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要去見你 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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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煙被他問得心頭茫然,“還需要什么?”
“沒想過別的?”
“比如呢?!?/br>
“離開他們。”
雪煙深吸一口氣:“我沒有別的親人了?!?/br>
她從未想過這個可能性,一時備受震撼。
然而,雪玉樹最后的遺愿,是讓她好好長大,以后要照顧好裴秀穎。
這話像根風箏線,不管她如何想逃離現(xiàn)實,永遠會把她拽回裴秀穎的身邊。
她總是覺得,世界很大,卻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那你自己的未來呢?你自己想做的事呢?”
雪煙一怔,“沒想過?!?/br>
她的未來規(guī)劃得很完整。
唯獨沒有她自己。
一瞬間,陸京燃心里又酸又苦,有股細細密密的疼在血液里鼎沸,無法解脫,燒得他全身骨頭和心臟都銹痛。
他無可抑制地恐慌起來。
他總有種荒唐的錯覺,雪煙隨時會離他而去。
他抓不住她,誰也抓不住她。
陸京燃握緊手機,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語氣盡是寒氣,“除此之外呢?你沒別的要和我說……”
不知不覺間,一切都越軌了。
這是不對的。
雪煙忽地打斷他:“陸京燃?!?/br>
陸京燃立刻沉默下來,只有隱隱的呼吸聲,拉扯著彼此的神經(jīng)末梢。
雪煙被他剛才一連串的逼問,攪得頭暈腦脹。
她很想讓自己冷靜下來,這些情緒根本與他無關(guān),他是無辜的,可她完全束手無策。
空氣窒息,他們都沉默著。
半晌,雪煙用簡單的一句,輕易擊垮了他的自尊。
“我們之間,有什么可說的?!?/br>
-
隔天,雪煙起了個大早。
天剛蒙蒙亮。
裴秀穎更早,廚房傳出鍋碗瓢盆叮咣響的動靜,應該是在做早餐。
雪煙洗漱完后,心情不太好,連帶著走路都有氣無力的,天氣冷,空氣干燥,皮膚緊繃繃的,她也懶得管。
雪煙回到房間,收好東西后,換上一套洗得松軟的衣服。
出來時,裴秀穎已經(jīng)在廚房準備好早餐了。
裴秀穎聽見動靜,連忙出來:“媽煲了人參雞湯,你快嘗嘗。”
她生得漂亮,只是近年生活艱難,身材不再豐腴,瘦怯怯的,眼角也添了幾絲細紋,只是身上仍有幾分年輕時的風韻。
到底比同齡人強上不少。
裴秀穎把雪煙滑落的碎發(fā)撥到耳后,看她細胳膊細腿的,心疼得不知道怎么辦好,“瘦了這么多,這幾天我要給你補補身子。”
好陣子沒見,母女之間也有些生疏了。
雪煙說:“不用了,媽?!?/br>
“你肯定得喝啊,媽起了個大早熬的。”裴秀穎扯著她往廚房走,灶臺上已經(jīng)盛了一碗熱騰騰的湯,“你叔和靜怡還沒起床,不等他們了,你先喝點?!?/br>
裴秀穎給她開小灶,又把她拉到餐桌旁,“趁熱吃,試試這個雞腿的味道。”
雪煙也不想掃她的興,只能坐下,眼前那碗湯鮮透清澈,透著霧騰騰的熱氣。
裴秀穎雖然談不上稱職,但背著他人,她還是真心向著她的。
雪煙心里還是很動容的。
但也是這點,讓她更加痛苦。
雪煙理解她的難處,又怨她的懦弱和偏心,對她總是又愛又恨。
裴秀穎看到她烏黑的眼圈,“昨晚沒睡好?”
雪煙喝著湯,含糊地應付過去。
裴秀穎沒追問,也沒給自己盛碗湯,就雙手撐著桌面,笑瞇瞇地盯著她。
當雪煙喝完后,她趕緊起身,拿起碗來,“你再多吃點。”
雪煙看著她的背影,叫住她:“媽?!?/br>
裴秀穎回頭看她,“怎么了?”
“幫我和林叔說一聲,我先回去了。”
裴秀穎皺眉,很不贊同,“年初一,你舅那都沒人,多冷清啊,你干什么去?”
“去看看我爸?!?/br>
裴秀穎神色一瞬僵住,說不出話來。
雪煙沉默半晌,垂眼道:“今天過年,你身邊有人,他沒有?!?/br>
……
裴秀穎自然不敢攔她。
這些年,她自知對雪煙有愧,又束手無策,只能一天天這樣熬著,盼望著雪煙長大為人母后,能徹底明白她的苦處,也就不會再怨她了。
她總覺著,雪煙這樣懂事善良的女孩,永遠都會諒解她。
雪煙背上包,里面裝著她幾件換洗的衣物。
出門后,她買了束花,上了一輛公交車。
雪煙坐到了最后一排,聽著歌望向窗外,眼神靜靜的。
雪玉樹的墓園在郊外,以前她都是和mama或者外婆一起來的,時間久了,她也懂了路,就漸漸自己來了。
她總是舍不得放他一個人,在這孤零零的。
雪煙坐了快兩個小時的車,顛得她尾椎骨都疼,不知道究竟聽了多少首歌,下了車后,她還得走上好一段路。
日出東方,冬日陽光還是照得人心頭發(fā)冷。
城市充斥著塵埃,街邊老舊破敗,顯得荒蕪,沒什么人住在附近,都嫌這不吉利。
昨晚的雪融化了,腳下坑坑洼洼的,有種鞋底被蛆爬滿的粘滯感。
雪煙恍恍惚惚地走著,眼睛里像住著別人,看路人行色匆匆,都在避雨,瑣碎得無聊。
到了墓園門口,周圍看著才沒那么老舊。
辦好手續(xù),雪煙往里走,望眼過去。
一路規(guī)整的墓碑,密密麻麻的,遠方連著綿延起伏的悵青群山,這里是多少人的埋骨之地。
雪煙覺得自己也像個游魂。
她找到了雪玉樹的墓碑。
有陣子沒來了,上次帶的鮮花也枯萎了。
雪煙蹲下身,把新的花束放在墓前。
她直起腰,盯著他的遺照看,日子風風火火地溜走,她快記不得他的樣子了,過了一會,她才輕聲喚:“爸爸。”
“你還好嗎?”
抱歉啊,女兒太不爭氣了。
把日子過成這樣,但你別擔心呀,女兒再堅持一下,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
雪煙蹲伏下來,抽出一張手絹,輕輕擦拭著墓碑的灰塵,輕聲說:“我挺好的,mama也挺好的,窮是窮的,但到底身邊還有人陪著,日子過得還算平穩(wěn)?!?/br>
她微頓,又繼續(xù)說:“你呢?在那里有沒有找到新伴侶呀?”
要幸福呀。
如果沒有的話,再等我?guī)啄辏挖s緊去投胎吧。
雪煙微頓,笑了下:“到時候,你來做我的孩子,我來愛你?!?/br>
沒有任何的回應。
連空氣都寂靜無聲。
雪煙眼神木木的,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有時候她睡醒起來,總覺得還活在昨天,她的爸爸還在身邊,家庭也還沒有支離破碎。
她還是那個天真的雪煙,生活過得無憂無慮,前途光明,只要她認真學習,就永遠是父母眼里的乖孩子。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童話。
愛恨苦毒,悲歡離合,哀樂相生,才是世間常態(tài)。
不被愛的日子很苦,她單槍匹馬地熬著,和孤獨生死與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解脫。
山風搖曳,歲暮天寒。
很快下起雨來。
細雨如絨,啪嗒啪嗒打在墓碑上,疏疏朗朗的,照片里雪玉樹的笑容也顯得斑駁起來。
“沒想過別的?”
“比如呢?!?/br>
“離開他們。”
雪煙深吸一口氣:“我沒有別的親人了?!?/br>
她從未想過這個可能性,一時備受震撼。
然而,雪玉樹最后的遺愿,是讓她好好長大,以后要照顧好裴秀穎。
這話像根風箏線,不管她如何想逃離現(xiàn)實,永遠會把她拽回裴秀穎的身邊。
她總是覺得,世界很大,卻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那你自己的未來呢?你自己想做的事呢?”
雪煙一怔,“沒想過?!?/br>
她的未來規(guī)劃得很完整。
唯獨沒有她自己。
一瞬間,陸京燃心里又酸又苦,有股細細密密的疼在血液里鼎沸,無法解脫,燒得他全身骨頭和心臟都銹痛。
他無可抑制地恐慌起來。
他總有種荒唐的錯覺,雪煙隨時會離他而去。
他抓不住她,誰也抓不住她。
陸京燃握緊手機,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語氣盡是寒氣,“除此之外呢?你沒別的要和我說……”
不知不覺間,一切都越軌了。
這是不對的。
雪煙忽地打斷他:“陸京燃?!?/br>
陸京燃立刻沉默下來,只有隱隱的呼吸聲,拉扯著彼此的神經(jīng)末梢。
雪煙被他剛才一連串的逼問,攪得頭暈腦脹。
她很想讓自己冷靜下來,這些情緒根本與他無關(guān),他是無辜的,可她完全束手無策。
空氣窒息,他們都沉默著。
半晌,雪煙用簡單的一句,輕易擊垮了他的自尊。
“我們之間,有什么可說的?!?/br>
-
隔天,雪煙起了個大早。
天剛蒙蒙亮。
裴秀穎更早,廚房傳出鍋碗瓢盆叮咣響的動靜,應該是在做早餐。
雪煙洗漱完后,心情不太好,連帶著走路都有氣無力的,天氣冷,空氣干燥,皮膚緊繃繃的,她也懶得管。
雪煙回到房間,收好東西后,換上一套洗得松軟的衣服。
出來時,裴秀穎已經(jīng)在廚房準備好早餐了。
裴秀穎聽見動靜,連忙出來:“媽煲了人參雞湯,你快嘗嘗。”
她生得漂亮,只是近年生活艱難,身材不再豐腴,瘦怯怯的,眼角也添了幾絲細紋,只是身上仍有幾分年輕時的風韻。
到底比同齡人強上不少。
裴秀穎把雪煙滑落的碎發(fā)撥到耳后,看她細胳膊細腿的,心疼得不知道怎么辦好,“瘦了這么多,這幾天我要給你補補身子。”
好陣子沒見,母女之間也有些生疏了。
雪煙說:“不用了,媽?!?/br>
“你肯定得喝啊,媽起了個大早熬的。”裴秀穎扯著她往廚房走,灶臺上已經(jīng)盛了一碗熱騰騰的湯,“你叔和靜怡還沒起床,不等他們了,你先喝點?!?/br>
裴秀穎給她開小灶,又把她拉到餐桌旁,“趁熱吃,試試這個雞腿的味道。”
雪煙也不想掃她的興,只能坐下,眼前那碗湯鮮透清澈,透著霧騰騰的熱氣。
裴秀穎雖然談不上稱職,但背著他人,她還是真心向著她的。
雪煙心里還是很動容的。
但也是這點,讓她更加痛苦。
雪煙理解她的難處,又怨她的懦弱和偏心,對她總是又愛又恨。
裴秀穎看到她烏黑的眼圈,“昨晚沒睡好?”
雪煙喝著湯,含糊地應付過去。
裴秀穎沒追問,也沒給自己盛碗湯,就雙手撐著桌面,笑瞇瞇地盯著她。
當雪煙喝完后,她趕緊起身,拿起碗來,“你再多吃點。”
雪煙看著她的背影,叫住她:“媽?!?/br>
裴秀穎回頭看她,“怎么了?”
“幫我和林叔說一聲,我先回去了。”
裴秀穎皺眉,很不贊同,“年初一,你舅那都沒人,多冷清啊,你干什么去?”
“去看看我爸?!?/br>
裴秀穎神色一瞬僵住,說不出話來。
雪煙沉默半晌,垂眼道:“今天過年,你身邊有人,他沒有?!?/br>
……
裴秀穎自然不敢攔她。
這些年,她自知對雪煙有愧,又束手無策,只能一天天這樣熬著,盼望著雪煙長大為人母后,能徹底明白她的苦處,也就不會再怨她了。
她總覺著,雪煙這樣懂事善良的女孩,永遠都會諒解她。
雪煙背上包,里面裝著她幾件換洗的衣物。
出門后,她買了束花,上了一輛公交車。
雪煙坐到了最后一排,聽著歌望向窗外,眼神靜靜的。
雪玉樹的墓園在郊外,以前她都是和mama或者外婆一起來的,時間久了,她也懂了路,就漸漸自己來了。
她總是舍不得放他一個人,在這孤零零的。
雪煙坐了快兩個小時的車,顛得她尾椎骨都疼,不知道究竟聽了多少首歌,下了車后,她還得走上好一段路。
日出東方,冬日陽光還是照得人心頭發(fā)冷。
城市充斥著塵埃,街邊老舊破敗,顯得荒蕪,沒什么人住在附近,都嫌這不吉利。
昨晚的雪融化了,腳下坑坑洼洼的,有種鞋底被蛆爬滿的粘滯感。
雪煙恍恍惚惚地走著,眼睛里像住著別人,看路人行色匆匆,都在避雨,瑣碎得無聊。
到了墓園門口,周圍看著才沒那么老舊。
辦好手續(xù),雪煙往里走,望眼過去。
一路規(guī)整的墓碑,密密麻麻的,遠方連著綿延起伏的悵青群山,這里是多少人的埋骨之地。
雪煙覺得自己也像個游魂。
她找到了雪玉樹的墓碑。
有陣子沒來了,上次帶的鮮花也枯萎了。
雪煙蹲下身,把新的花束放在墓前。
她直起腰,盯著他的遺照看,日子風風火火地溜走,她快記不得他的樣子了,過了一會,她才輕聲喚:“爸爸。”
“你還好嗎?”
抱歉啊,女兒太不爭氣了。
把日子過成這樣,但你別擔心呀,女兒再堅持一下,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
雪煙蹲伏下來,抽出一張手絹,輕輕擦拭著墓碑的灰塵,輕聲說:“我挺好的,mama也挺好的,窮是窮的,但到底身邊還有人陪著,日子過得還算平穩(wěn)?!?/br>
她微頓,又繼續(xù)說:“你呢?在那里有沒有找到新伴侶呀?”
要幸福呀。
如果沒有的話,再等我?guī)啄辏挖s緊去投胎吧。
雪煙微頓,笑了下:“到時候,你來做我的孩子,我來愛你?!?/br>
沒有任何的回應。
連空氣都寂靜無聲。
雪煙眼神木木的,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有時候她睡醒起來,總覺得還活在昨天,她的爸爸還在身邊,家庭也還沒有支離破碎。
她還是那個天真的雪煙,生活過得無憂無慮,前途光明,只要她認真學習,就永遠是父母眼里的乖孩子。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童話。
愛恨苦毒,悲歡離合,哀樂相生,才是世間常態(tài)。
不被愛的日子很苦,她單槍匹馬地熬著,和孤獨生死與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解脫。
山風搖曳,歲暮天寒。
很快下起雨來。
細雨如絨,啪嗒啪嗒打在墓碑上,疏疏朗朗的,照片里雪玉樹的笑容也顯得斑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