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啦，我騙你干嘛呀，但我只能說可以有這個機會，至于能不能考得上，還是全靠你自己的！還有，這事別到處跟別人說，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知道，知道，我懂的，我一定會好好努力學習的?！蓖鯌c有連連點頭，眼中的興奮怎么都忍不住，天知道他有多想當一名真正的醫(yī)生啊，可以前從來都不敢想，這種好事會落在自己的身上。

    其實他高中的時候，學習成績可好呢，不然的話他爸也不會砸鍋賣鐵把他送到外面去上學了，要是他能拿到高中畢業(yè)證，公社里都可以給他安排工作了呢，就不用回這島上過苦日子了。

    可惜……

    兩人約定了一個大秘密，心滿意足地一回頭，就看見一張幽怨的小臉。

    “水妹！你不是在做飯嗎？”林辰歆驚訝道。

    羅水妹十分委屈但又強忍著的樣子：“我是想來問問，林jiejie你能不能吃辣，雜魚鍋要不要放點辣椒?！?/br>
    林辰歆連忙說：“可以的，我能吃辣，辛苦你啦！”想了想還是開口問了一句，“水妹，你是不高興我讓慶有去考醫(yī)學院嗎？

    第14章

    林辰歆忽然想起來，沈焰告訴過她，羅醫(yī)生是把王慶有當成徒弟兼女婿來培養(yǎng)的，她這算不算是在挖墻腳？

    王慶有也急了，連忙拉住羅水妹，忽然又有點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林辰歆，但還是硬著頭皮開口：“水妹，你相信我，我不會像那些沒良心的知青一樣的，我就算考上了醫(yī)學院，學完了也不會留在外面，我是一定會回來的，你也知道，我是為什么才學醫(yī)的?！?/br>
    林辰歆好奇：“你是為什么才學醫(yī)的??？”

    王慶有臉色一暗：“兩年前，我爸得了急性盲腸炎，當時我?guī)煾傅酵獾貙W習去了，天氣不好，又沒有人敢開船送他去陵川的醫(yī)院看病，他就這么活生生地疼死了，當時我就想，如果我們島上也有醫(yī)院，有厲害的醫(yī)生可以給我爸做手術，他就不會死了，所以，我才開始跟著師父學醫(yī)，如果我能去上醫(yī)學院，將來我一定要回來當醫(yī)生，讓咱們的鄉(xiāng)親們再也不會像我爸那樣，明明是能治好的病，卻因為沒有醫(yī)生而白白沒了性命?！?/br>
    “所以，林醫(yī)生，謝謝你告訴我，我將來也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醫(yī)學院?！?/br>
    林辰歆也沒有想到，自己只是隨口鼓勵了一個年輕人，居然搭起了他通往夢想的橋梁。

    她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加油，醫(yī)院會有的，醫(yī)生也會有的，你一定能實現你治病救人的理想。水妹，你也放心，慶有他一定會說話算話的?！?/br>
    羅水妹說：“我才不是擔心他出去了不回來呢！林jiejie，你知道可以考醫(yī)學院，為什么不告訴我？”還偷偷地只告訴王慶有一個人。

    “啊？”林辰歆愣了。

    “雖然我只有小學畢業(yè)，但我一直都在偷偷地學習初中的課本，現在都快學完了，還有我爸的那些醫(yī)學書籍，我都看過了，他那本赤腳醫(yī)生手冊，我都背下來了呢！”

    “啊，這樣啊，你之前跟我說，你爸不讓你學，我還以為……”

    “可是我喜歡學，我偷偷學，他管不著我?！?/br>
    沒想到小姑娘看起來乖乖巧巧，私底下還挺叛逆的，不過這是好事?。骸澳悄憔透銘c有哥一塊兒好好學，還有好幾年呢，從現在開始好好學高中的內容，到時候一定也可以考上的。”

    “可是為什么只要學高中的內容，考醫(yī)學院不要考醫(yī)學的知識嗎？”

    “不用的，醫(yī)學的知識在醫(yī)學院里都會系統(tǒng)地教你們，他們要考的，是你們學習的基礎和能力?！?/br>
    “可是我自己學初中的知識就很吃力了，高中的知識我真的能學會嗎？”

    “你自己先學著，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先記下來，到時候去陵川問我，或者我也會來做義診什么的，反正以后肯定有的是機會見面的?！?/br>
    羅水妹高興起來：“太好了，謝謝林jiejie?！?/br>
    王慶有也十分高興：“那我們以后就可以一塊兒上學了?！?/br>
    真是一個美好的未來啊！

    “不許告訴我爸！”羅水妹說。

    “不許告訴你爸什么呀？”隨著這道懶洋洋的聲音，沈焰雙手插兜走了過來，“你們幾個鬼鬼祟祟的，商量什么壞事呢！”

    本來他這個動作挺帥的，但因為衣服太短，就變得有些好笑起來，林辰歆沒忍住笑出了聲：“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不告訴你！”

    陵川軍醫(yī)院的送醫(yī)下鄉(xiāng)活動，其實義診的時間是一天。

    只是林辰歆閑著也是閑著，便連著開了兩三天的義診，當然也收到了島民們送來的許多好吃的海鮮。

    有新鮮的海蟹，白灼就極為鮮美；大桶的生蠔，用蒜蓉蒸或者是摘一把韭菜煮湯，都十分美味；花蛤除了用來爆炒，還可以蒸蛋吃；蟶子絲瓜湯也是清熱解暑的一道好菜。

    還有各種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海魚，簡直可以說是隨便吃。

    羅水妹還會用海膽蒸腸粉，配上自家做的蠔油醬汁，好吃得連舌頭也差點要吞下去。

    林辰歆都有點兒樂不思蜀了。

    劉有良的兒子是第三天上午的時候回來的，那天恰好是渡輪靠岸的日子，劉有良兒子匆匆忙忙從船上下來，沖到衛(wèi)生站，直接“撲通”一下就在林辰歆的面前跪下了。

    把林辰歆和正在看病的病人都嚇了一跳。

    林辰歆連忙把他拉起來，看見小少年紅腫著雙眼，不由得心里一緊：“你爸怎么樣了？”難道沒救回來？當然，就算是沒救回來，也是很正常的，她當了那么多年的醫(yī)生，早就見慣了這種生離死別，但這會兒還是很揪心。

    小少年又哭又笑，非要給林辰歆磕頭：“謝謝你，林醫(yī)生，你是我爸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們全家的救命恩人?！?/br>
    林辰歆費了好大勁兒才把他拉起來：“這可不是我的功勞，你得謝謝幫他做手術的醫(yī)生?！?/br>
    “不，林醫(yī)生，是你讓我們去的醫(yī)院，軍醫(yī)院的醫(yī)生說，幸虧來得及時，要是再晚半個小時送過去，我爸就沒救了?！币皇橇轴t(yī)生堅持讓他們上醫(yī)院做手術，要不是沈營長幫忙找人送他們去陵川，他爸根本就活不下來！

    林辰歆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這不是好事情嘛，男子漢大丈夫，不興哭的哦，快回家去告訴你家里人吧，你爸那邊，你也得趕回去照顧的吧！”

    小少年點點頭：“嗯，謝謝林醫(yī)生，我，我現在沒有什么可以報答你的，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guī)兔Φ模易雠Ｗ鲴R……”

    “好了，小小年紀，哪里學來的這一套，這就是我的工作，沒有什么報恩不報恩的，你要是真想報答，就好好學習，將來報銷祖國吧！”

    “好好學習？林醫(yī)生，我，我沒有上學了。”

    啊，也對，林辰歆這是思維定式，看見個孩子就慣例鼓勵對方好好學習。

    “呃，那就……不管干什么都要認真對待，努力做一個好人吧！”

    小少年用力地點頭：“嗯，我一定會做一個好人的?！?/br>
    隨著劉有良兒子回家，很快，幾乎全島的人都知道了劉有良被救回來了，果然是像林醫(yī)生說的一樣，是從房頂上摔下來的時候，造成的腦出血，據說當時可危險了，差點兒人就沒了。

    大伙兒都說，這林醫(yī)生可真是個神醫(yī)啊，當時劉有良活蹦亂跳的，誰看得出來他腦子里有病呢，就林醫(yī)生看出來了，還讓他馬上去醫(yī)院，結果劉有良還不聽。

    要不是林醫(yī)生在，后來劉有良就算是昏倒了，也沒有人想得到該送去醫(yī)院啊，頂多抬回去躺床上，這躺著躺著，人可就沒了。

    又有老人家說，以前啊，也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有人上山打獵從山上摔下來，當時看著沒事，誰知道過了兩天，突然就七竅流血死了，肯定就是像劉有良一樣，傷在了腦子里呢！

    這林醫(yī)生肯定有一雙神仙眼，能穿透腦殼，看到腦子里邊呢！

    這話兒越傳越神奇，最后傳到林辰歆耳朵里的版本，已經變成了她是天后娘娘坐下的小仙女，專門下凡來幫助海島上的貧苦人民的。

    難怪叫林醫(yī)生呢！

    林辰歆都聽懵了，問來告訴她這個傳言的羅水妹：“等等，這跟林醫(yī)生有什么關系？”

    “林醫(yī)生你不知道吧，在我們漁民的傳說中，天后娘娘，也就是媽祖，她的原名叫做林默娘，她終身未嫁，專研醫(yī)理，治病救人，是我們漁民的神女，林醫(yī)生你姓林，又是個醫(yī)生，還長得這么好看，所以大家都說，你是天后娘娘派下來救苦救難的仙女呢！”

    林辰歆只知道沿海一帶的群眾供奉天后娘娘媽祖，但還真不知道那么多細節(jié)，沒想到她這個“林醫(yī)生”倒是碰了天后娘娘的瓷了。

    因為碰了個瓷，林辰歆名聲大噪，原本這幾天該找她看病的人都已經來看過了，本已冷落的門庭忽然又熱鬧起來，都是來看下凡的“仙女”的。

    哪怕沒病，討仙女的一點“楊枝甘露”喝了，也能強身健體呢！

    林辰歆哭笑不得，都來找她討“楊枝甘露”，觀音菩薩得生氣了。

    還有是來給她“上供”的，帶著自家曬的各種海味要來送給她。

    各種咸魚干、蠔豉、蝦米、海帶、紫菜等等，原本林辰歆收一點新鮮的海產品，剛好夠吃的，還不覺得有什么，可是這一下子送來得太多了，她哪里敢收?。?/br>
    可是羅水妹告訴她，這是島民們的一片誠心，如果她不收的話，大家就會認為是他們惹她生氣了，以后就不會再保佑他們了。

    最后林辰歆只能選擇每個送東西來的，她都挑選其中一點收下，讓大家安心。

    即便是這樣，到最后她收到的東西都還裝滿了兩大籮筐，放在身邊讓她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海貨市場。

    忙活完這一波，下午都快要過去了，方新國的傷口恢復得不錯，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了，他們打算搭乘今天的渡輪離開鳳尾島，不然的話，錯過了這次船期，又得等上一個星期。

    今天離開鳳尾島去陵川的渡輪是下午五點出發(fā)的，還有一個小時，船就要開了，可林辰歆還有一件事情放不下。

    第15章

    這幾天林辰歆一直在等那天那個疑似患卵巢內胚竇瘤的小女孩的mama來找她，可對方一直沒來。

    這事關乎一個小女孩的生命，她既然知道了，就沒有辦法當成沒發(fā)生過。

    “我想去找個人?！彼龑ι蜓嬲f，“就是我們第一天義診的時候最后一個病人，大概這么高的一個小女孩。”

    林辰歆也不知道沈焰是怎么做到幾乎認識這島上所有人的，她就這么一說，他立刻就想起來了：“你說鄧香妹啊，行，我?guī)闳?。?/br>
    林辰歆好奇：“怎么這兒每個女孩子的名字都有個妹字，會不會很容易重名啊！”

    “同一輩的一般不會，差著輩的就免不了了，香妹她怎么了？”

    “我懷疑她的病有些嚴重，如果不及時檢查治療的話，怕是會耽誤了?！?/br>
    “你得做好心理準備，他們家的人有點重男輕女，要為一個女孩家花錢，可能不會那么輕易答應的?！?/br>
    沈焰果然沒有料錯，鄧香妹她媽足足生了五個女兒之后，才生了一個兒子，最小的兒子是他們家的寶貝疙瘩，而女兒根本就不值錢，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家里幫忙做家務，長大以后嫁出去可以給家里換點彩禮錢而已。

    鄧香妹是五個女兒當中最小的，所以在她那重男輕女的奶奶的眼里，她是最沒有價值的，多她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一聽說得花錢去陵川治病，想都不用想就拒絕了。

    “好端端的，去什么陵川，哪家孩子不肚子疼的，也沒見哪個就疼死了啊！”鄧老太一邊給自己七八歲的寶貝孫子喂雞蛋羹一邊說。

    那孫子瞪著一雙天真的眼睛說：“奶奶，可是人家說林醫(yī)生的眼睛是神仙眼，一眼就能看出來身體里哪兒有病，她說五姐肚子里有病呢！”

    “有病沒病那都是她的命！這輩子投了個女胎，就得認命！小寶乖，快吃。”

    林辰歆知道這個老太婆說不通，她根本就不把鄧香妹的生命看在眼里，只好找鄧香妹她媽，可她媽就是個懦弱的性子，在婆婆面前更是鵪鶉似的，一句話都不敢說，只不停地抹眼淚：“是我不好，我不配當媽，我對不起香妹?！?/br>
    至于鄧香妹她爸，更是全程都沒有露面，聽見他們過來，早早就避開了。

    沈焰估摸了一下時間，提醒林辰歆：“差不多要開船了?！?/br>
    林辰歆點點頭，最后跟鄧香妹她媽說了一句：“女兒是你自己生的，心不心疼是你自己的事，我就在陵川軍醫(yī)院，如果你打算帶香妹去看病的話，就去找我。”

    說完，轉頭跟沈焰說：“我們走吧！”

    其實等了這么久都不見她們再來找她，她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了，就算是現代，也還有許多因為沒錢而放棄治療的呢！

    只不過是想再次嘗試努力一下而已，不管當多久的醫(yī)生，見過多少的生離死別，她還是沒有辦法做到面對這樣的情況心如止水，畢竟每一條生命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著自己獨特的人生，并不是一個冰冷的數字可以代替的。

    沈焰見她臉色不太好，撓了撓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正為難著，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小孩子的喊聲：“林醫(yī)生，林醫(yī)生你等等！”

    兩人回頭一看，卻是鄧家那個寶貝小男孩兒追了上來。

    林辰歆皺了皺眉，她對這個七八歲了還讓人喂飯的小男孩兒沒有什么好感，但對一個小孩子，她的態(tài)度也惡劣不起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