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水本來就滑，對方被她這么一推，腳下一滑，直接就坐地上了，偏這么巧地上有一塊尖銳的石頭，她坐下去的時候下意識地用手一撐，石頭那鋒銳的一面正好劃破了掌心。

    被推到在地的是負責舞臺道具的方芳，剛剛她正在畫舞臺背景，那盆水是洗顏料用的，潑在梁楚月的裙子上，原本雪白的裙子一下子就變成了五顏六色。

    方芳一手托著劇痛的掌心，嚇得臉都白了：“對、對不起，裙子我?guī)湍阆础?/br>
    梁楚月冷笑：“洗，洗得干凈嗎？這裙子我花了八十塊錢從友誼商店買回來的，當時就這么一條了，你想再買一條賠給我都買不到，我只讓你賠錢，算是便宜你了?！?/br>
    “這么貴？”方芳心都抽緊了，她并不是文工團的正式職工，只是個臨時工，工資本來就比她們這些舞蹈演員們差了一大截，家里的條件還不好，每個月掙的錢全都拿回家里去了，這八十塊錢她根本就賠不起，“可、可是剛才我喊你了，讓你看著別撞過來，是你非要撞上來的。”

    “呵，你倒是挺會推卸責任的啊，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吧！”

    “別，別這樣，我，我賠！”

    “楚月，你別這樣，剛才我都看見了，方芳她都已經(jīng)避開你了，是你自己非要撞上去的?！鄙蚯缈觳阶哌^來，扶起方芳，“方芳你先起來，呀，這手怎么弄成這樣了，走，我陪你去醫(yī)院?！?/br>
    “沈晴你什么意思，你故意要跟我作對是不是？”

    “我怎么跟你作對了？我說的是事實，剛才我們在那邊的幾個人都看到了，可不是我一個人亂說的，算了，我先不跟你說，方芳，我們快去醫(yī)院?！?/br>
    “等一下！沈晴，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沈焰有未婚妻了？”

    “你是他什么人啊，他有未婚妻我干嘛非要告訴你？”沈晴不喜歡梁楚月，覺得她嬌氣，愛哭，脾氣還不好，可梁楚月從小就愛纏著她，老往她家里跑，她還不能把人往外趕。

    因為兩家的mama是好朋友，沈晴她媽是文工團的團長，梁楚月她媽是副團長，兩人的關系好得很，自然也希望兩家的兒女能和睦相處。

    在沈焰他們都還小的時候，兩家的家長還曾開過玩笑說要訂什么娃娃親，不過當時小小年紀的沈焰很明確地拒絕了，鄭重聲明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娶一個愛哭包當媳婦的。

    沈焰他媽賀敏瑛尊重兒子，便不再開這個玩笑，但梁楚月卻上心了，整天往沈家跑，其實就是為了能夠跟沈焰多說幾句話。

    沈焰那時候拽得要上天了，連跟他妹沈晴多說幾句話都不樂意的，當然也不會理她，梁楚月就這么剃頭挑子一頭熱了好多年。

    當初沈焰被扔到這海島上，她還要死要活地鬧著要跟過來呢，是她家里死活沒同意，這才跟沈晴一起進了文工團。

    “你明知道我……，我喜歡沈焰的，這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訴我？”梁楚月氣憤地瞪著沈晴，“虧我還是跟你們一起長大的，你向著外人都不向著我？”

    沈晴沒好氣：“告訴你干嘛呀，好讓你去破壞他們嗎？我哥早就說過，他是不會喜歡你的，我也跟你說過好多次了，感情的事情強求不來的，你怎么就聽不進去呢！”

    “方芳，我們走！”沈晴不再管梁楚月，扶著方芳往外走。

    到軍醫(yī)院急診科找到了林辰歆：“歆歆，你快來看看，她的手受傷了?！?/br>
    林辰歆過來看了看：“這傷口有點深啊，要縫一針，傷口里面還有一些碎砂石，我先給你清創(chuàng)吧，沒事，給你上點麻藥，不會很疼?！?/br>
    她面對病人的時候聲音一貫輕柔，方芳原本挺害怕的，在她的安撫之下也不害怕了：“謝謝醫(yī)生。”

    沈晴也安慰她：“別怕，我們都看到了，梁楚月的裙子不是你故意弄臟的，她不敢讓你賠的，她把你弄傷了，我們還得找她要醫(yī)藥費呢！”

    方芳的眼睛紅紅的：“謝謝晴姐?！?/br>
    林辰歆給方芳處理完傷口，沈晴正要借口去交費溜走，卻忽然被林辰歆拎住了后衣領：“你跟我過來?！?/br>
    沈晴垂著頭跟她走到一旁，她就知道，剛剛不該提起梁楚月的。

    “說說吧，梁楚月跟沈焰是什么關系？”

    “你都知道啦？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其實也沒什么，就……小時候他們差點訂了娃娃親，不過我哥沒答應，后來就沒有這個說法了，梁楚月是喜歡我哥，但我哥不喜歡她，我也不喜歡她的，她那個人怕苦又怕累，以前但凡要去偏遠一點的地方演出她都不肯去的，我也沒有想到，她這次會跟過來了?！?/br>
    “還有娃娃親？”

    “沒有沒有，就是開玩笑的，我哥以前都不理她的，真的，我認識沈焰二十多年，看見他愿意搭理的姑娘家只有你一個，沒有別人了?！?/br>
    沈焰對她的態(tài)度，林辰歆還是可以感覺得到的，倒也不是懷疑他，就是有些好奇：“他到底還招惹過多少桃花債啊，你說給我聽聽，下次別人再找上門來的時候，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啊！”

    林辰歆其實也是在開玩笑，并沒有指望沈晴能真給她說出什么來，沒想到沈晴猶猶豫豫了一會兒，竟然真的說出來一個人：“那個，其實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桃花債，不過我哥曾經(jīng)幫過一個姑娘，為此還惹怒了我爺爺，把他發(fā)配到這邊海島上當兵，那姑娘挺感激他的，到現(xiàn)在逢年過節(jié)，都還會帶著禮物上門，而且這么些年了，她也沒嫁人，我覺得，她可能對我哥也是有那么點兒心思的。”

    這倒是林辰歆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人可能會對幫助過自己的人沒有太大的感覺，但對于自己幫助過的人，那份感覺總是特別一點的，更何況那姑娘還是他來海島的導火索，可以說是在他的人生里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啊！”

    林辰歆表情平靜，沈晴反倒緊張起來：“我就是這么說說，不一定是真的，而且就算她有點什么想法，我哥對她也肯定是沒有意思的，你千萬不要多想?。　?/br>
    林辰歆笑起來：“放心吧，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闭l還能沒有點兒過去呢，說起來，她這個身體過去還整天追著卓宇陽跑呢，老家那個大院里的人都知道，沈焰如果有心要調查她的過去，隨便問一問人就能知道了。

    “那你真的別多想哦，我先帶方芳回去了，明天我們就開始演出了，你和我哥記得來看??！”

    林辰歆笑著揮揮手：“行，去吧！”

    “林醫(yī)生，你們科的徐醫(yī)生在消毒室跟人打起來了，你們快點找個人去看看吧！”

    林辰歆：“……，好，我去看看。”徐思妍那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消毒室在鍋爐房的旁邊。

    這個時候，醫(yī)院里所有的醫(yī)療用品，包括針頭、針管之類，幾乎都沒有一次性的，用完之后，清洗干凈，都會送到消毒室經(jīng)過蒸汽高溫消毒之后，再拿回來繼續(xù)使用。

    就連日常用的棉簽，也是她們平時閑著沒事的時候，拿著小木棍和棉球自己搓出來，再送到消毒室高溫消毒烘干之后拿回來使用的。

    不過這種活兒一般都是護士在干。

    這天是科里的干凈針頭用完了，負責去領針頭的護士剛好在忙著，徐思妍最近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兒脫離群眾了，想著要跟同事們搞好關系，便主動提出她去領。

    這本來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兒，沒想到她居然在消毒室里碰見李春蘭了。

    李春蘭居然在消毒室里上班，她一個沒文化的農(nóng)村女人，憑什么在軍醫(yī)院的消毒室里上班？

    徐思妍當時怒火上頭，立刻就揪住她問個究竟：“你怎么會在這里？”

    李春蘭一副小白花的模樣：“是卓大哥幫我安排的這份工作，卓大哥是個好人，要不是他幫我，我現(xiàn)在肯定被我家里不知道嫁給哪個老男人吃苦受累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卓大哥的恩情。”

    徐思妍那個火冒三丈啊，原來就在她天天在家里吃苦受累的時候，卓宇陽一邊跟她抱怨，因為跟她的事害得他如今在單位里郁郁不得志，一邊還有本事跟這個女的暗度陳倉！

    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一個耳光就甩了過去。

    李春蘭被她打得踉蹌往旁邊摔去，正好撞到了擺放消毒好的物品的架子上，上面的各種物品被撞翻一地。

    徐思妍還不解氣，沖上去抓著她的頭發(fā)繼續(xù)打：“你這個不要臉的狐貍精，勾引別人的男人還好意思說出來，不要臉，你去死吧！”

    李春蘭被迫反抗，揮舞著雙手去抓徐思妍的頭發(fā)和臉，兩個女人你來我往地滾成了一團。

    第72章

    林辰歆趕到的時候, 徐思妍已經(jīng)被人拉開在一邊了，頭上的帽子被扯掉了，露出一頭凌亂的短發(fā), 臉上和脖子上各有幾道抓痕，臉色漲得通紅，正急促地喘著氣。

    她對面的李春蘭也沒好到哪里去, 臉都被扇腫了, 發(fā)辮被弄散了，衣服的扣子都被扯開了兩顆, 嗚嗚嗚地哭得可憐。

    大概是兩人的強弱對比太過明顯, 好幾個人都圍在李春蘭的身邊小聲安慰, 對徐思妍怒目而視。

    徐思妍氣得牙癢癢的, 這個賤女人實在是太會裝了：“狐貍精，你還有臉哭？”

    李春蘭楚楚可憐地說：“徐醫(yī)生，你真的誤會了, 我跟卓大哥真的沒有什么的, 卓大哥就是看我可憐, 才幫了我這個忙，你打我可以，別誤會了卓大哥??！”

    “就是, 這里可是醫(yī)院, 怎么可以隨便打人呢！”

    “自己男人有問題回去找男人去，在這里欺負女人算什么事??！”

    徐思妍目瞪口呆：“不是, 你們怎么能是非不分呢，她就是個狐貍精, 她勾引我丈夫！”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我跟卓大哥是清白的，你們相信我！”

    林辰歆走過去，一把扯過徐思妍：“行了，跟他們還有什么好說的，還嫌丟人沒丟夠嗎？趕緊走吧！”

    “我不走，我要打死這個狐貍精，看她勾引別人的男人！”

    “好啊，打啊，打死她了，你就去坐牢，到時候照樣有別的女人霸占你的男人、住你的房子，打你的娃！”

    “我……”

    趁著她發(fā)呆，林辰歆用力拉著徐思妍就走：“你說你，一個有知識有文化的醫(yī)生，斗心眼還斗不過一個農(nóng)村女人，打架打贏了又怎么樣，人家還不是都站在她的那一邊，有意思嗎？”

    “你跟卓宇陽要真的有問題，攤開來兩人面對面講清楚，能過就過，不能過就離，去欺負一個外人算什么本事。”

    “可是她讓宇陽哥給她安排工作！”

    “我說你要是這樣鬧下去，她再到你宇陽哥面前哭一哭，你說卓宇陽會不會更心疼她？現(xiàn)在可能還只是對她心存內(nèi)疚，想補償一下，到時候可能就不僅僅是安排工作那么簡單了。”

    “可是我也不想她整天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晃?！?/br>
    “在你眼皮子底下還不好?。孔钆碌氖窃谀憧床坏降牡胤交??！绷殖届б矝]想到，自己居然會有感情導師的潛質。

    徐思妍想了想那個女人跟卓宇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起晃的場景，驚出了一身冷汗：“你說得對，那我該怎么辦??？”

    林辰歆舉起一只手擋在兩人之間：“這個你可別問我，我不知道！”終于把人帶回急診科，“行了，先好好上班吧，記住了，工作才是你的立身之本，不管你跟卓宇陽還能不能過下去，你都得先有工作，才有說話的底氣。”

    科室的人都悄悄地看過來，想問，又不好意思當著徐思妍的面問，只偷偷地朝林辰歆使眼色，林辰歆笑了笑，假裝沒看見，繼續(xù)忙碌起來。

    反正不用她說，剛剛在消毒室發(fā)生的時，過不了多久全醫(yī)院都會知道的。

    沒過多久，蔣主任拿了一沓演出票過來，每個人發(fā)了兩張，是京市紅太陽文工團的慰問演出，在軍區(qū)大禮堂舉行。

    紅太陽文工團一共會在陵川待半個月，每隔一天會有一場演出，各單位會輪流發(fā)演出票，因為一個科室不能全都跑去看表演了，得有人留下值班，所以蔣主任給她們發(fā)的票有三個不同場次的。

    每人兩張，可以帶家屬或者是親戚朋友去觀看。

    大家興奮地討論著手里演出票的場次和劇目，互相商量著換票或者是換班。

    也有人問林辰歆：“小林，你的是什么時候的啊？”

    林辰歆看了一眼：“后天晚上七點，《草原輕騎兵》?！?/br>
    “啊，我想看你這個，我這個是大后天的《智取威虎山》，以前看過了，你愿意跟我換一換嗎？”

    “可是大后天晚上是我值班?！?/br>
    “我?guī)湍沩敯?。?/br>
    “那行?！绷殖届τ诳词裁囱莩銎鋵嵅⒉辉谝?，而且沈焰那邊肯定也會發(fā)票的，沈晴說不定也能給她送票，她能看的機會多著呢！

    果然到了中午，沈焰就來找她了，手里攥著一大把演出票，全部攤在她的面前：“想看哪幾場，你挑?！?/br>
    林辰歆吃驚：“你哪來的那么多票？”

    “我把我們團里那些家伙的票全都拿來了，你挑完再去發(fā)給他們。”說完像是怕林辰歆責怪他，連忙又加上一句，“他們都是自愿的?！?/br>
    沒錯，現(xiàn)在沈焰已經(jīng)是團長了。

    之前他雖然說過，愿意用職位換房子，但組織上當然是不可能當真的，最終研究決定，還是按原定的計劃，給他提到了團長的位子上。

    這次他們團里的演出票發(fā)下來，得先從他的手里過。

    當然沈焰說別人都是自愿的，這話也不假，他是從底層一步步升上去的，從來都特別能跟戰(zhàn)士們打成一片，平時在出任務的時候也是身先士卒，苦的、累的、危險的事都搶著自己先上。

    現(xiàn)在只不過是想要幾張票而已，當然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