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李啞口無言。

    他輕咳一聲, 不好意思地回答道：“那確實不會。”

    【這小伙兒還挺實誠】

    【哈哈哈哈笑死。但他也是真的敢想，怕不是把主播當(dāng)成仙女教母了?！?/br>
    為了帶主播看那只可惡的狗獾，小李舉著手機(jī)來到自家后院。結(jié)果剛好撞見鬼鬼祟祟出現(xiàn)在這里的奶奶。

    小李的奶奶聽到動靜, 連忙用腳踢了下放在狗窩前的籃子，試圖把籃子踢到狗窩后面藏起來。

    “奶！你怎么又來喂它！”

    小李抓狂地跳腳, 沖過去拿起籃子。

    低頭一瞅好家伙，滿滿一籃子水靈靈的南瓜紅薯，五六根火腿腸，還有三個碗口大的紅棗饅頭。

    小李捂著腦袋，好聲好氣地勸：“奶奶, 我不是說過了嗎？它是野生動物, 很危險的還帶傳染病，我們家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這么多，萬一咬到了怎么辦？”

    小李的奶奶個子不高, 長著一張憨厚慈祥的臉。頭發(fā)花白，佝僂著背，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但是舒適干凈的棉汗衫和黑褲子, 看起來是個挺講究的小老太太。

    被孫子當(dāng)場抓了個正著, 小李的奶奶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小李, 裝傻當(dāng)做沒聽見。

    【哈哈哈哈哈奶奶好可愛】

    【奶奶：不聽不聽, 小王八蛋念經(jīng)】

    【要不是剛才看到奶奶飛快一腳藏籃子的動作，我還真信了奶奶是耳背】

    “奶奶！”小李委屈大喊。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不喂了不喂了。”小李的奶奶賭氣地說。

    說完，老太太可惜地瞅了眼躲在狗窩里沒有露面的狗獾，轉(zhuǎn)身就想溜走, 被眼疾手快地小李拉住胳膊。他一臉無語：“奶，你上次也是這么說的。”

    見逃跑的機(jī)會已經(jīng)錯失, 小李的奶奶只好老老實實地留下。

    嘴里仍然倔強(qiáng)地說：“我就喂一下嘛，又不要你掏錢，用的我自個的零花錢。要不你找媳婦生個重孫孫給我，我就不喂了?！?/br>
    小李頭疼地嘆了口氣，對固執(zhí)起來的老太太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扭頭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主播身上，指著面前的小木屋，“主播，這就是我們家狗的狗窩，我爸用裝修時留下來的木頭搭的，那個東西就躲在里面?！?/br>
    小木屋大概只有一米高，上面還裝飾著藤蔓和小花，和田園度假風(fēng)的民居氛圍很搭。洞口黑黢黢的，只能隱約看見臥著的一團(tuán)東西。

    【看不清嗚嗚嗚嗚】

    【什么都看不到】

    “從來沒見過它出來，可能是半夜才會出來找東西吃吧，白天就一直待在里面?！毙±顡蠐项^，“但是主播你只有中午才直播?！?/br>
    【那怎么辦？】

    小李想了想，讓好奇得湊過來的奶奶站遠(yuǎn)，自己也后退幾步，然后從院子里地上撿起一塊土疙瘩丟了進(jìn)去。

    “喂，醒了嗎。“

    小李沒抱多大希望，幾天都沒動靜的狗獾卻突然從里面蹦了出來，還沒等直播間觀眾和小李反應(yīng)過來就連蹦帶爬地跑到了堆滿雜物的角落里重新躲了起來，發(fā)出像是小羊咩咩叫似的顫音。

    【看到了看到了！好大一只好嚇人！】

    【家人們，第一次聽說狗獾這種生物，它們都是蹦著走的嗎？好奇怪啊。】

    【不是的，正常的狗獾不是這樣走的，它怎么好像是三條腿蹦著走？我沒看清楚誰錄屏了？】

    徐瑛：“這只狗獾應(yīng)該是一條腿受了傷，而且很嚴(yán)重?！?/br>
    “?。俊毙±钜馔獾孛竽X勺。

    小李的奶奶立刻理直氣壯起來，得意地說：“我就和你們講，它肯定是來找我們求助的。這種動物都有靈的你們懂不懂，不能隨便趕人家跑?！?/br>
    狗獾還在威脅地叫：“你們要干什么？”

    徐瑛讓小李把聲音開到最大，然后對著鏡頭里的狗獾說：“你難道不知道為什么嗎？你住的是別人家小狗的窩?！?/br>
    狗獾霸道地躲在后面嚷嚷：“它打不過我，這里就是我的了，憑什么我要讓給它？”

    “不走不走不走！獾不走！”

    徐瑛被哽住了。

    她只好恐嚇?biāo)骸耙驗檫@里是人類的家，如果你賴著不走，我一會兒就打電話給人類政府，讓警察把你抓到動物保護(hù)站里關(guān)起來?！?/br>
    狗獾先是被徐瑛能聽懂它的話而嚇到，接著又被她話里的內(nèi)容嚇得焦躁地哼唧。

    它憤怒道：“這不公平！”

    小李卻兩眼放光。

    ——對啊，他怎么沒想到，還可以打電話給警察讓政府帶走這個麻煩精？

    但下一秒小李又頹了。

    他想起來那些曾經(jīng)看過的“xxx闖入村民家中”的新聞，印象中最后結(jié)局都是把那些動物治好后又放回了山林。到時候這狗獾還不是大搖大擺繼續(xù)來他家蹭飯？

    小李的奶奶不高興地在一旁嘟囔：“這還打電話給警察啊，多麻煩人家啊。”

    剛還被嚇到的狗獾看到奶奶，一下子又抖了起來。“反正奶奶愿意讓我留下，奶奶說我是她的寶貝蛋！在這個家里誰也欺負(fù)不了我！”

    狗獾想到這兒，大膽地從里面探出頭來。毛發(fā)灰撲撲的，依稀可見背上胸前不知和什么動物撕咬搏斗留下的傷痕。

    它的臉頰、眼眶和鼻子上還有漂亮的白色條紋，鼻尖腦袋扁，耳朵短短的，居然還有一點點可愛。

    【好像平頭哥！】

    【哇，真的好像。而且臉上的花紋好好看，像自帶高光修容一樣?！?/br>
    狗獾探出來的腦袋上掛滿了得意：“奶奶說了，有她在誰也別想趕我出去！”

    徐瑛把狗獾的話翻譯給小李聽。

    小李這下實在忍不下去了，居然還敢嘲諷他的家庭地位？

    搞笑，他就不信這狗獾在他奶奶那里還能比得上自己這個寶貝大孫子。必須得讓它去動保站關(guān)上十天半月的禁閉，知道這家到底誰的地位更高。

    他氣沖沖地回屋拿出備用手機(jī)，特意又站到了雜物堆面前撥通電話，眼神挑釁地看向那狗獾的腦袋：

    “喂？”

    “你好，110請講?！?/br>
    電話接通，想到對面是110，第一次打報警電話的小李心里一下子又虛了起來。他干巴巴地說：“你、你好，我家開的民宿里跑來一只狗獾……野生的，好像還受了傷，請問，能不能幫忙把它抓走啊。”

    他又趕緊補(bǔ)上一句話：“不知道歸不歸你們110管呀？我就是害怕它傷人?！?/br>
    “野生狗獾？”

    “對，它來我家好多天了，一直賴著不走。我們實在是沒辦法?！毙±罹o張地干笑了兩聲。

    對面卻嚴(yán)肅地說：“好的，請稍等，請不要冒然靠近，保持距離待在安全位置。我們的民警馬上趕到?！?/br>
    “啊，好的好的謝謝?！?/br>
    掛掉電話后，小李重新恢復(fù)了自信，在蔫頭巴腦的狗獾面前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手機(jī)。

    終于在這個囂張的家伙面前扳回一局。

    小樣，傻了吧。

    小李的奶奶還有點不高興，但是她也知道狗獾現(xiàn)在需要專業(yè)的醫(yī)療救助，對孫子的舉動不好說些什么，只是悻悻地坐在一旁的板凳上生悶氣。

    狗獾敏銳地察覺到了勢態(tài)的轉(zhuǎn)變。

    它歪著腦袋在小李和奶奶之間打量了幾個來回，眼睛一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開始賣慘。

    “嗚嗚嗚嗚我也是沒辦法才來你們家的，我自己的家被小偷霸占，而且我的家人全被它們害死了。我想要去給我的家人報仇卻打不過他們還受了傷，實在是沒辦法要餓死了才來到這里的……”

    狗獾嘴里發(fā)出像嬰兒似的哭聲，“……獾獾我慘得要命啊，我也是被逼成這個樣子的。”

    說著說著它真情實感地難過起來。

    從它混亂的描述中徐瑛得知，作為群居動物的狗獾，出生起就和爸爸mama還有哥哥jiejie一起在洞xue里生活。狗獾爸爸和狗獾mama都很擅長挖地洞，是了不起的建筑大師。

    它們的地洞有主臥、育兒室、儲藏室、衛(wèi)生間還有客廳兼活動室五個房間，每個房間都互相連通，由客廳上方的一條窄窄短短的洞道通向隱蔽的地面出口。

    這片海邊的山林接近人類居住地，沒有天敵的威脅，山林中又有水源，氣候適宜，食物充沛，狗獾爸爸和狗獾mama很輕易就養(yǎng)活了這一胎四只小狗獾。

    所以狗獾的童年在這個地洞中過得非?？鞓?。

    但沒想到，狗獾一家漂亮的地洞給它們招來了殺身滅族之禍。

    去年冬天來臨時，狗獾和家人們一起經(jīng)歷了它獾生中的第一個冬眠。當(dāng)他們陷入沉睡時，三個小偷潛入了他們的洞xue，睡在了客廳里

    ——正是與他們食譜相近，習(xí)性相似的競爭對手貉子。

    貉子，一丘之貉中的貉，雖然也有xue居的習(xí)性卻不會自己挖洞，一直在山林中都是蹭別的動物遺留下的廢棄洞xue。

    因為比狗獾更耐寒，冬眠的時間較晚，這三只貉子就在狗獾一家毫無防備地陷入冬眠后，潛入進(jìn)去蹭狗獾們的洞xue過冬。

    來年二月，它們從冬眠中蘇醒。

    看著仍在冬眠中的狗獾一家和溫暖舒適寬敞的洞xue，貉子們不僅沒有感激之情，反而動了邪心。它們?nèi)淮虿贿^體型更大數(shù)量更多的狗獾一家，便使出陰險毒辣的一招：

    狗獾垂下腦袋，開始描述那場一直纏繞著他的噩夢。

    “那天我醒來的時候，爸爸mama哥哥jiejie都還沒醒，我就想要自己出去先玩會兒。”

    春天來了，山林里開滿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花，許多都是它從來沒有見過的花。狗獾這里咬一口，那里聞一下，很快被新鮮的世界迷了眼。

    等它傍晚玩夠了回家時，卻沒有在它記憶中的位置找到自己家的入口。

    “我只以為是我迷路了，沒有多想，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爸爸mama哥哥jiejie就在那下面，該死的貉子趁它們還沒結(jié)束冬眠，用泥巴土塊把我們的洞xue封死了?！惫封甸_始抽泣。

    當(dāng)天晚上，它繞了好多圈，不明白為什么明明是自己家的位置卻充斥著陌生動物的氣息，也找不到家的入口。

    直到凌晨，三只貉子出現(xiàn)在這里。

    孤零零的狗獾不敢招惹他們，害怕地躲在了不遠(yuǎn)處草叢里，看到了讓它目眥盡裂終生難忘的一幕：

    那群貉子挖開被封死一天的洞xue，進(jìn)去咬死了因為窒息已經(jīng)被悶暈的狗獾一家，然后一只只拖了出來，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他們的家，接著就在被害死的主人家的洞xue外面，享用起冬眠后的第一頓盛宴

    ——饑餓的貉子們吃掉了被悶死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