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洋洋被放歸到鳥群中。

    當看到洋洋成功恢復(fù)健康的時候，飼養(yǎng)員差點喜極而泣。

    而且，這件事被報道出去后反而有了意外之喜。

    丹頂鶴洋洋在網(wǎng)上火了。

    很多市民和游客都特意跑來千鳥湖圍觀洋洋和它的鳥嘴, 動物園的人流量顯著上升，對她的處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本以為她的這一劫已經(jīng)渡過，誰知道還有更大的劫難等在后面

    ——如果不是她每天認真查看監(jiān)控, 及時發(fā)現(xiàn)洋洋仗著自己的賽博鳥嘴橫沖直撞到處挑架, 恐怕等著她的, 就是滿地斷了鳥嘴的蠢雄鶴。到時候就是把她未來二十年的工資扣完, 也不夠給這群祖宗患上鈦合金鳥嘴。

    飼養(yǎng)員想起來就后怕。

    這些天，她做夢都會夢見一群沒嘴巴的雄丹頂鶴張開翅膀在它后面追，洋洋則在旁邊頂著它的閃亮鳥嘴猖狂大笑，就像是童年噩夢里的大反派鷹鉤鼻老巫婆。

    飼養(yǎng)員試圖心平氣和地對洋洋講道理：

    “祖宗，你知道園區(qū)給你做手術(shù)花了多少錢嗎？要是你把其它鶴的鳥嘴都給打斷, 園區(qū)破產(chǎn)，我也被開除, 就沒有人能給你們喂小魚了知道嗎？”

    洋洋鄙視地看了它一眼：“現(xiàn)在我們也是自己在湖邊捉魚吃的。”

    飼養(yǎng)員繼續(xù)念叨：“在鶴群里鬧騰也就算了，你都被關(guān)禁閉了，還不老實，給你送小魚打掃衛(wèi)生，你還要伺機逃跑。每天為了抓你我都要請其它飼養(yǎng)員幫忙，幫忙之后還要請他們吃飯?！?/br>
    她不禁捂緊胸口：“祖宗，我這個月的工資都快花完了。”

    洋洋兩條纖細鳥腿在地上岔開，像是在扎馬步一樣：“那你就放我出去！”

    飼養(yǎng)員哀怨道：“再這樣下去，我就只能請人給你在籠舍里砌一個食槽，每天隔著欄桿把魚倒進去。到時候你就真的被當成豬養(yǎng)了，你知不知道？”

    “把你關(guān)在里面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就算把你放出來，你都不會飛了?！?/br>
    年輕氣盛的洋洋對這些都充耳不聞。

    它只是盯著飼養(yǎng)員拿著鑰匙、放在籠舍門上的手，時刻等待籠舍被打開，發(fā)起新一天沖向自由的沖鋒。

    曾經(jīng)的它是別鶴的爪下敗將，如今的它華麗轉(zhuǎn)身歸來，一定要把曾經(jīng)那些看不起他的雄鶴都打得落花流水！

    一雪被斷喙的恥辱！

    洋洋焦躁難耐地在門前交替挪動爪爪，只是想到那個場景，身上的血液都在沸騰咆哮。

    它忍不住又仰脖長鳴：“快點！快點！快點！快開門！”

    飼養(yǎng)員頹喪地嘆了一口氣，

    正準備打開籠舍，飼養(yǎng)員余光卻瞥見了向她走過來的王院長和徐瑛。她轉(zhuǎn)身放下手里的一桶魚，把鑰匙放回褲兜里，快步走到老爺子身前。

    洋洋氣得咯咯叫：“??！你回來！”

    飼養(yǎng)員不好意思地說：“您來看洋洋嗎？它現(xiàn)在恢復(fù)得很好，但我們暫時沒辦法把它放回去。”

    在面對老爺子的時候，飼養(yǎng)員心里還有些羞愧。

    這位老專家辛辛苦苦給他們的丹頂鶴換了義喙，希望能讓它恢復(fù)健康重返鶴群，最后又因為這個鈦合金義喙，洋洋接下來的五六十年都可能要被他們關(guān)在籠舍里。

    飼養(yǎng)員忍不住胡思亂想。

    卻見老爺子看向他身旁跟著的年輕女孩，問道：“你怎么看？”

    年輕女孩思考了一下。

    接著，飼養(yǎng)員聽到她對老爺子說：

    “之前不是給這只丹頂鶴先做了塑料鳥嘴模型嗎？干脆把它的鈦合金鳥嘴卸下來，換成塑料鳥嘴吧?！?/br>
    “這樣就不用擔心其它丹頂鶴會被它打傷。”

    “它要是還愛打架，那就繼續(xù)打，打爛了再換新的就是了。”

    正在偷聽的丹頂鶴洋洋：?。。?/br>
    它立刻驚恐地扯著破鑼嗓子叫起來：“不可以！不行！”

    ……

    飼養(yǎng)員聽到徐瑛的話目瞪口呆，老爺子卻合掌大笑：“哈哈哈這主意不錯。既然它仗著我們給它換的鈦合金義喙欺負其它鳥，我們就把它的義喙收回來?！?/br>
    “換成塑料鳥喙，這樣才公平嘛。”

    “多被打爛幾次鳥嘴，恐怕就學(xué)會收斂它的臭脾氣了?！?/br>
    他饒有興致地說：“其實這樣還算偏袒這小子了，畢竟在野外可沒有野人給它換鳥嘴，被打斷了喙，就只有被餓死這一個結(jié)局。”

    他們說話并沒有避開當事丹頂鶴本鶴，或者說就是故意講給它聽的。

    洋洋聽得焦急不安。

    它知道塑料！

    每天飼養(yǎng)員就是提著塑料桶來給它喂小魚，塑料桶裝滿了水之后再提起來就輕微變形。

    那軟趴趴的質(zhì)地，連它之前的鳥嘴1.0初始版本都比不上，更何況是它現(xiàn)在的2.0升級加固版！

    洋洋忍不住把它的長脖子從籠舍欄桿間伸了出來，拼命地嘎嘎叫抗議：

    “不可以！鳥只要現(xiàn)在的鳥嘴！”

    “鳥憑實力換的新鳥嘴！憑什么要給鳥收走！”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看來這只丹頂鶴不太愿意?！毙扃仡^看了它一眼，故意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對還在懵逼中的飼養(yǎng)員說道，“不過沒關(guān)系，一針麻醉下去，還不是任我們擺布。”

    老爺子發(fā)出暢快的笑聲：“沒錯，沒錯?！?/br>
    他伸手摸了摸從籠舍里拼命伸出長脖子嘎嘎亂叫的丹頂鶴。

    老爺子滿意地說：“到時候給你換上塑料義喙，你的飼養(yǎng)員就不用擔心你把其它鶴的鳥嘴都打斷了，你也能回到丹頂鶴群中和他們一起生活了?！?/br>
    “開不開心？幸不幸福？”

    這只年輕的丹頂鶴氣急敗壞地伸著脖子拼命叫到：“不行！鳥不同意！鳥寧愿帶著鈦合金鳥嘴在籠舍里餓死，也不要換成塑料鳥嘴！”

    三個人類卻對它的憤怒置若罔聞。

    它的飼養(yǎng)員甚至對這個建議心動了：“丹頂鶴的喙上不是分布著很多神經(jīng)嗎？頻繁更換義喙會不會給它帶來傷害？我怎么覺得以洋洋的脾氣，兩天就要打壞一個？”

    可惡的人類老頭繼續(xù)煽動它的飼養(yǎng)員：“疼才能記住教訓(xùn)嘛?！?/br>
    洋洋終于急了。

    它扯著嗓子疾聲叫道：“鳥認輸！鳥乖乖！鳥聽話！”

    三個人類依舊不為所動。

    它這才想起來笨蛋飼養(yǎng)員聽不懂它的話，急得恨不得口吐人言。眼看大勢已去，三人已經(jīng)商量著給它安排手術(shù)時間，洋洋這下終于后悔了。

    “鳥后悔了！鳥承認錯誤——”

    “鳥再也不打架了！鳥要現(xiàn)在的漂亮鳥嘴——！”

    這時，三人中的陌生雌性人類突然扭過頭來：“你確定？保證？”

    終于有人搭理它了?。。?/br>
    洋洋顧不得思考她為什么能聽懂自己的話，連聲叫道：“鳥保證！鳥認錯！鳥聽話！”

    ……

    飼養(yǎng)員一頭霧水地在徐瑛的指揮下，打開籠舍。

    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她熟練地快速閉上眼睛，側(cè)過臉準備躲開從門里沖出來的丹頂鶴，卻半天都沒有任何感覺。

    再睜開眼，她震驚地發(fā)現(xiàn)，洋洋已經(jīng)走到了徐瑛旁邊。

    還乖巧地讓她摸了摸自己的寶貝鳥嘴。

    飼養(yǎng)員：！??！

    這還是那只戰(zhàn)斗狂魔嗎？

    飼養(yǎng)員難以置信地走在徐瑛和老爺子身后，看著丹頂鶴洋洋亦步亦趨地跟在徐瑛屁股后面向千鳥湖區(qū)走去，一搖一擺撲扇著翅膀。

    不知道的人恐怕還以為這是徐瑛在家里養(yǎng)的鴨子。

    她恍恍惚惚地一路跟在后面，來到丹頂鶴群棲息的湖區(qū)，看丹頂鶴洋洋第一次沒有一路伸著腦袋張著嘴直接沖過去啄別鶴的腦袋，而是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別鶴的警惕中走進了鶴群里。

    在三人的注視下，它甚至討好地看了一眼徐瑛。

    故意向身邊虛張翅膀警惕防備的死對頭走了幾步，親密地和死對頭貼了貼腦袋。

    死對頭驚恐地向后踉蹌幾步。

    本來只是打算裝模做樣取得人類信任的洋洋眼神一亮。它覺得自己get到了新技能。

    洋洋干脆揮舞著翅膀，開始歡快地引吭高歌，對著曾經(jīng)讓它痛失原裝鳥喙的死對頭

    ——跳起了求偶舞！

    死對頭鶴：?。?！

    圍觀的眾鶴：?。?！

    丹頂鶴不愧是被眾多文人墨客所喜愛的仙鶴，暴躁如洋洋，圍著死對頭跳起舞來，居然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

    它曲頸仰頭，一會兒原地踏步，一會兒彎腰旋轉(zhuǎn)，一會兒輕輕跳躍到空中，身姿優(yōu)雅而高貴。

    周圍的其他雄鶴卻都傻了眼。

    更別提在它的火熱追求下，到處躲卻逃不開的死對頭鶴。

    死對頭鶴不堪其擾憤怒揮舞著翅膀：“你小子又來找揍嘛？來啊！干架啊！誰怕誰！”

    它氣勢洶洶地掉頭向洋洋沖過來。

    洋洋迅速躲避開。等拉開了距離，它又對著死對頭鶴跳起了浪漫的求偶舞，陶醉得搖頭擺腦，伸展著翅膀，舞姿越發(fā)熱烈奔放。

    圍觀眾鶴震撼地看著這兩只雄鶴。

    死對頭鶴終于抓狂，第一次狼狽地低下了它高貴的頭顱，在洋洋地追求下瘋狂逃竄：

    “啊啊啊你瘋了嗎！”

    “死變態(tài)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