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妹們也都明白，就連供銷社里的核桃酥都要五毛錢一斤呢，香妹帶來的這些這么好吃，用的都是好材料，肯定得更貴。

    “那要不這樣，我們花錢跟你買?！蹦茉谶@兒上學(xué)的孩子，家里的條件都不差，手里多多少少也能有點零花錢，反正都是用來買好吃的，向誰買不是買？

    “對，你這里還有一些剩下的餅干，都賣給我們吧，真的好想吃??！”

    鄧香妹有些猶豫，林醫(yī)生好心讓她帶來當(dāng)宵夜吃的，她卻給賣了會不會不太好？可是賣了的話就可以把錢還給林醫(yī)生了，她跟她姐也不會那么過意不去。

    而且她晚上吃飯的時候多吃點兒，到夜里就不會餓了，哪里用得著吃這么好的東西當(dāng)宵夜啊！

    在小姐妹們的央求下，鄧香妹終于點了點頭：“好吧！”

    可是問題又來了：“那多少錢啊？”

    鄧香妹一臉窘迫：“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算唄，這有什么難的?！彼奚崂飻?shù)學(xué)成績最好的女生說，她mama是當(dāng)會計的，早就告訴過她，沒有什么東西的成本和利潤是不能算出來的。

    說干就干。

    鄧香妹記性好，她姐做的時候她都看著呢，用多少面粉、多少雞蛋，白糖、奶粉這些都是有數(shù)的，最后一爐能出來多少，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再按照市場價換算，就能把成本價算出來了。

    負(fù)責(zé)計算的女生還很專業(yè)地說：“不能光算這個，還得把柴火的成本，烤爐的損耗，還有人工成本也計算進(jìn)去。”

    柴火的成本好懂，可損耗和人工成本又是怎么回事？

    “那別人家的烤爐砌起來不得花錢嗎？用得多了不是會壞嘛，壞了不又得花錢弄新的？這就是損耗?。∪斯こ杀揪褪莿e人做這個也是要花時間的，而這個時間用來干別的活說不定是可以掙錢的，所以要算人工成本?！?/br>
    大伙兒聽不太懂，但都覺得很厲害的樣子：“可是這些要怎么算呢？”

    小姑娘一本正經(jīng)：“具體要算清楚那就太復(fù)雜了，不如就按照成本的百分之十計算吧，還有咱們也不能讓香妹的jiejie白給我們干活對不對，得有利潤，那就再加百分之十吧！這樣算的話……”

    在紙上寫了密密麻麻的一連串?dāng)?shù)字之后，最后得出價格，一塊曲奇餅干三分錢，一個蛋糕六分錢，一個面包五分錢。

    小姐妹們紛紛鼓掌：“好厲害呀！”

    這個價錢不算便宜，但也不是很貴，要買還是買得起的，小姐妹們紛紛慷慨解囊，把鄧香妹剩下的餅干都包圓了。

    鄧香妹雖然沒了餅干，但手里攥著一把錢，心里熱乎乎的。

    子弟學(xué)校嘛，其實上學(xué)的都是家屬院的這些孩子。

    于是到下個周末再放假回家的時候，家屬院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事，原來林醫(yī)生家里每天香噴噴的，就是在做這些東西??！

    對于自家孩子買這些來吃，倒也沒有什么意見，人家做來自己吃的，肯定是好東西，而且這個價錢也不算貴，又不是故意掙他們的錢。

    有些大人自己也饞的，還特地給了自家孩子錢，讓她們下星期再買點回來吃呢！

    鄧香妹一放學(xué)回來，第一時間就去找了林辰歆。

    林辰歆看這孩子興沖沖的，跑得臉蛋紅撲撲，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帶著星光，不由得好奇地問：“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訴我嗎？”

    “有！”鄧香妹脆生生地回答，從書包里掏出一把錢，放到林辰歆的面前，“這些給你?！?/br>
    林辰歆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那堆錢，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分票，最大的面額也只是一毛錢的，看著挺多的一堆，估計也就幾毛錢吧：“這是怎么回事？”

    第155章

    鄧香妹剛要開口, 鄧大姐就來了，剛從食堂里趕過來的，身上還穿著食堂的白色制服, 身前系著藍(lán)色圍裙，怒氣沖沖地來到鄧香妹跟前，一抬手, 就要給她一個耳光。

    林辰歆連忙攔住：“大姐, 有話好好說，孩子都這么大了, 怎么能說打就打呢！”

    “好, 那你敢不敢給林醫(yī)生說說, 前些天在學(xué)校都干什么好事了？”

    鄧香妹清凌凌的目光直視她大姐：“有什么不敢說的, 我又沒干壞事。”

    鄧大姐氣得發(fā)抖：“你還敢嘴硬！林醫(yī)生，你知不知道，她在學(xué)校竟然把你給她的那些餅干什么的, 都賣給她同學(xué)了！她還收了別人的錢！”

    轉(zhuǎn)頭又瞪著鄧香妹說：“你就這么眼皮子淺？家里缺你這點錢嗎？林醫(yī)生費了那么大的心思讓你在這里上學(xué), 是讓你去干這種事的嗎？你不好好讀書, 對得起誰？”

    鄧香妹眼睛里充滿了不解：“我沒有不好好讀書，我也沒有眼皮子淺只想要錢，那些都是林醫(yī)生給我的好東西, 我不想白白給她們吃了, 她們自己也愿意花錢買，這有什么錯嗎？”

    鄧大姐還想再說什么, 林辰歆連忙攔住她：“好了，香妹沒做錯什么, 你也先別生氣了，我們聽她慢慢說是怎么回事, 好嗎？”

    “香妹，你說說，怎么會想起來要賣錢的呢？”

    鄧香妹便把整個事情的經(jīng)過跟她們說了，包括她們計算成本和損耗的各種細(xì)節(jié)。

    林辰歆聽得都笑了起來：“大姐，你聽，現(xiàn)在的孩子們多聰明呀！你那個同學(xué)也很不錯，將來一定能大有出息的?！?/br>
    鄧大姐不滿：“你還夸她，這要是放在早幾年，她這樣干，就是投機(jī)倒把，要被抓的?！?/br>
    “再說了，都是一個大院里的，又是同學(xué)，她怎么就好意思收別人的錢呢！”

    “這有什么不好意思收的，誰家的東西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憑什么要白給別人吃?。看蠹夜浇灰?，錢貨兩訖，不是很好嘛，買的人跟賣的人都沒有什么心理負(fù)擔(dān)，也不用怕欠下別人的人情，我倒是覺得，孩子們這么處理是最好的呢！”

    “可是……”

    “還有啊，大姐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了，現(xiàn)在跟以前不一樣了，不都開放自由市場了嘛，你看大家自家種的菜，打的魚，不都可以在自由市場上賣嘛，只要數(shù)量不大，就算不上投機(jī)倒把?！?/br>
    “那誰知道呢，這政策都是一陣一陣兒的，這會兒沒事，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就又管得嚴(yán)了呢！”

    “這個不會的?！绷殖届貏e有信心，再過不了多久那可就是全面的改革開放了，當(dāng)然這些話她這會兒還不能說，只能找借口，“我前不久剛從京市回來，政策上的事我比你們懂得多，你就把心放回胸口里吧，肯定不會有事的?！?/br>
    鄧大姐覺得林辰歆說得挺有道理，但還是感覺不太好：“那她小姑娘家家的，就該好好讀書，就不該想這些有的沒的，我就算是再沒本事，也能好好地供你把書讀完了，以后這些事，用不著你cao心。”

    林辰歆贊同道：“也對，小孩子就應(yīng)該把心思都放在學(xué)習(xí)上?！?/br>
    鄧香妹原來聽著林辰歆還是挺贊成她的做法的，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改了口風(fēng)：“林醫(yī)生！我不會因此而影響學(xué)習(xí)的！”

    鄧大姐瞪著她：“聽林醫(yī)生的，以后不許再干了?！?/br>
    鄧香妹急了：“可是我都跟她們說好了，我答應(yīng)了下個星期要多帶點兒去賣給她們的！”

    鄧大姐：“你倒是挺會做主啊，我不給你做你拿什么帶去！”

    鄧香妹咬咬牙：“那，那我就自己做！”她這話可不是亂說的，大姐在做菜方面特別有天賦，她也不差，至少她做的菜比林辰歆做的是好吃多了。

    這些東西怎么做她早就看著她姐做學(xué)會了，頂多就是一開始沒有經(jīng)驗不一定能做得好而已，多練習(xí)幾次肯定能做得好吃的。

    說著，她眼巴巴地看著林辰歆：“林醫(yī)生，可以嗎？”

    “香妹，你大姐說得對，你這個年紀(jì)，還是以學(xué)習(xí)為重，雖然你覺得并不影響學(xué)習(xí)，但涉及到錢的事，萬一鬧出什么糾紛，你還處理不好，要是再鬧到學(xué)校去，那就更麻煩了，你有這個學(xué)習(xí)的機(jī)會不容易，可要好好珍惜，知道嗎？”

    鄧香妹被她說得臉都紅了，窘迫地低下頭：“對不起，林醫(yī)生，是我不好，辜負(fù)了你的一番心意，可是，我答應(yīng)了她們，總不能說話不算話啊，怎么辦呢？”

    “你的同學(xué)不都是住在附近嘛，這樣吧，你辛苦一點，去跟她們說，下星期不能帶去了，她們要是想吃的話，就請她們的家長來找大姐，想要買什么、買多少，先說好了，大姐做好了第二天再給他們家里送過去，這樣好不好？”

    鄧香妹瞪大了眼睛，目光從迷糊漸漸地變成驚喜：“這個主意太好了，讓他們先說好要多少，這樣就不怕做了太多出來賣不掉了，大姐，可以嗎？”

    林辰歆轉(zhuǎn)而又對鄧大姐說：“大姐，既然香妹都答應(yīng)了別人，咱們也不好不講信用，就幫她做完這一次，至于以后要是還有人來找你訂貨，要不要繼續(xù)做咱們再說，行不？”

    鄧大姐當(dāng)然只能答應(yīng)了：“那說好了，就做這次啊，你以后可別瞎答應(yīng)別人了?！?/br>
    林辰歆：“我倒是覺得，要是有人愿意買的話，這個生意也不妨長期做下去?！?/br>
    鄧大姐驚訝地看著她：“為啥？”

    “能掙錢的事，為什么不做？”

    “可是我現(xiàn)在有工作，不缺這個錢。”她是正式工，工資并不低，姐妹倆又是節(jié)省慣了的人，日常開銷不大，在食堂工作還有很大的一個好處，那就是吃飯不用花錢，每個月的工資，都能攢下好多呢！

    “你們現(xiàn)在花錢的地方不多，可是將來香妹長大了，說不定還要去外面上大學(xué)呢，得多給她攢點錢啊，還有大姐你將來不管嫁不嫁人，總要有一筆錢傍身，才能活得有底氣??！”

    “林醫(yī)生，你說得對，你們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樣，想得就是比我們長遠(yuǎn)?！彼詾椋F(xiàn)在的日子已經(jīng)是很好很好的了，可是林醫(yī)生告訴她，還不夠，還可以努力變得更好。

    “只是那就老是得用你的烤爐，那多麻煩你呀！”

    “這有什么麻煩的，反正放在這兒也是空著，你在這兒做我還能蹭上點好吃的呢！就是你以后又要上班，又要做這些，怕是會挺累的。”

    “不累不累，這能有什么累的，比以前在家里干活舒服多了。”以前在家里干活，從早干到晚，還要挨打挨罵，飯也吃不飽，那才叫做苦呢，現(xiàn)在上班簡直就是享福的日子了。

    對鄧大姐來說，怕的不是干活累，而是怕沒活干。

    她又想起什么：“人家小姑娘還知道什么損耗呢，我也不能厚著臉皮白用你的工具，何況這方子和做法都是你教我的，如果真的要干的話，林醫(yī)生，咱們就算一塊兒干，掙的錢咱們平分?！?/br>
    林辰歆懂她的意思，用她教的方法和配方，給她自己賺錢，鄧大姐這心里過不去。

    “也行，不過我平時工作忙，除了提供配方，也幫不上其他什么忙，平時還是你自己干，我也沒這么厚的臉皮拿一半，要不就二八分吧，你八我二，我就當(dāng)是躺著把這個錢給掙了?！?/br>
    鄧大姐一開始還有點不太愿意，但架不住林辰歆堅持，只好答應(yīng)了。

    林辰歆這人做事情講究章程，特別是涉及到金錢方面的事，最好是賬目清晰，有理有據(jù)。

    所以她特地找出紙筆，按照這個意思寫了一份合作協(xié)議，鄧大姐不識字，讓香妹念給她聽了，然后按上手印，一式兩份，每人保存一份。

    鄧大姐拿著自己的那份協(xié)議，笑得還有點不太自然：“我這輩子，就沒辦過這么正式的事兒，弄得，弄得像個文化人似的?！?/br>
    “那你可得好好習(xí)慣了，以后要做生意啊，這種事還多著呢，口說無憑，什么都不如立個字據(jù)最有效?！?/br>
    這事兒談成了，最高興的莫過于鄧香妹了。

    她興奮地跳了起來：“我這就去找我的同學(xué)說去。”

    這真是個送上門來的好臺階，不少人就趁著這個好機(jī)會就坡下驢了。

    于是當(dāng)天晚上，鄧大姐就接到了不少訂單，每個人要的并不多，就買一點點嘗嘗鮮，但加起來這數(shù)量就不少了。

    鄧香妹幫忙登記了密密麻麻的一張紙，鄧大姐看到的時候傻眼了，她不識字啊，現(xiàn)在香妹在家還可以她幫忙看，可她上學(xué)以后呢？

    總不能讓林醫(yī)生幫忙看吧！

    最后鄧大姐想了一個笨辦法。

    她在一張紙上畫出家屬院的地形圖，然后用一個個方框表示每家的房子，方框里面再畫上對方訂的餅干或者蛋糕的圖案，后面用豎線表示數(shù)量。

    這樣她一看就知道是哪一家要什么品種，要多少了。

    鄧香妹看著直笑她：“大姐，你這樣是不行的，現(xiàn)在咱們的品種少，還好畫些，以后品種多了，訂的人又多，難不成你還能把整個陵川島都畫出來嗎？”

    “那不然怎么辦？我又不識字。”

    “那你就學(xué)認(rèn)字吧，還有一些簡單的數(shù)學(xué)，都得學(xué)一學(xué)，不然以后算賬都算不明白，林醫(yī)生說把利潤的百分之二十分給她，你知道怎么算嗎？”

    “我……”鄧大姐語塞，一開始數(shù)量少的話，她可能還能根據(jù)生活經(jīng)驗算得清楚，但如果以后數(shù)量大了，以她的水平真的沒法算。

    其實像她那么大的，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不識字的，最起碼也上過初小，也就是一二三年級，算是掃了盲。

    但她那時候是家里第一個孩子，又是個女孩，她奶奶特別不喜歡她，差點兒就扔尿桶里淹死了，自然也不會花錢讓她上學(xué)的。

    因此是真的大字都不識一個，以前在鄉(xiāng)下并不覺得有什么，可是在這兒，認(rèn)識字幾乎是每個人的本能，她一個不認(rèn)字的，就很不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