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凰引 第61節(jié)
一眾紈绔哄堂大笑,風月艷事最為撩人,何況還是個女將軍,越是說笑越是yin猥。 陸九郎的笑容似刻在臉皮上,低垂的雙眸如淬了毒,一聲也不出。 第86章 驚朝野 ◎韓小姐覺得長安如何?◎ 陸九郎說風光確實相當風光,一個寒門青云直上,升官又賜宅,得罪公主還全身而退,怎不引得滿朝議論。有的羨他飛黃騰達,有的譏他攀附皇子,有的嘲他風流惹禍,大多沒什么好話,也難免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要千方百計的拔了。 夏日里尋常的一個黎明,天色漆黑,街巷空寂,陸九郎騎著馬赴宮門上朝,石頭與幾名隨從跟著,還未出醴泉坊,猝不及防受到了伏擊。 一群矯健的刺客從隱蔽處沖來,刀光閃過,一個隨從的頭顱已然落地。 換成文臣大概已嚇傻了,陸九郎卻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他甩開燈籠拔出腰刀,臨危絲毫不亂,石頭帶人截護在前方。 刺客招式狠厲,刀刀兇殘,不似普通刺客,陸九郎慣用長兵,腰刀使起來不順手,加上以寡敵眾,一行人借著巷子的狹窄且戰(zhàn)且退,削弱敵人的群攻。盡管劈死了數(shù)名兇徒,隨從也折得差不多了。 石頭正在拼命,冷不防背后有人襲來,他急急格擋,砍翻了兇徒,卻未能躲過前敵的一刺,肚腹受創(chuàng)不輕,剎時鮮血直流,脫力的伏倒在馬上。 陸九郎怒發(fā)欲狂,被一群兇徒死死困堵,沖了幾次都無法靠近。 兇徒是沖著陸九郎來的,砍倒石頭不再理會,轉(zhuǎn)去圍攻目標,失了駕馭的馬兒慢慢踱走,居然馱著半昏半死的石頭答答走回陸宅,停在緊閉的大門外。 陸宅里面對此一無所知,反而是隔鄰有了動靜。 韓明錚今日要去皇宮教宮妃習箭,司湛一早起來護送,沒想到一出宅就見鄰居門外有異,連人帶馬鮮血淋淋,驚得他顧不上旁的,趕緊將傷者抄下來,拍響陸宅的大門。 陸府的管家一見石頭就知道不妙,立即喊了護衛(wèi),沿路狂奔而去。 司湛還扶著傷者,見一行人傾出,竟沒一個接手的,不免傻了眼。 石頭昏昏沉沉,正疼得半死不活,忽然聽得熟悉的聲音一喚,“石頭?” 他通身一激,勉力睜眼,赫然見到韓明錚,不知怎的眼淚就下來了,“……將……將軍……” 韓明錚給司湛的叫喚驚動,出來恰見陸府的護衛(wèi)奔走,立即讓司湛回屋取藥。 正當此時,巷口一輛馬車駛來,沈銘來陪伴韓明錚入宮,意外遇上此等情形,不禁一訝。 陸九郎反復叮囑,不許石頭與韓家人說話,如今他當自己要死,什么禁令都忘了,虛弱的問道,“將軍,伍摧……還好嗎?” 韓明錚幫他按住流血的傷口,溫和道,“他很好,做了正營,得了一兒一女,兒子叫伍勇。” 石頭越發(fā)淚汪汪,“他還記得史營……王柱呢?” 韓明錚又道,“王柱退伍開了商行,還將許勝叫去當了掌柜,兩個都過得不錯?!?/br> 石頭忍著劇痛,又哭又笑,“我好想他們,好想營里——” 司湛將金創(chuàng)藥和綁帶取來,小心的給他敷扎,好在腹部的傷口看著嚇人,刀頭其實戳偏了,并未傷及內(nèi)腑,養(yǎng)些日子就能緩過來。 司湛一邊上藥一邊安慰,石頭漸漸松散下來,喃喃的致謝。 韓明錚說了幾句就退開,默立在一旁,沈銘取出一方凈帕遞來,她也未多想,接了拭去掌上的血漬。 陸九郎一直撐到來援,兇徒四散逃了,他顧不上追擊,瘋一般打馬回來找石頭。誰知恰好瞧見這一場面,臉沉得鍋底一般,一聲謝也沒有,將石頭一把托起,踏進了陸府。 天色大亮,街市漸生鬧嚷,伏襲之地圍了一圈看熱鬧的百姓,地上血漬未干,橫陳著多具尸首,巡衛(wèi)這時才姍姍而來。 馬車駛過,沈銘憑窗打量,知此事非同小可,隨口問起韓明錚,“這位陸將軍曾是韓家舊部?” 韓明錚一直靜默,這時才道,“數(shù)年前已另投明主,依沈大人看,此人在朝中前途如何?” 沈銘秉持世家的觀感,答得不偏不倚,“一無家族可托,二無遠智籌謀,手段又過于狠辣狡儈,才升拔就出這么多事,大約難以長久?!?/br> 韓明錚不語,沈銘的看法與韓昭文如出一輒。 陸九郎行事出格,朝中非議極大,沈銘聽過不少,當著佳人不覺多說幾句,“他依托五皇子而起,確實不乏手腕,要是肯用十幾年慢慢升磨,步步為營,當會有所成就;然而他自恃能耐,鋒芒過盛,出身又低寒,不知扎了多少人的眼,一旦折落就永無翻身之日?!?/br> 韓明錚淡淡道,“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世情確是如此?!?/br> 沈銘隱隱覺得有些不尋常,試探道,“韓家對他如何看待?” 韓明錚答的平靜,“韓家尚不知自身能否得陛下信重,如何還留意其他,不相干的人罷了?!?/br> 天子在斥責榮樂公主之后曾提起韓家,顯然有所意動,沈銘約略猜出帝心,沉吟片刻道,“我有三問,韓小姐或可一聽?!?/br> 韓明錚知是利害,心神陡斂。 沈銘徐徐而道,“河西相隔萬里,韓家的忠誠如何證明?而今與吐蕃議和不利,陛下愿見怎樣的河西?假如韓家繼任節(jié)度使,能給朝廷帶來什么?” 韓明錚一靜,如醍醐灌頂,“多謝沈大人指點,韓家感激不盡!” 佳人是如此的聰慧機敏,一剎那神光煥發(fā),清冷明銳,美得凌人心扉,自己卻渾然不覺。 沈銘怦然心動,面上不露分毫,問了一句不相關(guān)的話,“韓小姐覺得長安如何?” 韓明錚猶在思忖,隨口而答,“長安錦繡如綺,繁華萬千,天下人無不向往?!?/br> 沈銘接著問道,“長安人又如何?” 韓明錚不假思索,“謙謙蘊秀,人才輩出,遠勝沿途所見之地?!?/br> 沈銘欣然一笑,方要再說,馬車已停在了宮門。 刺殺朝官一案朝野震動,天子為之驚怒,責令巡衛(wèi)大舉搜捕,舉報者賞錢萬貫,包藏者斬首不貸。但死去的刺客查不出任何來歷,宛如被世間抹去了痕跡。 朝官到百姓無不紛紛猜議,有的猜是商娘子的相好報復,有的猜是賭坊的銀錢糾葛,有猜是榮樂公主不肯甘休,還有猜是得罪了朝中哪位權(quán)貴。 這些懷疑一樁比一樁可怕,京兆尹如何敢深查,頭發(fā)都險些薅禿,最后歸結(jié)為盜匪作亂,在城郊抓了一窩山賊結(jié)案。 宮中的李睿聽得冷笑,“難為京兆尹,誰也不敢得罪,只好拿山賊頂缸。” 這么多無名無籍的刺客,一絲線索也查不出,長安城有幾人能馭使? 鄭松堂對這一結(jié)果并不意外,“可見對方急了,此時更要沉住氣,不能亂了陣腳?!?/br> 陸九郎有一絲壓不住的戾氣,“不如干脆鬧得大些,將后頭那個一并掀出來,讓他沾一身嫌責,不然一直在暗處撥弄,面上一副好人樣,殿下要等到何時?” 鄭松堂不贊同,“眼下的時機尚未成熟,只能一步步圖之,不可cao之過急?!?/br> 李睿也親自勸道,“知你受了委屈,但大事不可冒進,已經(jīng)加撥人手護衛(wèi),定能保你無恙?!?/br> 陸九郎氣息沉沉,沒再多說,議了一陣辭去了。 鄭先生捋著長須,略有疑惑,“陸九有些燥了,他的性子應(yīng)當沉得住氣,不至于給一場刺殺所亂?!?/br> 夏旭似謔又似笑,“一個寒門倚仗殿下而起,如今倒要主人哄著了?!?/br> 李睿心頭一動,生出了一絲不快。 鄭松堂看出微妙,也不點破,“大凡有過人之能者,難免有所恃傲,殿下慧眼用之,也當有氣度容之,將來他是起是落,還不全在貴人的一念之間?” 李睿的氣平了,轉(zhuǎn)而一笑,“不錯,鄭先生去我的私庫挑幾件好物,給陸九送去作賞?!?/br> 作者有話說: 致那位多次舉報的親,有時間請多看看其他美文,不要在我文下浪費光陰啦; 總不會我寫個斗雞也讓人激動起來,未成年真的不需要這樣護衛(wèi); 這篇文本來就不長,沒多少讓親揮舞大錘的價值呢。 第87章 盂蘭盆 ◎在公子心中,河西是一塊什么樣的地方?◎ 沸沸揚揚的刺殺朝官一案過去,眾人眼光各異,看待陸九郎更不同了,這份幾番遇險依然全須全尾,恩寵不降的能耐,著實令人嘆服。 朝中另一樁熱事就是韓昭文再次上表,不為請求繼任節(jié)度使,而是稱涼州至今未復,河西愿出兵力戰(zhàn),打通西北與中原之障,一解王廷多年的懸望。 韓家正處于風浪之中,卻不汲于眼前富貴,甘為朝廷百年大計而奮戰(zhàn),足見誠眷之心。天子為之動容,龍顏大悅的壓了表書,對韓家滿口嘉贊,隨即頒下詔書,許韓平策接任河西節(jié)度使,執(zhí)領(lǐng)十一州;韓昭文為金吾衛(wèi)大將軍,正三品賜紫,準許留于長安;韓明錚受封宣威將軍,四品賜緋,金帶十一銙。 詔書一下,韓家賀客如潮,車馬為之雍塞,隨即又逢盂蘭盆節(jié),合府喜氣盈盈。 上界秋光凈,中元夜氣清,七月十五這一日珠宮月明,宮中與民間共樂。 皇家的儀式華麗而隆重,皇帝親率百官從光順門出,赴法門寺舉行盛大的迎仙法會,宮女與內(nèi)監(jiān)穿上道服,一路祝禱與歌舞,宮役抬著佛像與供品跟從,長安民眾爭相而觀,如睹神仙臨凡。 佛寺與道觀人頭攢動,信眾攀比誰家的供品豐厚,帶伎樂在佛前獻舞。曲江池尤為熱鬧,池畔的宮殿燈火明麗,為皇親國戚的宴樂之地;外沿的酒榭世家云集,百姓在水邊觀月,歌姬踏水臺獻曲,裙下河燈爍爍,良辰盛夜處處歡娛,游樂到天明。 水邊一方雅廂內(nèi),孫珪正同一幫伙伴擁著美人作樂,還將司湛也邀來,畢竟韓家正得圣寵,這小子又直傻,隨手結(jié)交也不費事。 這些胡浪的紈绔從來肆無忌憚,什么美人哺酒,斗骰脫衣之類把戲越來越荒唐,司湛看得瞠目結(jié)舌,心里覺得不妥,想走又怕受嘲。 孫珪見他僵硬的模樣,樂得哈哈大笑,掏出一個扁匣,打開盛著十余粒紅丸,“來吃一顆,這可是好東西,快活似神仙?!?/br> 司湛不知何物,方在猶豫,一群紈绔已經(jīng)爭相而服。有的取笑他的謹慎,有的嘲笑邊地的沒見識,激得他按捺不住,正要取服,廂門一開,陸九郎跨了進來。 陸九郎一手壓了匣子,嘻嘻笑道,“我恰好路過,聽見孫兄弄了好物,與其讓不開眼的小子浪費,不如給我受用呢?!?/br> 眾紈绔哄堂大笑,司湛屢次受陸九郎為難,也動了氣,一怒伸手去奪。 陸九郎懶洋洋的擋開,一把掀起他搡到門外,“跟爺們玩樂,你還太嫩,回去歇著吧!” 司湛想不到對方如此無禮,又怒又愕,陸九郎已折進廂房閉了門,任他在外頭拍捶,里頭一陣陣嘩笑,竟沒一個勸的。 司湛僵立片刻,覺出與這些人格格不入,氣得轉(zhuǎn)身走了。 廂房內(nèi)的一群人藥力發(fā)散,已然亂相橫生,有的除衣亂舞,有的如蟲翻扭,有的摟著花娘胡天胡地,場面荒唐不堪。陸九郎雖有女郎在懷,卻只飲酒,拍開了花娘扯衣的手。 這一拍不輕,花娘手骨一痛,委屈得眼淚汪汪,陸九郎捏住美人的下頷哄了兩句,輕易讓她回嗔。 孫珪已脫得半赤,見狀嘲弄道,“聽說你小子辦事不肯脫衣,非要黑燈瞎火的撲騰,怎么,身上有疤癩?” 陸九郎也不駁,“上陣落了傷,不想給人笑話,何況黑著更刺激。” 孫珪方要取笑,廂門給人重重的一腳踹開。 蔣軒紅著眼睛闖進來,面色陰沉,“我有要事與孫大人私下相談,請各位都出去!” 一干浪蕩子不明所以,孫珪大怒,“姓蔣的,別沒來由的擾了爺?shù)呐d致,滾開!” 蔣軒已經(jīng)煎熬多日,幽州軍調(diào)用的軍械至今未返,上司催了數(shù)次,中人幾度敷衍,到最后影子也沒了。他給逼得走投無路,橫下心當面來索要,見孫珪恍如無事,越發(fā)怒火中燒,“孫大人不怕事情揚出去,我就當著眾人說,你可別后悔!” 這一發(fā)狠把孫珪給震住了,他倚仗干爹之勢,沒少做欺男霸女的勾當,不知對方拿住什么把柄,心底打起鼓,又不愿落了面子,場面一時僵滯。 還是陸九郎識趣,打了個哈哈,“罷了,咱們換去別廂行樂,跟我?guī)孜慌笥褦D一擠,別擾了兩位大人的要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