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婆有些不信，要是她真的能掙錢，剛剛又怎么會餓暈？可是看著對方自信滿滿的眼神，她鬼使神差信了。

    阿香婆立刻上前與傻強交涉。

    只是三天時間就能收到翻倍保護費，傻強有些心動，他現(xiàn)在的主職工作就是收保護費和要債，要債也不是每次都能有收獲，有時候得給人準(zhǔn)備時間。但是他這幫小弟不干，拍他肩膀起哄，“你傻啊，保護費才幾個錢，孖辮妹這么靚？你不心動？”

    傻強被小弟們一起哄，立刻拒絕，“就現(xiàn)在！要是交不起保護費，孖辮妹現(xiàn)在就得跟我們走?！?/br>
    說著就要上前抓人。

    阿香婆攔在蘇念星面前，見他們不同意，她渾濁的眼珠在圍觀眾人面上逡巡，想找認(rèn)識的人借錢。

    可惜今兒不湊巧，她往常認(rèn)識的街坊都不在，看客都是過往路人，沖古惑仔們指指點點，但礙于古惑仔的威名根本不敢靠近。

    突然她的視線越過這幫看客，看到一個中年男人，他長著一張老實巴交的臉，此時正一臉幸福從街尾母嬰店出來，手里還拎著一大包嬰兒用品……

    “豬rou榮！”

    阿香婆擠開圍觀人群，快步跑過去叫住豬rou榮。

    豬rou榮在香江是個職業(yè)，所有賣rou的攤主都叫豬rou榮。

    豬rou榮聽到有人叫自己，回頭一看，就見阿香婆跑過來。蘇念星也跟在身后，傻強幾個怕她跑了也跟了過來。

    豬rou榮看到這么多人，撓頭傻笑，老老實實叫人，“強哥，大山哥，大眼哥……”

    一圈叫完，看向阿香婆，“有事嗎？”

    阿香婆拉著豬rou榮，開口就是借四百塊錢，“只借三天就還你。”

    豬rou榮被傻強幾人盯著渾身不自在，大山哥更是走過來，哥倆好似地摟住他肩膀拍了拍，“豬rou榮，聽說你老婆懷孕了，恭喜??！”

    豬rou榮有點尷尬，雖然他跟大山認(rèn)識，但兩人關(guān)系不熟，突然這么親近讓他很不適應(yīng)。

    阿香婆怕大山使壞，搶先一步開口，“只借三天！三天后保證還你，咱們街坊十幾年，你幫我一回吧?！?/br>
    豬rou榮看到她身后的傻強幾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撓了撓頭，憨厚的臉顯出幾分為難，“阿香婆，不是我不借你，而是我老婆懷孕了，家里馬上要添丁進口，我實在沒有多余的錢……”

    大山哥見他滿臉羞愧，于是也跟著幫腔，“你不借她是對的，她之前還給你算命，說你命中無子呢。她算得這么不準(zhǔn)，肯定還不起錢。當(dāng)心有得借沒得還！”

    阿香婆只扒拉出一個街坊，如果連他都不肯借，那只能叫阿sir過來了。

    豬rou榮不敢抬頭看阿香婆，他認(rèn)識阿香婆十幾年，對方又是長輩，只求他借四百，多少有些過意不去，他轉(zhuǎn)身剛要離開，蘇念星卻先一步拉住他的衣服，“這衣服真漂亮！”借著翻看嬰兒衣服手心擦著他的手背。

    只是這一瞬間，蘇念星看到十秒視頻，畫面中的女子大概是他的老婆此時正在跟一個男人打得火熱，可畫面中的男人并不是眼前之人?。磕皇撬掀懦鲕壛耍?/br>
    她眼底閃過驚濤駭浪，圍觀群眾卻是被她的動作驚得目瞪口呆。她輕撫衣服的動作看起來極其自然，但是其他人滿臉問號，只覺得這姑娘長得漂亮腦子可不怎么好。

    大家正在說交保護費呢，她居然上手夸人家衣服買得好，她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么？

    圍觀群眾都為這姑娘默哀，蘇念星卻扭頭看向阿香婆，讓對方給他翻譯，“這人老婆出軌了，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br>
    阿香婆渾濁的眼睛驚恐地看著蘇念星，孖辮妹說什么呢？雖然豬rou榮不借錢有點不仗義，但是也不至于這么詛咒人家吧？

    蘇念星見阿香婆不信，于是自信滿滿道，“真的。我會算卦，我剛剛不是算到你有個孫女，而且很愛看舞獅表演嗎？”

    阿香婆想到豬rou榮老婆阿蓮曾經(jīng)對著她兒子拋媚眼，她心里確實認(rèn)為那女人不安分，而且她也會相面，豬rou榮額頭紋路多，天中塌陷，高低眉，這確實是無子面相，可他老婆卻懷孕了，當(dāng)時她只以為是自己水平不佳，或許不是她算得不準(zhǔn)，而是他老婆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阿香婆心中一橫，咬牙用粵語重復(fù)蘇念星的話。

    豬rou榮剛剛還滿臉喜色，聽到她的話當(dāng)即怒了，一把甩開大山哥的手，兩拳捏得咯吱作響，要不是面前是個六七十歲的老人家，他真有可能上手打人。

    阿香婆很快又說了一句，“不信你現(xiàn)在就回家看，jian夫還在你家呢。”

    她剛剛是學(xué)蘇念星的話，用粵語重復(fù)一遍，說完她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扭頭用普通話問蘇念星，“你怎么知道？”

    蘇念星只回答一句，“算出來的?！?/br>
    豬rou榮卻是氣炸了，這死老太婆！他不就是不借錢給她嘛，她居然敢壞他老婆名聲！他氣得擼起袖子想打人。

    大山哥卻攔住他，“阿香婆年紀(jì)一大把了，你稍微用點力就將人打壞了，回頭你自己再坐牢。”

    豬rou榮氣得原地轉(zhuǎn)圈圈，阿香婆看著大山哥，他有這么好心？居然幫自己。

    大山哥眼里閃過一絲興味，一巴掌拍在豬rou榮肩膀，他力道極重，豬rou榮當(dāng)即被他制住，扭頭瞪向?qū)Ψ剑S即反應(yīng)過來對方是古惑仔，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他面目扭曲不敢有任何怨言。

    大山哥卻一臉看好戲，“豬rou榮，阿香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說不定她真算準(zhǔn)了。咱們不如一塊去你家看看！”

    他老豆（父親）總是嫌棄他在外面打架斗毆，給家里招惹麻煩，每次都夸豬rou榮老實勤勞，孝順父母，年紀(jì)輕輕就買下一層樓。大山哥心里不爽豬rou榮很久了，每次見面都要呵斥對方一頓，見豬rou榮被自己嚇得瑟瑟發(fā)抖，他才能找回被老豆嫌棄的自尊。

    要是豬rou榮的老婆真的出軌，還讓豬rou榮當(dāng)了龜公，他回家講給老豆聽，也讓老豆閉嘴。

    豬rou榮幾乎是被人群裹挾著往前推，阿香婆和蘇念星也被傻強一幫古惑仔推著一塊走。

    如果阿香婆算得不準(zhǔn)，又交不起錢，孖辮妹就是他們的。

    圍觀群眾有的不嫌事大跟過去看熱鬧，有的則覺得無趣，調(diào)頭走了。

    豬rou榮每天起早貪黑賣rou，他的住處離這兒并不遠，只隔了兩條巷子就到了。這樓總共37層，豬rou榮住在32層，出了樓梯，狹窄的樓道被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豬rou榮在大山哥無聲催促下，從兜里掏出鑰匙開了門。

    門打開那一刻，不等豬rou榮反應(yīng)，大山哥先一步將門打開，敞到最大限度，隨后比豬rou榮更先一步?jīng)_進屋，他的動作又快又急，身后的小弟們?nèi)绯彼銛D進屋，豬rou榮慢了一拍被他們推了個趔趄，差點摔跤，還不等他穩(wěn)住身形，就聽里面?zhèn)鱽泶笊礁缒歉呖旱拇笊らT，“哈哈！真的是jian1夫1yin1婦！”

    豬rou榮心里一個咯噔，聽到大山哥的話幾乎是半爬半推進了屋，一眼就看到大著肚子的老婆以及他老婆身邊的男人。

    兩人坐在沙發(fā)上，有點距離，但兩人卻赤著上身，大山哥嘴里吹著口哨一只手拿起胸罩得意地轉(zhuǎn)圈圈，阿蓮正一臉羞憤抱著胳膊環(huán)住自己的隱私位置，男人正焦急往上身套衣服……

    豬rou榮手里的東西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黝黑的臉漲得紫紅一片，一直紅到脖子根，他的動作也快，幾乎下一秒就飛撲著過去，抄起桌上的酒瓶就往兩人身上招呼，“你們這對狗男女！”

    屋外的人聽到動靜紛紛涌進來，看著打得難舍難分的三人，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傻強說話粗俗，“這師奶肚子都鼓起來了，還不忘偷吃是有多浪……”

    他的一眾小弟則是擠擠眼，瞄了一眼阿蓮那白花花的上半身，嘴里不干不凈，“女人三十如狼似虎，豬rou榮又不能生，她可不就得出去借種嘍?！?/br>
    這時候已經(jīng)沒人在意蘇念星和阿香婆，趁著他們看熱鬧正起勁兒時，兩人悄悄擠出人群開溜。

    第3章

    “阿香婆，我算命很準(zhǔn)的，我們換個地方一定能掙到錢。”

    下了樓，蘇念星迫不及待開口。她們剛剛只是把那幾個古惑仔甩了，但這只是暫時的。如果回去繼續(xù)擺攤，他們遲早還會找上門?，F(xiàn)在她們可沒錢給他們。但是她沒有證件找不到好工作，最好的辦法就是去別的地方擺攤，這行來錢快，而且要是遇到阿sir，她直接就可以跑路。

    阿香婆卻搖頭說自己不能離開銅鑼灣，“我要等我孫女?！?/br>
    蘇念星以為她要接孫女放學(xué)，也就沒有堅持，要不然她去別的地方擺攤？

    出了大樓，迎面遇到一個軍裝警，阿香婆飛快拉著蘇念星閃回大樓，躲在墻邊探頭往外張望，回頭看了眼蘇念星，“你也不能擺攤，軍裝警24小時在街上巡邏，萬一遇到軍裝警，他們會將你送到移民局，你會被遣送內(nèi)地坐牢。”

    她比劃了下手指，“至少要坐八個月的牢。你受得了嗎？”

    蘇念星一臉驚恐，她一直以為被抓到就是遣送回去，原來還要坐牢嗎？

    可她現(xiàn)在身無分文，還沒找到原身的母親，就這么回去，她坐完牢會被原身父親賣了，那樣活著還不如死了。不行，她絕對不能空著手回去。

    阿香婆見她聽勸，于是替她出主意，暫時先打黑工，攢點錢再回鵬城。

    蘇念星本來就是這么打算的，但是黑工太危險了，尤其人身安全不能保障。

    阿香婆表示自己帶她去一個相熟的人家，這對夫妻每天擺攤賣魚丸，既要做早餐生意，也要做夜市生意，老早就想雇人幫忙做魚丸。

    “他們用不起本地工人，就想找黑工，每小時只有10港幣，一天工作十小時，工資按天結(jié)算，還包吃包住?！?/br>
    蘇念星贊嘆這兒工資真不錯，打黑工都能有10港幣，一個月可以掙3000港幣了，只要干滿一年，她就能攢夠本錢回鵬城了。

    阿香婆見她臉上露出喜意，緊接著又補充，“要是有人查到這兒，你直接就跑，就算被抓到也別把他們供出來。這邊法律規(guī)定雇主雇傭非法入境者，要被罰款5萬港元或監(jiān)1禁一年?！?/br>
    蘇念星一口答應(yīng)，絕不供出他們。

    阿香婆滿意地點點頭，兩人走了一個小時越走越偏，四周很慌，不遠處有個村落，阿香婆解釋這兒是村屋，軍裝警很少到這邊巡邏。

    兩人到了第三戶人家，阿香婆上前敲門，好半天都沒人回應(yīng)，阿香婆猜測兩人可能在外面擺攤，于是就在這兒等，等了一個多小時，夫妻倆才推著手推車回來。

    阿香婆帶著蘇念星上前交涉。

    福叔福嬸是建國前逃到香江來的山城人，阿香婆說的是普通話，他們也跟著用普通話，夫妻倆這幾天一直在找?guī)凸?，他們開的工資不多，本地人干了沒幾天就跑路。他們就想雇黑工，但是又怕被鄰居舉報，一直在猶豫。

    蘇念星見他們面露躊躇，借著初次見面跟對方握手，如愿看到十五秒的視頻畫面。

    她笑了笑，“福伯福嬸？你們可以對外宣稱我是你們的遠房親戚，親戚之間互相幫助很正常。就算我不幸被阿sir抓到，也絕對不會把你們供出來。福嬸您下頜方圓豐滿、寬厚富實，福叔您額頭飽滿，鼻準(zhǔn)渾圓，一看都是性格敦厚，長壽富貴之人，你們的兒子遺傳你們的善心，而且還是文曲星下凡，三口祥和之家，連累你們坐牢，我于心不忍?！?/br>
    福伯福嬸對視一眼，扭頭看向阿香婆。

    阿香婆解釋，“不是我告訴她的。她會算卦，要不是她沒有證件，我更想帶她去擺攤，一定能發(fā)大財?！?/br>
    福伯福嬸忙開門將兩人請進屋。

    坐下后，福嬸就迫不及待追問，“我什么時候能添個孫子？”

    蘇念星剛才還真沒看到，她借口自己擅長看手相，如愿再觸碰到對方的手，這次看的視頻多些，大概是福嬸一直在想兒子的事，所以看到的是兒子的婚事。

    蘇念星笑起來，“你們的兒子將來會找個外國女人?！?/br>
    福伯福嬸沮喪地垂頭，他們一點也不想要外國兒媳婦。

    誰知蘇念星緊接著又道，“不過你們兒媳婦有雙胞胎的基因，她將會給你們兒子生個龍鳳胎。”

    現(xiàn)代龍鳳胎是吉星高照的吉照，福伯福嬸剛剛還喪氣的表情立刻活躍起來，紛紛追問兒媳婦的年齡，這次蘇念星以不能過多泄露天機為由拒絕回答。

    不過龍鳳胎讓老兩口一直合不攏嘴，福嬸更是拍著福伯的手，“養(yǎng)兩個孩子，輝仔壓力太大了。我們可得幫襯點兒。雇吧?！?/br>
    于是蘇念星如愿留下來。

    這村屋是三室兩廳，一間是老兩口住處，一間是雜物房，一間是兒子的房間。他們兒子不在，老兩口就讓蘇念星住兒子的房間，等兒子回來，他們再另想辦法。不過兒子遠在國外上學(xué)，飛機票又貴，至少要兩年后兒子才能學(xué)成歸來。

    確認(rèn)好住處，工資也按阿香婆說的，阿香婆起身就要離開。

    臨走的時候，阿香婆交待蘇念星遇到軍裝警不要慌，越慌他們越查你，最好快點學(xué)會粵語，香江人喜歡當(dāng)好市民，要是有人發(fā)現(xiàn)她不會說粵語，會懷疑她是偷渡客，說不定會報警。

    蘇念星滿口答應(yīng)。

    送走阿香婆，福叔福嬸交待蘇念星每天要負責(zé)的工作內(nèi)容。

    他們賣的是魚丸，而且是他們親自調(diào)的餡，口感更好。她需要處理魚，并將之捶打成魚泥，再加上調(diào)料，然后將它放在鍋里煮熟串成串凍起來。

    這工作內(nèi)容非常簡單，蘇念星跟著福嬸學(xué)了一遍就會了。

    她爺爺當(dāng)年就是靠擺攤賣吃食賺的第一桶金，后來就開了一家快餐店，賺到錢后又開了第二家，第三家……

    她父親不僅開了快餐，而且還開了鹵菜店，餃子店，米線店。

    蘇念星沒有做過魚丸，但是她在做菜一道還算有點天分，以前只是沒有她發(fā)揮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