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知道不?對自己?明言所圖為何。

    他無法茍同?謝一前后矛盾的做法，更無法因他一死就真的都當(dāng)發(fā)生過的事情都沒有?過一樣。

    桌子上留的那一紙關(guān)于紫笙毒的解法，就已經(jīng)將事情都道了?個明白。

    謝一是恰好?尋得了?紫笙毒，若沒尋到，死的就是眉兒。

    有?口難言，有?怨難訴，謝一哪怕一死都要自己?心存愧疚。

    偏偏也就真如他所料。

    連死都要算計。

    讓他不?能再怨不?能再恨。

    從清潤園出來站在分岔路口時，沈祇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跡，終究是朝著右邊去?了?。

    他還有?眉兒，還要給眉兒一個家。

    第80章 、眉兒淚

    眉兒睡醒的時候, 就見沈祇坐在床邊。這倒是稀奇了，他甚少一早的時候就來找自己的，康健的時候顧著男女之別, 親昵也是少的, 要說情不自禁, 還是自己多些。

    怕一早起來嘴巴里的味道不好聞，眉兒并未靠近，只是手略掩著嘴道：“怎么坐在床邊, 一睜眼就看個人坐邊上怪嚇人的?！?/br>
    沈祇的身影背著光，帶著他周身都有了一層光暈, 難得的和煦。

    “來瞧瞧你, 我身子?好了，你的身子如何？”

    眉兒估摸沈祇是知道自己練功練得太心急, 結(jié)果傷了筋脈的事兒了。這事她心里難過，擱平時也是要找沈祇哭一哭的，可眼下瘟疫的事情還不算完，眉兒也不想給他添麻煩, 便?自己落寞了幾天也沒?說。師父那頭雖也沒?說自己什么, 又教了養(yǎng)身的功法, 可到底師徒這一茬兒的關(guān)系就弱了許多。眉兒心里還生?了別的想法, 覺著自己沒?了本事, 怕又是成了拖后退的, 她心里是對自己多是失望。

    神色已經(jīng)出賣了眉兒的想法, 沈祇待聽她說什么，便?聽眉兒道：“好的, 就是上?回吐血，到底是不好了, 怕是練武練不成了?！?/br>
    “練不成便?練不成了吧，找些?其他喜歡做的事兒也好的?！?/br>
    眉兒對這話不以為然，認(rèn)為沈祇是覺得自己做什么事兒都是做不好的，所以沒?期待自然也就沒?失望：“嗯，那你出去先，我洗漱了再說?！?/br>
    “不走。”

    眉兒推他：“你出去，今日師父三娘可能要回風(fēng)滄山了，我還要去送送呢，再耽誤來不及了?！?/br>
    沈祇不動，開?口?道：“三娘夫婦見你不去，自然也就知道你是被我絆住了腳，你且有什么急的?？倸w天下不太平，他二人也少下山，你想三娘回風(fēng)滄山看?看?就是。”

    眉兒瞪他：“那也是要送的，一個是我?guī)煾敢粋€師娘，哪里有不送的道理?。”說罷，也不管沈祇了，自顧自的就梳洗了起來。

    沈祇身子?放松了些?，就坐在床邊看?著眉兒忙活。他心思復(fù)雜，有些?情緒隱著不好讓眉兒知道。謝一已死，有些?事自是沒?必要讓眉兒知道了。可三娘夫婦，沈祇也是不想讓眉兒來往的。

    他心思大?起大?伏，一個時辰前還當(dāng)著眉兒沒?多久可以活，眉兒若是死了，他自然也不會獨活；一個時辰后這想法就變得可笑了起來，眉兒無事，他也無事，那還有許多年的歲月，就又不急了。

    靜靜坐在床邊，眼里就只剩下了眉兒。

    那目光太灼人，眉兒被盯得都不舒服了，回頭見沈祇面容瘦弱，只一雙眼又亮又沉，嗔道：“瞧什么，就盯著我看?，盯得我覺著自己跟塊豬rou似的?！?/br>
    幾聲輕笑，眉兒就見沈祇起身上?前來，給自己擰了帕子?。太陽打西邊出來的給自己擦起了臉，一時讓眉兒覺著自己就跟個娃娃一般。

    你說他給自己擦臉吧，也就擦了，偏偏擦了還走神，好多遍連著鬢角都給擦亂了。眉兒就不高興了，推開?他：“你要擦就好好擦，擦得我臉不舒服，真是。”

    見沈祇有些?愣住，眉兒盯著他：“你不會覺著伺候姑娘家就跟伺候娃娃差不多吧?！?/br>
    沈祇不說話，從眉兒手里搶了帕子?，又重新給眉兒擦了一遍。這回倒是比剛才好多了，可還是不如她自己擦得舒服。

    待漱了口?，眉兒要給自己梳頭發(fā)，沈祇又一聲不吭的把梳子?搶過去。

    被他扯頭皮扯痛了三次，眉兒忍不住了，輕聲道：“我還是自己來吧，你這一大?早是中邪了么，怎么稀奇古怪的。”

    沈祇抿唇，就跟個孩子?一樣，手上?動作又輕了些?。

    平常幾下就能梳好的頭發(fā)，今早愣是被沈祇折騰了小半個時辰。好在那頭發(fā)梳得還能見人，不然眉兒真是煩死了，拆也拆不得，說也說不得的。

    收拾停當(dāng)就要從一明堂離開?了。

    眉兒想自己騎馬，又被沈祇拽到他馬上?去了。

    被一明堂的人瞧著，眉兒臉紅，又不好拂了沈祇的面子?，索性低頭當(dāng)什么也看?不見。

    “去找?guī)煾?，她們在阿蠻家呢，還有楚大?哥，也在那處。我們趕緊過去，再晚了是真的趕不上?了?！?/br>
    眉兒急，沈祇不急，一路上?也不說話，箍著眉兒一會兒快一會兒慢的騎馬。眼看?著被耗了許久，眉兒惱了：“你要騎就好好騎，你當(dāng)著春游不成，都和你說了著急著急，你故意的是不是?！?/br>
    “自然不是。”

    “那就快點兒??！”眉兒伸手去掐沈祇，被他一躲也沒?掐著。

    被這么一耽擱，到了阿蠻家的時候，三娘和顧瀟早沒?影了，就剩下楚之橋還在。

    阿蠻家的院子?還挺大?的，被灑掃的很干凈，沈祇在一側(cè)拴馬，眉兒上?前著急問了，知曉人走了之后，一跺腳回頭瞪了眼罪魁禍?zhǔn)讱獠淮蛞惶巵怼?/br>
    阿蠻做小竹凳子?上?擇菜，她對沈祇心思早歇了，就是看?眉兒還不大?順眼：“三娘可等了你好一會兒，我說你肯定是和沈祇膩歪才誤了時辰。果然吧，你這會兒倒跺腳了，作給誰看?啊?！?/br>
    眉兒還沒?還嘴，阿蠻被楚之橋眼風(fēng)一掃，無聲嘀咕了兩句還真就沒?繼續(xù)說什么了。

    楚之橋指了指沈祇，沒?辦法說話就又指了指馬。

    “我也不知道，懷夕師兄呢？還有桑婆和林伯呢？”

    “謝大?哥早走了，我看?方向?應(yīng)該是在一明堂啊，說是他有他自己的事兒要辦?！卑⑿U插嘴，“桑婆和林伯昨兒就回風(fēng)滄山了。你還真是貴人，什么事兒都不知道啊?！?/br>
    眉兒也被阿蠻說煩了，她都不知道阿蠻嘴里的刺是從哪里來的，說話怎么就能這么難聽。都隔了這么久了，就看?自己還這么不順眼？虧自己一到主城還擔(dān)心她活沒?活著。好心被當(dāng)成驢肝肺似的，真是嘔得眉兒一句話不想和她說。

    沈祇拴好馬過來，瞧了眼阿蠻：“許久不見，你倒是沒?什么長進?！?/br>
    看?見沈祇阿蠻就沒?好氣，想起風(fēng)滄山上?那點事兒，當(dāng)初被豬油蒙了心似的，怎么就跟被下了降頭似的眼巴巴貼了上?去。阿蠻這會兒再看?沈祇瘦得跟個皮包骨頭，那身好皮子?全?然被毀了似的，雖是氣度還在，但配這身骨頭也沒?好看?到哪里去。想回嘴，被楚之橋冷颼颼的看?了兩眼，阿蠻哼了一聲，抱著菜籃子?換了個地方擇菜去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看?這啞巴就發(fā)怵。

    阿蠻的娘親風(fēng)姨是等幾個小的拌完嘴才從廚房出來，她知道自己女兒是個什么德行，也不忍心怪，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似的招呼了眉兒和沈祇。

    風(fēng)姨不同阿蠻，她是越看?沈祇越歡喜，她可是知道這回瘟疫，沈祇可是立了大?功的。年紀(jì)輕輕一身醫(yī)術(shù)，又敢闖敢當(dāng)，有這么個男人當(dāng)家，她還愁自己女兒下半輩子?什么。況且也就是生?了一場病，吃好點兒，好好養(yǎng)一陣子?，rou養(yǎng)回來那臉不也就好看?了。

    可惜了可惜了，風(fēng)姨看?沈祇對眉兒頗有照顧，小姑娘長得也是好，估摸也是插不進去了。再看?旁邊這個啞巴，風(fēng)姨也覺可惜，要不是個啞巴，這長相配阿蠻也不算委屈了阿蠻，怎么好生?生?的人就硬是被人割了舌頭。

    風(fēng)姨嘆息不提。

    到了晚間兒，安置就成了個麻煩事兒。阿蠻不愿意和眉兒一處睡，眉兒不說話那樣子?自然也是沒?多想和阿蠻睡的。只好風(fēng)姨和阿蠻一處，沈祇和楚之橋一處，眉兒自個兒睡一屋。

    眉兒梳洗完，鉆進被窩，心里還有些?難受。難受倒不是因為別的，還是因了武功那事兒，不好再習(xí)武，之前的努力?也全?都白費，那一日一日繞著山跑來跑去的花費的汗水，都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夢一醒，自然什么也都不剩下，到底還是個沒?本事的人。

    要是不那么心急，是不是她也能像個女俠一樣走遍天下行俠仗義。這樣找到爹娘弟弟的時候，也能護著一家無憂，而不是再像個附庸，只能依附著沈祇活。

    眉兒長呼一口?氣，想到以后看?見師父都不知道如何自處；又想到以后只能和之前一樣，只能跟著沈祇在亂世里頭給他添麻煩；心里頭生?了懊悔和委屈，眼淚還是沒?忍住。

    自己躲在被窩里哭了許久，無聲的抽泣最是熬人，慢慢的也就哭睡著了。

    眉兒感覺自己剛睡下也沒?多久，就被人搖醒了。黑燈瞎火的，聞到那股藥草味才知道是沈祇，眉兒揉揉眼睛，聲音還有點?。骸霸趺从滞低蹬芪椅葑?里來了?！?/br>
    “起來了，走了?！?/br>
    “啊，去哪??？”

    “先出了主城再說?！?/br>
    “那楚大?哥呢？”

    沈祇沒?回答，也不管眉兒還迷糊了，直接連人帶被子?一起裹了抱著出了屋子?。也得虧他如今瘦弱力?氣還是夠的，就這么帶著眉兒跑了。

    楚之橋是聽到馬蹄的動靜時候醒的，他知道沈祇是什么意思，睜著眼睛一直到天亮。

    一直到聽到阿蠻的叫罵聲才起來。

    “走就走了，連聲招呼都不打，還把我被子?裹跑了?！卑⑿U插著腰，“真是一點規(guī)矩沒?有的，到底是兩個野娃子?，不知恩更不會圖報。走就走了，最好這輩子?都別見！”

    “什么東西，還留個啞巴在這，什么人??！”阿蠻還想繼續(xù)罵，一到堂屋看?見楚之橋一點聲音都沒?的站旁邊，舌頭一打結(jié)，開?口?就成了：“早...早飯吃粥嗎？”

    楚之橋沒?搖頭沒?點頭，走到桌子?前沾了冷茶水寫道：“不必?zé)n，今日我便?離開??！?/br>
    “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br>
    風(fēng)姨是個熱心腸，老早就聽見阿蠻罵人，這會兒端了早飯進屋：“我這閨女就一張嘴不饒人，實際不是什么壞人，疫癥如今解決了，遲早還得出攤的，你不如就留下來幫我忙?！?/br>
    “省的我孤兒寡女遭人欺負(fù)。”

    阿蠻心里不大?愿意，被風(fēng)姨瞪了一眼也只好附和：“我娘說的是，我嘴巴不大?好說得難聽你別放心上??！?/br>
    楚之橋這番到底如何暫且不提，倒是眉兒那邊終于?清醒了之后朝著沈祇發(fā)了好大?一通火。

    第81章 、行至南海

    楚之橋這番到底如何暫且不提, 倒是眉兒?那邊終于清醒了之后朝著?沈祇發(fā)了好大一通火。

    “你明知道楚大哥是個什么情況，怎么能就把他丟下了?！泵純?說?著?受不了被箍著?，想掙脫, 使勁扭動?, 沈祇自巋然不動就任由眉兒折騰。

    “他總歸是有自?己的路要走, 不能像個孩子一樣總是求人庇佑?！?/br>
    “那你也不該不辭而別！”

    “若不是不辭而別，哪怕他有心想自?己去過日子，你忍心嗎？”沈祇聲音悠悠的, 像是說?的那人都不是人一樣。

    眉兒?聽這語氣無法理解他這般涼薄是為何，怒道：“當(dāng)初在東山鎮(zhèn), 是你和?楚大哥交好, 怎的如今就不行拉人家一把。哪怕跟在我們后頭又如何？你行醫(yī)，他打下手不行嗎？而且我們不是還要去找阿月！阿月是他meimei, 你都能收留，為什么楚大哥不行？”

    “他是男子，多?有不便?！鄙虻o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當(dāng)初他來主城, 前路生死未卜, 這才對楚之橋的去留沒多?做置喙。如今主城之難已經(jīng)?暫時無憂, 楚之橋自?然是不能一直留在眉兒?身邊。

    他又不是傻子, 楚之橋?qū)γ純?的心思幾乎淺顯, 哪個男人能受得了心上人身邊有這么個可?憐巴巴的人存在。

    何況有手有腳怎的就不能活？風(fēng)姨也不可?能就不管楚之橋, 留在風(fēng)姨身邊作個男丁護著?, 比跟在他們身邊風(fēng)餐露宿好吧。

    “阿月是個女子，你未曾覺得不便, 反倒是個男子你倒覺得不便了？”眉兒?氣得一口氣都不順，艱難開口：“難不成你也以為我和?楚大哥有什么, 才這般的冷血不成？”

    算是猜對一半，沈祇不說?話。

    他不說?話那樣子算是徹底激怒了眉兒?：“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我就是那么見異思遷水性楊花的女子嗎？自?如此，你索性把我一起留下就是了，任你一人天高海闊，反正你能耐，何需帶著?我?！?/br>
    沈祇也被這話氣到，再加上身子到底是不如之前，竟就被眉兒?掙脫了去。

    那被子掉落在地上，主城之外多?是泥土，眼見著?就蕩起了一片灰。沈祇看著?眉兒?發(fā)絲散亂，穿得撒腳褲上頭就套了個月白?中衣，當(dāng)著?這丫頭氣狠了就直接能這般走，倒也不傻，還知道去掏包袱。

    沈祇下馬，去拉眉兒?：“別鬧了，我不是那個意?思?！?/br>
    伸出的胳膊被眉兒?一把甩開：“你自?是清高瞧不起別人，楚大哥沒礙著?你什么，都被你這般打發(fā)了去。等到日后我沒什么用給你添麻煩豈不是你也要這般打發(fā)我。到時候直接半夜溜走，我找誰說?理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