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br>
    沈祇蹙眉：“別撒謊?！?/br>
    兩人說?著仍跟在謝懷夕身后。

    胃內(nèi)翻涌，眉兒?有些受不了，怕自己吐到沈祇身上，捂著嘴推了沈祇一下，就轉(zhuǎn)身朝著東南方向?小跑了過去，眉兒?彎身嘔吐之?際，沈祇想上前。

    “別！不能去！”謝懷夕直接住了沈祇。

    只見面前樹木迅速變化，灌木遮擋，地有旋轉(zhuǎn)，等變化過去，周遭景色全然不同，沈祇沒想到腳下還?能做這般變化，忙道：“眉兒?呢？”

    謝懷夕也皺眉覺得很麻煩：“我不熟悉這陣法怎么變化的?，只靠死記硬背回桃花林，眉兒?這一下子竄到別處，我還?真不知道怎么辦，不過別慌，這陣法并無傷人機(jī)關(guān)，也就是耗些時辰?！?/br>
    沈祇聽謝懷夕這般說?才放心了些，轉(zhuǎn)頭又問阿蠻：“你與?眉兒?住在一處，她為何不舒服吐了？”

    “啊，這...”

    沈祇的?目光實(shí)在是太冷，阿蠻一結(jié)巴：“昨兒?...做...做了宵夜她吃了兩碗面并一壺酒?！?/br>
    說?完之?后，阿蠻感覺自己快在沈祇的?眼神之?下灰飛煙滅了。

    第46章 、夢境

    陣法高深, 林木轉(zhuǎn)換，眉兒吐完一抬眼之后，面前景色就已經(jīng)全然變幻完全不辨原來方位。沒?敢在此陣法之中?亂動, 眉兒低頭看了看一地污穢, 被惡心到, 忍不?住又彎下了腰。

    從未遭受過此等苦楚，以往只會說是?太餓了，會反了酸水, 誰成想吃太飽了也會吐出來。那一灘，有些還濺落到了裙擺處, 眉兒內(nèi)心一陣心疼, 心疼也無法，終是?苦著張臉擦了擦嘴角, 往左側(cè)稍稍挪了挪，大方位是?不?敢動了，怕再觸及到了陣眼。

    吐過之后也沒?見多舒服，頭?頂上雖有些三兩樹木遮擋, 但烈日仍舊灼人的厲害, 本就脾胃弱了, 被曬了一個時辰之后, 眉兒抬頭?看了看太陽, 那陽光灼人, 抬手想遮擋了一些, 陽光便從指縫處落到了她的臉上。

    隨著細(xì)微的動作，光影浮動至眼簾之處, 眉兒眼前也不知是發(fā)白了，還是?發(fā)?黑了, 閉眼就那么暈了過去。

    這回暈過去，眉兒以為自己心里頭?沒?了俘虜時候的惶恐，也不?知道是?知道沈祇一定?會來，還是?知道，哪怕沈祇不?來，謝懷夕也會來，再?不?濟(jì)，師父也是?會來的。

    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少時辰，眉兒只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夢，一個很真實(shí)的，讓她后怕的夢。

    夢里，又回到俘虜那夜，阿云仰著臉朝著胡人笑得諂媚，雙手不?知道是?捧著什么rou，一口一口往嘴巴里塞。哪怕明眼看就知道已經(jīng)是?吃不?下去了，還是?將自己的腮幫子塞的滿滿的，rou油都?從嘴角流出?來，看著又臟又惡心。

    眉兒也看到了自己，縮在人群里并不?起眼，驚詫于自己好似魂魄的游蕩，眉兒看見自己從人群中?沖了出?來，沖出?來卻不?是?為了做什么。

    只是?護(hù)在了阿云身前，也學(xué)著阿云那諂媚的笑，對著胡人搖尾乞憐。瘦弱的軀體在博爾扎面前是?那么的渺小，而博爾扎的身子在這黑夜里帶著血腥氣的是?那么的可怖。

    “她吃不?下了?！?/br>
    “我?吃我?吃，我?喜歡吃?！?/br>
    眉兒就看見自己也學(xué)著阿云的樣子，將那rou，一口一口的往嘴巴里塞，吃得眼淚落到嘴里，混著害怕惶恐痛苦一起塞到了肚子里。

    畫面一轉(zhuǎn)，眉兒又看見自己在帳篷里，守在阿云的身邊，牽著她的手，輕聲和她說：“我?一定?帶你回去見你阿父?！?/br>
    “你阿父人很好，怕我?們路上會不?安全，還給了我?們的防身的匕首。也因了你阿父善良，不?然沈祇哪里會逃出?去，不?怕，我?們一定?能活?！?/br>
    眉兒看著這場景，胸腔涌上一股酸澀，這酸澀一下子充滿了血rou，讓身子開始發(fā)?抖，宛若無聲的悲鳴。眉兒清晰可見的那股子悲鳴，在自己眼前化為了洪水，一下子從面前涌了過來，排山倒海之勢，根本無法抵抗將眼前的一切都?給淹沒?。

    原是?哪怕成了魂魄，還是?會怕水災(zāi)帶來的窒息之感。

    溺在水中?的感覺并不?舒服，鼻子都?被堵住，那水卻又變了紅色，帶著濃重的血腥氣。

    都?是?血。

    為什么會這么多血。

    血為什么越來越多。

    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血色與洪水褪去，周遭的一切都?暗了去，眉兒只能看到自己拿著匕首像個羅剎鬼一樣瘋了似的將匕首插入了博爾扎的眼睛。

    阿云出?現(xiàn)，擋住了那一刀。

    這畫面不?斷重復(fù)不?斷重復(fù)不?斷重復(fù)。

    眉兒感覺自己要死了，這都?是?真的，這不?是?夢，那殺人的是?自己，那害了阿云身死的人是?自己。

    那讓阿云失了活下去的念頭?的，仍是?自己。

    畫面開始扭曲，扭曲到都?是?血色的痕跡，血色的痕跡在黑暗里飄蕩的到處都?是?。

    他為什么不?來。

    他為什么不?來。

    他為什么不?能早點(diǎn)來。

    心口絞痛，無法抑制的每每跳動一下都?是?折磨，黑暗無邊無際，血到處都?是?。

    我?不?想殺人。

    我?不?想誰因我?而死。

    我?只是?想好好過日子。

    一日三餐，就這般就好了。

    眼淚都?化成了血淚，眉兒跪在這一片黑暗之中?，仰著兩行血淚的模糊面龐，伸出?滿是?鮮血的手，五指微微張開，她想抓住，抓住什么？

    沈祇。

    是?沈祇。

    黑暗里，沈祇的身影逐漸清晰，帶著柔和的光，眉兒伸出?自己那滿是?鮮血的雙手，想去抓住他的衣擺，只要是?衣擺就好。

    救救我?吧。

    破碎的卑微的祈求。

    在眉兒指尖即將要觸碰到沈祇衣角的那一瞬間，輕輕一聲，他的身影化作了無數(shù)熒光消散無蹤。

    爹爹還是?為了銀子將自己賣掉了。

    沈祇還是?為了周全暫將自己拋棄了。

    形勢所迫，迫不?得已。

    她呢？她便得已么？

    心中?的恨意?在這一瞬間達(dá)到頂峰，抬頭?凄厲的尖叫，魂魄都?在震動。

    湮滅，一切都?被黑暗淹沒?，歸于虛無。

    歸于虛無那一刻，眉兒也睜開了眼。

    頭?頂是?白色的紗幔，能看到黃昏的光影，投射著窗戶的疊影。那圖案該是?竹子，看影子都?覺禪意?。氣息之間能嗅到一股子檀香，很好聞，也很安神。

    眉兒有些懵的，雙眼迷離，無意?識的伸出?手，那五指干干凈凈，哪有什么血跡。

    閉上眼又睜開，重復(fù)幾次，眉兒翻了身，臉朝外，就透過了白色的紗?？吹搅松虻o的身影。這副畫面是?好看的，白色的紗讓他變得遙遠(yuǎn)，那黃昏的光又讓他真的猶如神祇一般。

    看著他坐在在窗邊的案桌上，手上不?知雕刻著什么，他認(rèn)真的時候，眉頭?反而是?舒展的，側(cè)臉很好看。人還是?那個人，眉兒也知自己歡喜他的。

    可是?不?知道為何，該如何去解釋自己的這股子心境，抬手撫了撫因夢境跳動太快的心口，眉兒一下子就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總是?怨了他那次的。

    可能遠(yuǎn)比自己想象的那怨要深的多的多。

    太小心眼了。

    “我?能起來嗎？”眉兒還是?開了口。

    然后就見沈祇不?急不?忙的擱下手里的東西，去倒了茶水走到床邊掀起了簾子：“舒服些了嗎？”

    看著他那張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清晰的臉，瞧不?出?他眼里的情緒，眉兒點(diǎn)點(diǎn)頭?嗯了一聲。

    接過他手中?的茶盞，眉兒喝了，然后道：“我?睡了多久？”

    “三個時辰吧。”

    “嗯?！?/br>
    “餓嗎？”

    “還好，一下子就好像沒?那么貪嘴了。”眉兒起身，坐在床邊：“已和三娘她們碰上了是?嗎？他們?nèi)四?？?/br>
    “不?急，等你完全緩過來我?再?帶你去見。”

    說是?這么說，眉兒也并未緩多久就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就被眼前景色驚艷到。

    只見竹舍小屋之外是?一片夜絨樹，此時正當(dāng)季，那夜絨花開得正好，紅紅一片，瞧著實(shí)在舒服。屋舍四五間，皆是?兩層構(gòu)造，屋后又有竹林，院子之中?又有花圃。

    地勢高低不?同，遠(yuǎn)些的地方有了霧氣氤氳，估摸是?溫泉。

    原只當(dāng)風(fēng)滄山是?深山老林，才知是?可遇不?可求的桃花源。

    眉兒心思被景色觸動，松散了許多，再?去見顧瀟之時看著就正常了不?少。

    此刻顧瀟，三娘，謝一正在另一處竹屋之內(nèi)閑話手談，老遠(yuǎn)看見眉兒過來，三娘笑：“還是?十幾歲的小姑娘瞧著讓人歡喜。”

    顧瀟不?接這話，謝一開口：“十幾歲的小姑娘最是?刁蠻?！?/br>
    眉兒一進(jìn)屋子，聽到的便是?謝一這句，在她的預(yù)想之中?，謝師父應(yīng)當(dāng)是?頭?戴綸巾，青衣素面，一身書生氣的中?年儒雅男子，沒?想到竟是?鶴發(fā)?童顏。

    那一頭?白發(fā)?用銀冠固定?，讓那白發(fā)?就更晃眼了，又因著是?穿了月色的廣袖大衫，整個人氣韻出?奇的冷；那張臉并不?見多好看，那雙丹鳳眼卻將其整個人的氣韻拉到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幻境里。

    瞧著不?大好相處。

    眉兒沒?再?敢多打量，恭敬的朝著三人說了些來時路上發(fā)?生的事兒，算是?請安。

    謝一擺擺手，示意?差不?多眉兒差不?多可以走了。

    “你這人，才一會兒就想著趕人了么？”

    “聽著累的，懷夕就聒噪，早已忍不?住說了一遍，你倆也不?是?沒?聽到，不?累嗎？”謝一說著飲了一口茶。

    “這多熱鬧?！比镞€挺喜歡聽小輩說話的。

    眉兒是?臉一紅，沒?好意?思多待，自又退下了。

    晚間兒吃飯也不?是?一處吃的，小輩四個一處，三娘他們自在一處。阿蠻因著白日里的事兒，有些不?好意?思，坐在眉兒身側(cè)推了推面碗：“特意?給你做的清淡的面食，可嘗嘗了吧?！?/br>
    那面顏色有些黃，不?知道是?放了什么調(diào)料，眉兒覺著自己應(yīng)該是?食欲大開的，可這面湯黃不?黃白不?白的顏色，一下子就讓腦子里涌上了些不?好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