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宗可是仙門第一大宗，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厲鬼行兇？仙尊難道不該給我們一個解釋？”

    面對眾人吵嚷不停的指責(zé)和詰問，戚南行沉聲道：“這個厲鬼，的確是霽英仙子的魂魄所?化。可她變成這樣?，卻是被人蓄意為之。不知?各位可曾聽說過煉化厲鬼之法，以鬼飼鬼，聚怨養(yǎng)魂。最后煉化成的厲鬼，吐息成火，嘶聲如刃，一旦行起兇來，只怕連煉虛期大能都無法應(yīng)對?！?/br>
    眾人驚訝不已，有膽小的已經(jīng)開始打退堂鼓了。

    云無疚冷哼一聲，不客氣道：“你不必夸大其詞，恐嚇我等，只要你承認(rèn)那厲鬼是你們天劍宗所?出就好，這事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討要說法，堅持要斬殺厲鬼除害。

    “戚某此次前來，正是為了此事?！逼菽闲谐谅暤溃拔視プ柟?，處置好后事，絕不會再放任它做惡。”

    云無疚卻還是不滿意，質(zhì)問道：“這樣?就算完了？那它害死的那些人命呢？那些無辜之人都白死了？”

    “對呀！還我?guī)熓迕鼇?！?/br>
    “那厲鬼屠了整個浮來鎮(zhèn)，血流成河，慘不忍睹！豈能這樣?輕易就算了？”

    其他人也憤憤不平，不肯就此罷休。

    面對眾人的咄咄逼問，戚南行一臉平靜道：“諸位應(yīng)該知?道，厲鬼超度之后就徹底煙消云散了，不可能再轉(zhuǎn)世投胎，那就是它的最終歸宿?！?/br>
    “我知?這厲鬼害人無數(shù)，罪孽滔天，單是超度它，無法平息眾怒?？墒谴蠹矣袥]有想過，厲鬼之所?以害人，是因?yàn)榘抵?有人控制它?！?/br>
    戚南行說著，抬起手中?劍，橫在眾人面前：“厲鬼只是一把劍，真正殺人作惡的罪魁禍?zhǔn)?，是那個握劍之人。我天劍宗好好的仙子，死后被煉化成厲鬼，也是拜那人所?賜。所?以戚某與諸位一樣?，若想討要說法，就必須查出那個潛藏在暗處cao控一切的惡人。”

    眾人聞言議論紛紛，大都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于?是便把握在手中?的武器放下了。

    云無疚見煽動不了他們，只好轉(zhuǎn)換說辭，拱手抱了抱拳，朝戚南行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仙尊，早日找出那個暗中?潛藏的惡人，讓我們看?看?到底是誰?！?/br>
    他這話說的，仿佛找出那個惡人成了戚南行的份內(nèi)之事一樣?，倒把自己?擇個干凈。

    戚南行沒有同他計較，只是收起佩劍，淡淡道：“若別無他事，戚某先告辭了?！?/br>
    “等等。”先前那個天海閣弟子又站出來，試探著問，“仙尊大人能否告知?我等，剛才那位姑娘，真的不是黑心魔姬？在下怎么看?她有些眼熟？當(dāng)?年蒼龍之澗那一戰(zhàn)，在下雖未能上前，但也曾遠(yuǎn)遠(yuǎn)望見過一眼，的確十分?相似……”

    戚南行默了會兒，不答反問：“如果她是真的，你們準(zhǔn)備怎么辦？再殺她一次？”

    眾人聞言怔了一瞬，又立馬堅決道：“那自然?要除掉她，豈能由她為禍人間！她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黑心魔姬，就算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我想起來了！”云無疚一臉醒悟道，“傳言說，你這些年一直在閉關(guān)鉆研招魂禁術(shù)，你該不會真的把那個魔頭復(fù)活了吧？戚南行，你瘋了嗎？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她可是心狠手辣、沒有人性的魔族妖女！你把她救回人世，難道是覺得當(dāng)?年死得人還不夠……”

    “云宗主。”戚南行冷了面色，打斷他的話，“當(dāng)?年闖進(jìn)魔域的情?境，那些不了解實(shí)情?之人可以以訛傳訛，那你呢，你敢說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想起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云無疚不禁有些心虛，不自然?地甩著衣袖，硬聲道：“那你也不該逆天而行，將已死之人復(fù)活，有違天道！”

    眾人一聽這話，都有些懷疑起來，畢竟天樞仙尊長年閉關(guān)之事，他們也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他閉關(guān)竟是為了鉆研招魂禁術(shù)？

    “那女魔頭好不容易死了，為何還要將她復(fù)活？天樞仙尊豈能如此肆意妄為？”

    “什么實(shí)情?我不知?道，可蒼龍之澗外面的森森白骨可不是假的，那些難道不是她作惡的鐵證？”

    “戚南行！你把惡魔帶回人間，究竟意欲何為？你這仙尊不庇佑仙門，反倒與惡魔為伍，到底有沒有想過后果？”

    面對眾人聲聲質(zhì)問，戚南行沉聲道：“諸位多慮了，她只是我的弟子，并非你們害怕之人，更不會隨意濫殺無辜?！?/br>
    “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萬一騙我們呢？”眾人將信將疑，并不買賬，紛紛喊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那此起彼伏的叫囂聲不絕于?耳，戚南行眉眼冰冷如霜，一劍深深插入地面，鐺鳴的劍嘯震懾住眾人，一時間再沒人敢言語。

    “我說她不會，那就是不會?！?/br>
    戚南行語氣沉沉，冷聲道：“有朝一日若她果真作惡，你們來找我?！?/br>
    說完他便拔劍而起，還劍入鞘，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出客棧。

    這一番折騰，耽誤了許久。

    天邊的夕陽已經(jīng)落到城頭，玫色霞光浸染半邊天空，將漫野的輪廓全都籠上一層毫光，又將落下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戚南行走?下臺階，四下已經(jīng)不見赫連雪的身影。

    剎那間的心窒涌上來，他的眉峰擰緊，眼神冷得像冰，就在他要使用靈力尋找她的下落時，卻忽然?看?到那一抹紅色身影正站在街邊賣酸糖葫蘆的小攤旁。

    背后倚著一棵樹，她百無聊賴地站在那里，手里擎著一只酸糖葫蘆，漫不經(jīng)心地咬了一口?。

    夕陽從她的側(cè)面照過來，將她的發(fā)絲鍍上一層金芒。那一雙明亮澄澈的眼睛正望著遠(yuǎn)處出神，秀挺的鼻梁遮下淡淡暗影，櫻紅的唇角細(xì)巧而美好。

    戚南行緩步走?過去，赫連雪看?到他，搖了搖手上的糖球，沒好氣道：“你怎么才出來？快過來付錢?！?/br>
    第031章

    戚南行用一顆靈珠付了酸糖葫蘆的錢, 那?小販喜得?眉開眼笑，差點(diǎn)要把整個攤子?都交給他。

    畢竟一小塊靈石就能買十支八支的酸糖葫蘆，何況是?能換一千塊靈石的靈珠。

    似乎是?看他人傻錢多, 旁邊賣釵花的小販也起勁兜攬著：“仙君買幾個發(fā)釵吧, 都是?南海頂好的珍珠做的, 個頂個的漂亮！仙子們最喜歡了！”

    戚南行看了看那些珠釵, 似乎拿不準(zhǔn)主意，又看向赫連雪。

    赫連雪沒什么興趣，轉(zhuǎn)身就走，她可不是?來?逛街的。

    沿著黑色條石鋪就的大街向前走，兩?旁矗立著一座座雕梁畫棟的建筑, 雖然看起來?有些老舊, 但是?白墻灰瓦，紅皮燈籠，各色店鋪幡旗穿插在其間, 藥材鋪、服裝鋪、武器坊、食料攤子?、酒樓茶肆等等應(yīng)有盡有，招引著來?往的客商行人, 十分熱鬧。

    這里就是?酆州地界有名的鬼市。

    白天是?人間商來?客往的熱鬧街市，夜里就是?妖魔鬼怪們暗中交易的地方。

    赫連雪走了許久。

    隨著夕陽終于陷落, 天色徹底黑下來?，白日里擺攤的小販早已逃竄一空, 整條街上的紅皮燈籠眨眼間變成白皮燈籠，在夜幕中燃著昏黃的光, 原本潛藏在暗處的牛鬼蛇神也紛紛顯露出蹤跡，真正的鬼市開張了。

    赫連雪記得?這里有個鬼磨坊, 里面有只老鬼，號稱“有錢能使鬼推磨”, 只要給他足夠的錢，什么消息都能知道。

    “你要去哪？”戚南行跟上來?，和她并行著，低聲道，“這鬼市很危險，她……隨時可能會來??！?/br>
    赫連雪不耐煩道：“你別跟著我，看你在旁邊，她該不敢來?了?！?/br>
    似乎是?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戚南行又放慢腳步，落到后?面。

    “等等?！焙者B雪回頭?看他，“還有錢嗎？給我點(diǎn)。”

    “要多少？”

    “當(dāng)然越多越好?！焙者B雪伸出手，攤到他面前。

    她冒著性?命危險給他當(dāng)靶子?，要點(diǎn)酬勞也是?應(yīng)該的。

    戚南行目光淡淡地看著她，從袖中抽出一只錢袋，放到她手中。

    赫連雪握住錢袋，便能感覺到里面裝滿靈珠，倒是?還算大方。

    她滿意地將錢袋收起來?，繼續(xù)向前走著，漸漸混入滿大街的牛鬼蛇神中，將戚南行甩到后?面。

    比起白日的熱鬧和喧囂，夜里的鬼市更顯陰森和神秘。

    皮膚黑亮、肌rou遒勁的牛頭?怪砸著大榔頭?，在血漿般guntang的鐵水邊敲打?著奇形怪狀的兵器；賊眉數(shù)目的尖細(xì)鬼流竄在人群中，偷偷窺伺別人的錢袋；一群美?貌妖嬈、身材火辣的狐貍精甩著毛絨蓬松的尾巴，站在香粉撲面的繡樓前搔首弄姿，勾著來?往的男子?去雙修……那?白花花的胸脯將露未露，修長的大腿誘惑深深，若是?定力不好的看了，只怕會當(dāng)場流鼻血。

    不知道那?個厲鬼是?不是?也跟來?了，躲藏在暗處伺機(jī)吃掉她。

    赫連雪倒是?不擔(dān)心，反正有戚南行在后?面跟著，她只要做好一個靶子?的本分就好。

    流目看著四?周的“人”，雖然看起來?都是?人形，但是?能來?這里的，基本都是?些妖魔鬼怪。

    不過由于魔族式微，現(xiàn)?在能來?這里的魔族幾乎已經(jīng)沒有了。大街上走的都是?些妖精鬼怪，或者是?喬裝改扮的仙族。

    別看那?些仙門中人滿口清心自律，崇尚清修苦修才能得?證大道，實(shí)?際私下里他們也很眼饞魔妖鬼三族的東西?。

    鬼市上流通著很多仙門沒有的丹藥和蠱蟲，符篆和法器之類，簡單又好用，有很多仙族修士都會偷偷偽裝起來?，到鬼市買東西?。

    赫連雪走來?走去，轉(zhuǎn)了好幾條街，終于找到那?個鬼磨坊。

    還是?那?座造型怪異的二?層小樓，外窗全部用木板釘死，中廳門大開著，里面擺著一張大磨盤，旁邊一個老得?須發(fā)皆白，滿臉滿身都是?皺紋的老鬼頭?翹著二?郎腿坐在吱嘎響的搖椅上抽水煙，吧嗒吧嗒的，時不時吐出一圈青白的煙霧。

    看到門口有人來?，那?老鬼頭?抬起眼皮，蒼老的臉頰好像骷髏一般干枯蒼瘦，然而那?一雙發(fā)黃深陷的眼珠卻十分銳利，骨碌骨碌轉(zhuǎn)著，閃著精光。

    等他看清赫連雪的臉，咬在嘴里的煙桿吧嗒一下掉到地上，連忙手忙腳亂地爬起身，推著戶牅就要關(guān)門。

    赫連雪用手撐門：“你干嘛呢，沒看見有人來?？”

    “打?烊了打?烊了……”那?老鬼頭?躲在門后?用力推門，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赫連雪惱了，直接用上靈力，一掌將原本就不怎么結(jié)實(shí)?的木門轟地七零八落。

    然后?她拍拍手，若無其事地走進(jìn)去，翹著二?郎腿在那?張搖椅上坐下，一邊斜眼看著那?老鬼頭?，一邊將竹椅搖得?吱嘎響。

    那?老鬼頭?滿臉尷尬地站在那?里，搓了搓手，將擺在磨盤上的油燈往前挪挪，訕笑道：“祖宗啊，你怎么又來?了？”

    赫連雪哦了聲：“今天心情好，來?看看你?！?/br>
    她說著，勾勾手，掉在地上那?支煙桿就飛到半空，沉甸甸的煙鍋懸在那?老鬼頭?頂，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敲碎他的腦殼。

    許久以前，赫連雪死后?變成惡鬼，整日游蕩在黃泉路上不肯投胎轉(zhuǎn)世，四?處尋找阿娘的下落。然而連續(xù)找了好幾年，都沒找到。

    后?來?，她聽說這鬼磨坊里的老鬼天上地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便跑來?找他打?聽阿娘的魂魄去了哪里。老鬼頭?算了半天，說她阿娘罪大惡極、罪不容誅，魂魄已經(jīng)徹底煙消云散，再無來?世。

    赫連雪聽了大怒，將整座鬼磨坊砸了個稀巴爛，差點(diǎn)讓這老鬼頭?再死一次。

    想起她發(fā)瘋的可怕模樣，老鬼頭?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小心翼翼挪動著步子?，遠(yuǎn)離開那?個煙鍋，可憐巴巴地問：“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赫連雪也不廢話，直接問：“楚魈的底細(xì)，你知道嗎？”

    “楚魈？”老鬼頭?轉(zhuǎn)著精明的眼珠，“你說的是?酆都城里開胭脂鋪?zhàn)?的那?只山魈？”

    赫連雪從袖中掏出那?只錢袋，沉甸甸地往磨盤上一丟：“說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老鬼頭?嗅到那?滿滿一錢袋靈珠的味道，干黃的眼珠直放精光，饞得?快要不行了。

    他抹抹嘴，殷勤道：“那?楚魈原是?太涼山上的一只山魈，周圍百姓誤把他當(dāng)成山神供奉，吃了百十年香火，得?開靈智，化形成人，自己取名叫楚涼。”

    “太涼山那?個地方風(fēng)景秀麗，景色無邊，有很多文人雅士經(jīng)常去山間撫琴作畫、吟詩弄賦。那?楚涼整日看著，耳濡目染，漸漸也起了興趣，時間一長，也習(xí)了很多本事，琴棋書畫、吟詩作賦，都很精通?！?/br>
    “到了人間的宣仁十一年秋，有個年輕學(xué)子?到山中游覽，作了一幅秋色圖。那?畫應(yīng)該是?極好的，楚涼暗中看著，驚訝贊嘆，再也忍不住了，現(xiàn)?出身形，與那?學(xué)子?攀談結(jié)交?！?/br>
    “兩?人一見如?故，仿佛遇到尋覓多年的知音，促膝抵足徹夜長談。那?男子?鼓勵楚涼，他有如?此才學(xué)，該當(dāng)考取功名，為朝廷效全力，為百姓謀福祉。楚涼被他說動了，便跟著他去京城，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那?個學(xué)子?不是?一般人，乃是?當(dāng)朝皇太子?。”

    “得?益于皇太子?的扶持，楚涼很快便考取功名，入朝為官，提出一系列針砭時弊的變法策略。結(jié)果觸動了門閥貴族的利益，被暗中陷害罷了官，連帶著皇太子?也失去帝心，差點(diǎn)被廢。”

    “兩?人郁郁不得?志，滿腹才華抱負(fù)得?不到施展，那?楚涼便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說他發(fā)現(xiàn)?皇太子?亦有靈根，請他一同修煉成仙?；侍?得?了他的點(diǎn)撥，很快入道，天資聰穎極具慧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