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歆本以為把電視機搬出去了，以后就能清凈了，蔣主任非常體貼，考慮到她剛剛新婚，這半個月都沒有排她上大夜班。

    每天幾乎都能準時下班回家，這天回家，還沒來得及去食堂打飯呢，愛華嫂子就匆匆來找她了：“小林，走，我?guī)闳プ叫‰u去?！?/br>
    “啊？捉什么小雞？”

    “你家院子里不是搭了個雞窩？不捉小雞回來你養(yǎng)什么啊？我有個親戚家里孵的一窩小雞出窩了，我?guī)闳ヌ魩字??！?/br>
    “哦，這樣?。　绷殖届ё屔蜓娲钸@個雞窩，確實是想過要嘗試一下自己養(yǎng)雞種菜的田園生活來著，可她好像并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現(xiàn)在就要養(yǎng)呀！

    “可不是，趕緊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等下次再有人家孵出來，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睈廴A嫂子催促她。

    林辰歆想想好像她在家里也沒啥太多的事，是挺閑的，養(yǎng)幾只雞也不錯，便答應下來：“行吧，那就去吧！”

    “那你騎自行車載我去？”愛華嫂子有點不好意思地問，她不會騎自行車，可是她長得有點胖，讓身材苗條的林辰歆載自己，怪不好意思的，可她們要去的那地兒有點遠，要是走著去的話，就會耽誤回來吃飯的時間了。

    “沒問題！”林辰歆大方地推出了自己嶄新的鳳凰牌自行車。

    一路上，愛華嫂子興奮地替她規(guī)劃：“要是光想要雞下蛋，不想自己孵小雞的話，那就捉幾只母雞回來養(yǎng)就行了，別養(yǎng)公雞了，公雞鬧騰，不好養(yǎng)，我看就捉個五只吧，五只下蛋的話你們家才兩口子，肯定夠吃了?！?/br>
    對此林辰歆完全沒有任何經(jīng)驗：“我聽你的?！?/br>
    “等這一茬雞養(yǎng)起來，鏟出的雞屎可以用來翻地，開了春就可以開始種菜了，你院里的那幾塊地，還得再整整，靠院墻邊可以種絲瓜、豆角，黃瓜也可以種一點，再種點生菜、白菜、菠菜、茄子，一般日常吃的菜就不缺了，屋檐下可以種點兒蔥和蒜，要是愛吃辣的話，還可以種幾株辣椒，對了，苦瓜愛吃的話也種點兒，這地方夏天可熱了，吃點兒涼拌苦瓜下火?！?/br>
    這就更是林辰歆的知識盲區(qū)了：“種這些菜難嗎？我以前沒種過，怕種不活啊，還有這個菜種子去哪里買?。俊?/br>
    “一點兒都不難，早晚澆澆水就能活，過些日子我?guī)愕洁l(xiāng)下找老鄉(xiāng)買點兒菜秧回來就能種了，到時候你要有什么不明白的，就來問我?！?/br>
    “好呀，那就先謝謝你了，愛華嫂子?！?/br>
    “這有什么好謝的，都是軍屬嘛，當然是要互相幫助的，咱們要當好后盾，男人們才能沒有后顧之憂地保家衛(wèi)國??！”

    聽了愛華嫂子這么有覺悟的一句話，林辰歆不由得有些心虛，她好像遠遠稱不上一個賢內助??！

    很快去到愛華嫂子的親戚家，愛華嫂子喊表舅和表舅媽，讓林辰歆也跟著喊，表舅正在院子里蹲著抽水煙筒，而表舅媽則十分熱情地帶著她們去挑小雞。

    黃色毛茸茸的小雞崽正跟在雞mama的屁股后頭“嘰嘰嘰”地叫著，十分可愛。

    聽說她們想要五只母雞，表舅媽把小雞抓起來，一只一只掰開屁股看，看完是母雞就放在一個草編的小籃子里，不是就放在另一邊。

    不一會兒，就挑好了五只小母雞崽。

    林辰歆忽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這一窩小雞里，出來的公母的數(shù)量應該是均衡的吧，她知道這年頭，大多數(shù)人養(yǎng)雞都是為了吃雞蛋的，肯定是母雞比較受歡迎。

    那她現(xiàn)在把人家的母雞全都給挑走了，剩下的豈不都是公雞了？一家養(yǎng)一只公雞打鳴就夠了，太多了該怎么辦？“

    她悄悄地問了愛華嫂子，她光要母雞會不會不太好呀？

    愛華嫂子不在意地說：“沒事！他們有辦法處理。”

    “那我不能白拿你表舅家的小雞崽吧，給多少錢合適？”

    “給一毛錢一只就好了，別多給了。”

    林辰歆掏出來五毛錢遞給表舅媽：“表舅媽，謝謝你了?！?/br>
    表舅媽面不改色的收下了：“客氣啥，下次還想要小雞，隨時來找我?！?/br>
    三個人從挑小雞的偏房里出來，正好看見表舅慢騰騰地拖著步子回到堂屋里，一邊咳嗽，一邊從一個大茶缸里到了一碗水，正準備吞服一粒藥片。

    林辰歆瞧著那藥片的顏色和形狀，有點像是土霉素。

    她知道，這個時候的農村人，都有胡亂吃藥的毛病，只要身體有點不舒服，而家里又正好有點什么藥片，也不管對不對癥，反正吃了再說。

    職業(yè)習慣，不由得多嘴問了一句：“表舅哪里不舒服?。俊?/br>
    表舅一臉痛苦地按了按肚子：“不知道為啥，突然肚子疼得厲害，吃片藥看看?！?/br>
    “表舅，藥可不能亂吃啊，肚子疼可能是很多原因引起的，胡亂吃藥不但起不到作用，反而有可能會掩蓋住更嚴重的病因，造成嚴重的后果?！?/br>
    愛華嫂子說：“表舅，這位可是我們軍醫(yī)院特別厲害的醫(yī)生，你得聽她的?！?/br>
    表舅：“哎、哎！”地應著，身體卻完全不聽她的，自顧自把藥片吞了下去。

    林辰歆無奈地搖搖頭，自覺也管不了太多，正準備跟愛華嫂子一塊兒離開，忽然表舅手里的碗“咣當”一聲掉到了地上，他竟然疼得滿地打滾！

    愛華嫂子嚇了一跳：“喲，這該不會是剛才的藥片真的吃壞了吧！”

    林辰歆連忙放下手里的小雞崽籃子，沖了過去：“你怎么樣了？具體哪里疼？”

    “疼、疼，哪里都疼！”表舅疼得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林辰歆去按他的腹部，還好，腹部還是柔軟的，只是觸碰到許多部位，他都慘叫著喊疼，一時之間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哪個部位疼痛。

    連忙問旁邊驚慌失措的表舅媽：“今天他有沒有吃過什么特別的東西，都去過什么地方，做過什么事？”

    表舅媽慌得渾身都在發(fā)抖：“沒，沒有，今天都在家里，也沒干過什么，吃的都是家里平常吃的飯菜?！?/br>
    林辰歆腦子飛快地轉著，究竟是什么原因導致的這種大面積的腹痛？如果是急性闌尾炎，也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忽然她發(fā)現(xiàn)患者眼睛的鞏膜有些發(fā)黃，忙問：“他之前有肝炎嗎？”如果是肝臟的問題的話，也有可能會引起腹痛的。

    “肝炎？沒、沒有??！”

    這時表舅忽然全身抽搐起來，四肢劇烈痙攣，嘴里也開始吐出白沫。

    愛華嫂子叫了起來：“這時羊癲瘋??！”

    林辰歆連忙喊：“快，拿筷子來！”

    表舅媽匆匆忙忙去拿了筷子筒沖出來，卻在快到的時候腳步一個踉蹌，將自己給絆倒了，筷子撒了一地。

    林辰歆隨手撿起幾根筷子，并排著伸進表舅的嘴巴里，按壓著他的舌頭，并且讓他的頭側向一邊，保持呼吸道的暢通。

    “患者以前癲癇有發(fā)作過嗎？”

    表舅媽可能沒有聽懂：“啥？”

    愛華嫂子趕緊幫著解釋：“問你呢，表舅以前有沒有發(fā)作過羊癲瘋？”

    “沒，沒有啊，從來都沒有這毛病！”

    遇到這種緊急情況，一時判斷不出病因是最難辦的，而且她現(xiàn)在手頭上也沒有任何的藥品和治療器械：“快想辦法找輛車來，要送醫(yī)院！”

    “哦，好！”表舅媽慌慌張張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愛華嫂子手足無措：“要、要我?guī)兔Π粗藛?？?/br>
    林辰歆雙手按著患者的頭：“暫時不用，這種情況下最重要的，是要保持患者的呼吸道暢通，四肢不要隨便亂按，以免發(fā)生骨折。”

    表舅媽很快找了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推著一輛板車回來：“車，車來了?！?/br>
    林辰歆一看那車，有些無力，她們過來的時候，騎自行車都騎了半個小時，靠人力推車把他推到醫(yī)院去？黃花菜都涼了！

    “沒有快一點的嗎？汽車、拖拉機有沒有？”

    表舅媽和那個小伙子都用看天方夜譚的眼神看著她，怎么可能有呢？生產隊里倒是有一輛牛車，要借出來，可能還得費點時間。

    好在這時病人的抽搐漸漸停了下來，但仍然昏迷不醒。

    林辰歆忍不住再問一句：“你真想不起來這兩天他有沒有什么特殊情況嗎？”

    表舅媽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今中午我們一個侄子送了兩條鯉魚過來，他把兩個魚膽剖出來，用酒送著生吞了，這個算不算？”

    “生吞魚膽？可真有你們的，知道是什么原因了，魚膽中毒，趕緊去準備一大盆肥皂水，一條膠皮管子，一個漏斗，多找兩個人來幫忙，給他洗胃！”

    第112章

    林辰歆這話一出, 周圍的人都大驚失色：“魚膽有毒？沒、沒人告訴過我們??！”

    “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要趕快洗胃，能吐出來多少算多少, 不然真的會死人的！”

    大家不敢再多說，趕緊手忙腳亂地去準備林辰歆說要的東西，以現(xiàn)在的交通條件, 趕到醫(yī)院再洗胃肯定是來不及了, 只能用土方法試一試了。

    其實現(xiàn)在也未必能來得及，畢竟他是中午的時候生吞的魚膽, 距離現(xiàn)在也有好幾個小時了, 只能說盡人事、聽天命吧！

    這洗胃的土辦法還是林辰歆最近才學會的, 她以前作為一個現(xiàn)代的醫(yī)生, 根本就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還是前不久急診室里送來了一個喝了農藥的婦女，可惜來晚了，患者全身各器官都已經(jīng)衰竭, 醫(yī)生們努力搶救也回天乏術。

    因為這個事, 蔣主任特別提出以后如果有醫(yī)生出去義診, 一定要對當?shù)氐某嗄_醫(yī)生進行洗胃的培訓，遇上這種喝了劇毒農藥的緊急情況，只有立刻進行洗胃, 才能挽救患者的生命。

    林辰歆也是因此才學會了這種土法洗胃的方法。

    簡單粗暴地把膠皮管子塞進病人的喉嚨里, 用漏斗往里灌肥皂水，灌到一定程度進行催吐, 如此重復幾次，盡量將胃里的有毒物質吐干凈。

    當然, 這個灌水也不是能胡亂灌的，之前也發(fā)生過為了給人洗胃, 一個勁兒地猛灌水，把人給撐死了的情況，還是需要有經(jīng)驗的醫(yī)生來把握這個度。

    一大盆肥皂水灌完，病人也吐了好幾次，最后一次吐出來的，已經(jīng)完全沒有其他的內容物，只剩下清水了。

    “好了?！绷殖届дf，緊張萬分的大伙兒這才松了一口氣。

    包括病人在內，所有人都狼狽不已，林辰歆的身上也被濺濕了好大一片，但這時候已經(jīng)顧不上這么多了。

    表舅媽緊張地問：“醫(yī)生，我男人這就好了嗎？”

    林辰歆搖搖頭：“他中毒比較深，肝腎功能都已經(jīng)受到了嚴重的損害，還是得送醫(yī)院繼續(xù)進行治療。”

    病人現(xiàn)在雙眼緊閉，臉色蒼白，但好歹還是有呼吸的。

    大伙兒七手八腳地把人抬上手推車，林辰歆提醒表舅媽：“記得帶錢?！?/br>
    林辰歆還記得拎上自己的那籃小雞崽：“愛華嫂子，咱們也走吧！”

    愛華嫂子坐在她的自行車后座上，驚魂未定：“小林啊，這表舅救得回來嗎？”

    林辰歆實話實說：“不一定。”

    魚膽毒素，是劇毒，患者一開始感覺肚子不舒服，找藥吃，是胃腸道功能在毒素的影響下發(fā)生紊亂，隨后是肝功能異常，導致膽紅素代謝不了，出現(xiàn)鞏膜發(fā)黃的黃疸癥狀。

    而后來的抽搐，則是毒素影響到大腦的反應。

    在中毒之后，患者的絕大多數(shù)內臟器官都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影響，要完全消除這些影響，在如今的醫(yī)療條件下，幾乎是不可能的。

    林辰歆幾乎現(xiàn)在就可以說，這個患者的預后非常差，就算命是救回來了，身體素質也會大打折扣，受到非常大的影響。

    愛華嫂子嘆氣：“那他可真是倒霉啊，這樣的事都被他碰上了，不過說起來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今天要不是剛好咱們過去了，遇上這樣的事，就是一個死。你說他們這是造的什么孽啊，這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去生吃魚膽呢，那玩意兒苦了吧唧的，誰能想得到要去吃??！”

    林辰歆也不懂：“大概就像吞蛇膽什么的，是什么民間的偏方，能治什么病之類的吧！”

    “唉喲，這偏方不是害人的嘛，讓人去吃這么毒的魚膽，這是生怕人活不長了啊！對了，小林啊，這是光是鯉魚的魚膽有毒呢，還是所有魚的魚膽都有毒啊？”

    “所以啊，不要聽信偏方，有什么不舒服的，還是得去正規(guī)的醫(yī)院找醫(yī)生看病，大部分常見的魚膽都是有毒的，不要去碰這么運氣，千萬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