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

    安室透的余光掃到上理朝他點了點頭打完招呼之后拿著平板就走去了澤口助理身邊，仿佛有事要談的樣子，順口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上理說有個緊急文件要我審閱，剛剛宴會現(xiàn)場人太多，網(wǎng)速太卡了文件沒法傳輸過來，她去找澤口協(xié)商借用常磐集團的內(nèi)部wifi了?！?/br>
    不過是一件小事，源輝月隨意地一筆帶過，一邊低頭輕輕嗅了一下手里換過來的酒杯。

    是杯低度數(shù)的香檳。

    源輝月：“……我酒量不差的?！?/br>
    安室透正無意識地把換到自己手里的杯子舉起來喝了一口，望著澤口助理的方向似乎在走神，聞言移回視線笑了笑，“我知道啊，但是你其實不喜歡琴酒吧？”

    “……”確實是，她剛剛是在想事情拿錯了。

    但是這個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為什么又知道？

    她默默盯著他手里酒杯上那個唇印，認真地思考這位帥哥到底是真的沒意識到還是在撩她？

    這時候舞臺上的常磐美緒已經(jīng)介紹完游戲規(guī)則，大廳的底下的賓客開始習慣性議論帶起一陣嘈雜。游戲規(guī)則并不復雜，甚至可以說有點無聊，要求愿意參加游戲的人在心里默數(shù)三十秒后舉旗，時間和三十秒距離最近的就是勝利者，能夠得到常磐集團贈出的福特敞篷跑車，據(jù)常磐美緒所說游戲來源于她父親常磐金成，是對他紀念，情懷大于意義。

    柯南：“這個游戲我前幾天在學校剛和步美他們玩過?！?/br>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和小伙伴聊完天走了過來，身后還跟著灰原哀，小女孩依舊怕生似的垂著腦袋。

    “步美玩這個游戲挺厲害的，當時只有她正好數(shù)了三十秒。澤口助理來收計時設(shè)備了，輝月jiejie你要玩嗎？”

    “……不玩?！?/br>
    源輝月心底莫名其妙騰起一點奇怪的熟悉感，這熟悉感中還拌著零星從碎片記憶里漫上來的悶氣，于是她反應(yīng)過來之間一句話已經(jīng)脫口而出，“反正某些人就算沒有手表也能用脈搏作弊。”

    不知為何頓了一下的安室透：“……”

    柯南了然地問，“脈搏計數(shù)法？”

    人在心平靜氣的情況下，脈搏跳動是有著規(guī)律的，人的脈搏可以說是人體自帶的計時器。但話是這樣說沒錯，知道和能夠做到之間的距離堪比理想和現(xiàn)實之間的差距，如果沒有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想用這種辦法計時也沒那么簡單。

    “所以jiejie你會嗎？”弟弟好像忽然對此有些好奇，甚至仿佛要就著這個話題展開聊下去的樣子。源輝月默默把自己稀碎的記憶攏了攏，有點遲疑地說，“會吧，以前好像有人教過我……”

    “這樣啊?！?/br>
    她在原地走了神，沒注意到身旁的小少年無聲地掀了掀眼睫，將視線投向了現(xiàn)場另外一個人。

    對方若有所覺，微微偏過頭回以疑惑的一瞥，“怎么了？”

    “沒事，”柯南眨了眨眼睛，用小孩子特有點天真語氣問，“安室哥哥你也會這個方法吧？”

    “誒？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安室哥哥你不是偵探嗎？”

    安室透失笑，仿佛非常無奈的樣子，“所以你們到底對偵探有什么奇怪的誤解?。俊?/br>
    這個話題剛剛進行到這里，某個熱情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積極加入談話，“什么什么？你們在聊什么？”

    幾人回過頭，就見到穿著一席暗紅色禮裙的朱蒂正拉著一個人大步走過來，被她拉著的那位有點踉蹌的青年也十分眼熟，正是新出智明。

    源輝月：“……”

    她回過神看著面前歡喜冤家似的兩人，腦海里浮現(xiàn)出之前某個意外撞到的場景，然后下意識朝舞臺上頭看了一眼。

    常磐美緒還在致辭，暫時沒注意到這里。她今天的妝容精致優(yōu)雅，站在燈光下有種華麗且端素的美，和熱情似火的朱蒂幾乎是兩級的反差。

    她的視線從臺上的常磐總裁又移到面前的異國美人身上，不知道該不該感嘆一句新出醫(yī)生艷福不淺。

    ——雖然新出醫(yī)生本人可能并不太想要這樣的艷福的樣子。

    青年正有些艱難地把自己的手從朱蒂懷里抽出來，一邊扶了扶歪掉的眼鏡，近乎有些沒脾氣地，“朱蒂老師，你為什么要一直抓著我……”

    “因為我在這里也不認識其他人了啊，所有男士里面只認識你了。不要這么小氣嘛，怎么能讓一位女士參加宴會卻沒有伴呢？”

    “……你也可以帶男伴過來啊?！?/br>
    朱蒂聳了聳肩，“可是我在日本也沒有相熟的人了，真遺憾?！?/br>
    不知道是不是她是美國人的原因，有些放在日本人身上可能會有些冒犯或者夸張的舉動在她這里反而顯得十分正常。新出智明果然沒再多說什么，只無奈地推了推眼鏡。他原本就是個脾氣很好的人，此刻遇上朱蒂這樣外向的性格，像是只能被動推著走一般，默認了男伴的身份。

    源輝月的視線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

    柯南開始跟朱蒂講他們剛剛討論的脈搏計數(shù)法的問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在新出身上停留的時間略長了一點，有人悄無聲息湊了過來，“在想什么？”

    源輝月表情有些微妙，“我以為新出醫(yī)生今天不會來的，畢竟之前發(fā)生了那樣的事?！?/br>
    “那樣的事”當然不是指的殺人案。

    安室透好像莫名奇妙理解了她的含義，他一默，然后這才慢悠悠道，“所以我說過他那天根本就不需要人救吧，情侶之間欲擒故縱的把戲，我們?nèi)绻敃r去打擾了，他說不定會生氣的。”

    “……”

    雖然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是被當事人聽到了，源輝月看到新出醫(yī)生推眼鏡的手指一僵，默默朝這邊投過來一個眼神，目光中頗有些一言難盡。

    這時候助理澤口小姐已經(jīng)走到了他們旁邊，她手里的箱子里各種手機和手表已經(jīng)鋪了淺淺一層，顯然愿意對常磐美緒略表一下支持，參與玩這個無聊小游戲的人不少。

    這些參與者們已經(jīng)拿著被工作人員發(fā)下去的小旗子站到了場地中央，而游戲場地邊緣，鴻上隼和他的擁扈們涇渭分明地站在一旁，幾乎和中央的人分出了楚河漢界。這位第二號實權(quán)人物似乎并沒有打算要給董事長面子，始終保持冷眼旁觀的態(tài)度。

    源輝月遠遠看著他從身邊人手里接過一杯酒喝了一口，莫名感覺他似乎對這個雙子大樓的開幕儀式并不太熱情。

    這時候她的裙擺忽然被人輕輕拽了一下，她自然地順著那個力道蹲下身去，“怎么了？”

    “鴻上先生看起來很正常的樣子，警察沒有找他嗎？”

    她柯南弟弟帶著有小秘密要跟jiejie分享的乖巧表情，在她耳邊問了個對鴻上隼老先生十分不友好的問題。

    “松田把案件轉(zhuǎn)給搜查二課了，他們行事沒有公安‘方便’，搜集證據(jù)還需要一些時間?！痹摧x月平靜地低聲說，“不過也快了?！?/br>
    說曹cao曹cao到，兩人剛談到這里，宴會廳門口忽然穿來一陣喧嘩。

    正中央正在進行的游戲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打斷，眾人愕然的注視下，一隊穿著西裝的人不請自來，繞過人群徑直走到了鴻上隼面前。

    領(lǐng)頭的人說了幾句話，隔著半個大廳聽不分明，他們遠遠地只能看到被圍在中間的鴻上先生臉色忽然變得極為難看。

    “警察？”看著領(lǐng)頭的男人掏出了手銬，旁邊有人意外地驚呼。

    一時間場面頓時有些混亂，原本宴會開始之前，常磐集團就籠罩著風言風語，現(xiàn)場警察居然直接上門來了。安靜幾秒之后，嗡嗡的議論宛如陰云般在大廳內(nèi)蔓延開來，人群中投出神色各異的視線，一半集中在了正在和警察對峙的鴻上隼身上，另一半則帶著某些莫測的意味朝著舞臺上的常磐美緒扎去。

    穿著黑絲絨長裙的美人站在燈光下，遠遠望著人群的中心一言不發(fā)，像一尊凝固的神女像，神色間居然一時窺不出在想什么。

    這時候，鴻上隼似乎被警察強硬的態(tài)度激怒了，高聲大喊了一聲，“實在太荒謬了！”

    聲音剛剛穿過熙攘的人群傳到源輝月耳畔，她的視線移過去，就見到男人憤怒的表情忽然凝住。緊接著，他的眼睛越睜越大，像是喘不上氣來一般張開了嘴，脖頸上的青筋暴起。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手抓緊胸口，就這樣倒了下去。

    第187章 倒計時（十七）

    現(xiàn)場頓時陷入寂靜，卡帶般地凝滯了幾秒之后，鴻上隼的助理仿佛終于反應(yīng)過來慌慌張張地撲了上去，“……社長，社長你怎么了？”

    “全都讓開，不要圍在這里，給病人一個通風的環(huán)境！”有人緊接著拉開嗓子高聲喊。

    這聲音格外耳熟，源輝月定睛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朱蒂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穿過人群跑到了最前面，鴻上隼的身邊，一手把男人的頭扶了起來，正皺著眉仔細觀察。

    旁邊的助理被似乎這個態(tài)度鎮(zhèn)住了，小心翼翼地問，“那個，您是醫(yī)生？”

    朱蒂一頓，然后笑容滿面地看向他，大大咧咧道，“nonono，我自學過急救。”

    “自……自學？”助理懵了。

    “朱蒂老師，別鬧了！”

    金發(fā)美人忽然被人扒拉開，新出智明近乎是從她手上搶過了急救的位置，難得以強硬地態(tài)度肅然道，“這是一條人命！”

    朱蒂一愣。

    但青年已經(jīng)低下頭快速而專業(yè)地對地上的人進行了檢查，然后扭頭看向助理，“我是醫(yī)生，鴻上先生似乎是心臟病突發(fā)的癥狀，你知道他的藥在哪兒嗎？”

    助理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掏口袋，“我我我知道，我?guī)Я恕?/br>
    等他終于把藥瓶找出來，遞給新出，又幫著他幫地上的鴻上把藥品咽下去，朱蒂已經(jīng)焉噠噠地回到了源輝月身邊。

    “anyway，我是真的想幫忙。”在其他人探尋的目光中，她有點無奈地攤了攤手。

    “我知道，”源輝月看著那邊吃了藥之后似乎開始漸漸恢復的鴻上，忽然輕聲問，“所以你確認了嗎，那位鴻上君真的是心臟病突發(fā)？”

    柯南和安室透同時無聲地抬頭看過來。

    朱蒂一頓，似乎有點意外。隨即她眨了眨眼睛，若無其事地點頭道，“yeah，那位老先生可能忘了按時吃藥吧，實在太不小心了?！?/br>
    “是嗎？”源輝月輕輕頷首，看似贊同道，“那確實不小心?！?/br>
    忽然鬧了這么一出，原本態(tài)度強硬地要把鴻上隼帶走的警察似乎也有些猶豫了起來。這位老先生面相上看不出來，實際上已經(jīng)六十高齡了，這會兒剛吃了心臟病藥，看起來也沒有完全緩過來，如果繼續(xù)采取強硬手段，警方可能也擔心他忽然在半路上撂了挑子。這時候場地的主人常磐美緒終于走了過去，雙方協(xié)商了一番，爭論許久終于達成了一致，源輝月看到警察帶著鴻上隼往后頭走去了，大概是準備人性化地給他一段休息時間。

    隨著警察和鴻上隼的雙雙離去，宴會現(xiàn)場的氣氛卻并沒有因此恢復過來。常磐集團此前就深陷各種流言蜚語，這個時候繼續(xù)舉行開幕儀式，本身就是對外界的一種自我展示和證明，證明集團并沒有受到流言影響，依舊穩(wěn)定且強勢。誰知道宴會當天居然出了這樣的事情，這艘巨輪可能今年流年不利，正要轉(zhuǎn)型的關(guān)鍵時期，卻接二連三地撞上了冰山。

    被邀請來的專業(yè)主持人重新走上臺前，努力地暖場想要將鴻上隼的突發(fā)事件帶過去，但是底下的賓客們顯然還沉浸在方才的意外中反應(yīng)寥寥，甚至大部分人都分心拿出了手機，人還在會場，靈魂卻已經(jīng)飛到了網(wǎng)絡(luò)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這個大新聞熱情地和公眾分享。

    源輝月遠遠看著常磐美緒被助理扶了下去，似乎是去處理這場緊急突發(fā)事件帶來的影響了。

    “輝月桑，”安室透在她耳邊輕聲說，“我有點事先離開一下?！?/br>
    源輝月沒有回頭，只淡定點點頭。直到身旁的腳步聲離去，她這才感覺到弟弟也靠了過來，“鴻上隼有心臟?。俊?/br>
    源輝月：“資料里提過嗎？”

    跡部景吾給她的有關(guān)常磐集團的調(diào)查資料有一本書那么厚，她看東西基本只看重點，粗略掃過一遍之后就沒再多翻，這些關(guān)于個人細節(jié)方面的問題她沒有留意過。

    但是她不記得沒關(guān)系，她認真看過所有資料并且仿佛掃描儀轉(zhuǎn)世的弟弟君肯定知道。

    小偵探果然搖了搖頭，“資料里沒提，但是看他剛剛的反應(yīng)的確是心臟病發(fā)的癥狀，怎么了？”

    源輝月不緊不慢地說，“警察進來之前，我剛剛看到鴻上隼喝了一杯酒。”

    柯南神色幾不可見地一頓。

    “心臟病人不能飲酒?！边M來后一直沒吱聲的茶發(fā)小女孩終于插了一句嘴，“酒精會引起心臟的缺血和缺氧，加重心臟病情，甚至短時間內(nèi)大量飲酒的話還會引發(fā)心臟病突發(fā)。”

    “要么是鴻上先生真的有心臟病，剛剛忽然從某個渠道知道警察來了，并且是沖著自己來的，于是故意喝酒想要引發(fā)自己的病情好找到機會逃跑；要么是他根本沒有心臟病，剛剛的反應(yīng)是裝的?！笨履洗竽X轉(zhuǎn)得飛快。

    源輝月淡淡地說，“鴻上隼這個人，精明狡猾，親兒子犯了事都能毫不猶豫把他遺棄掉。他把自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會突然轉(zhuǎn)性冒險跟警察賭命？”

    “那就是心臟病是假的，但是……”柯南眉心倏然皺了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