娘倚在酒吧臺上，稍微笑著道。

    “上學(xué)時聽過?！睂Ψ綇难凵疫f來一個友善的目光。

    “那得有七八年了？”老板娘又問。

    “確實?！?/br>
    謝敏如此回道，他望著臺上年輕女人搖擺時帶起的臀波乳浪，空氣中馥郁的酒香讓他的思緒松弛下來。

    然后，他不禁想到傅聞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