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我們「義訪記」是一檔公益節(jié)目。”

    “在前十二期節(jié)目中，我們每期會資助一個貧困孩子上到大學(xué)的教育基金。這也受到了社會的廣泛關(guān)注和好評！”

    主持人驕傲的眨眨眼，看向三位演員。

    “現(xiàn)在是第十三期，也是最后一期收官之作，節(jié)目組決定——同時給予三個孩子走出大山的機會！”

    遠處傳來小片嘩然，立在村口等待的孩子們還未明了是什么意思，扎根在g鄉(xiāng)的農(nóng)人們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起來。

    “六子，被選上咧就可以去城里咧，好好表現(xiàn)咧。”

    “花妞，你不是哭著喊著考大學(xué)？家里么錢，選上了奶就準(zhǔn)你去?！?/br>
    ……

    那帶著濃重鄉(xiāng)音的小片人群，幾乎都是頭發(fā)花白身體佝僂的老人，在養(yǎng)老院這種面貌大概是七至八十歲。

    方寧爺爺奶奶還未去世前經(jīng)常下地干活，所以知道這群老頭老太太實際年齡比看起來要輕，或許才五六十。

    他們打了雞血般興奮，恨不得自己跳起來搖著節(jié)目組說，“選我，資助我，我力氣大，我聰明?！?/br>
    如果能夠給后代一個生出翅膀飛出大山的機會，哪家長輩都舍不得放過。

    “咳咳——”主持人適意所有人安靜，“當(dāng)然，我們挑出了g村最聰明的七位孩子，但是我們只有三個名額，要怎么挑選呢？”

    主持人拐彎抹角的暗示方寧等人，你們得淘汰掉其中四位。沉傾辰的眉頭皺了起來，看到方寧與龐玲玲沒有輕舉妄動，強按捺著性子不發(fā)一言。

    方寧注意到龐玲玲扯了扯嘴角，說的似乎是，“還不算太蠢?！?/br>
    無人落入圈套，主持人“唉呀”一聲嘆息，絲毫不遮掩惡意，鋪墊許久終于圖窮匕見，“請三位嘉賓，各選兩位你們認為有天賦的孩子，分別相處半個月。在半個月以后，給出節(jié)目組你們所確定的那一個孩子，「義訪記」將給出資助，這期間節(jié)目組不限制三位嘉賓的行動，當(dāng)然遇到困境也不會給出幫助，其中全程進行拍攝?！?/br>
    這有點記錄片的意思，當(dāng)然要作秀，刻意演繹什么人設(shè)也很容易，只是一點，不能露餡。

    最重要的，主持人話里還有陷阱，他可沒告訴三人怎么看這些孩子的“天賦”，以及，“這里有七個孩子，我們?nèi)嗣咳诉x兩個，那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孩子？按照主持人的風(fēng)格，當(dāng)然是第一輪就篩除，問這問題的沉傾辰未免太過天真。不過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龐玲玲蹲下身，看向最矮小的那三位，年紀(jì)或許是四五歲，還不怎么知事。

    龐玲玲如同母親般盈盈笑著，“我看這三個孩子很可愛，分別和他們相處十天，可以嗎？”

    主持人沒有直接回答龐玲玲，問那三個孩子的意見，孩子們怯生生的，來前都已經(jīng)被長輩交代過，羞澀著點頭同意。

    龐玲玲就這樣輕而易舉解決了難題，留下四個六七歲的小孩給方寧和沉傾辰選擇。前面主持人口中的“天賦”之說，有種忽悠他們的感覺。

    方寧先問了四個孩子的名字，得知其中兩個小孩認識且為鄰居，決定和這兩位叫“福鵬”“福桂花”的孩子走。沉傾辰就被動多了，無可選擇，只有接受被挑剩下的，但他天生親和力強，那兩位孩子格外喜歡他。

    待抉擇完成，三人分開，分別跟著孩子們?nèi)ネ√?，?jié)目組也離開，只留下個人攝影師跟著他們，圍觀的老人們亦各自回家。

    g鄉(xiāng)的小路是泥路，因為白日人們行走，白雪和泥巴混在一起成為泥漿，靴子踩在上面濺地臟兮兮的。

    兩個小孩走在前面，叫“桂花”的女孩異常開朗，“方寧jiejie，g鄉(xiāng)在之前叫做福村，因為村里人大都姓福。”

    福鵬也搭腔，“jiejie，你們是A市來的嗎？”

    方寧看看這個叫福鵬的小男孩，他的普通話明顯要比福桂花好一些，她極溫和的與兩人交流，“是呀，你們聽說過A市嗎？”

    福桂花說，“福鵬的小后媽就老說自己是A市人?！?/br>
    福鵬反駁，“小后媽才不是A市的，她就是g鄉(xiāng)的，不過……我小后媽長得特別漂亮，比你還要漂亮，只比那個比你矮一點的大jiejie差一點點。”

    龐玲玲身高168，是比方寧要矮些，只是在這樣一個落后的小村落，能出落得與龐玲玲這種美貌稱霸的頂級影星相比？方寧沒忘記自己參加「義訪記」前翻閱過g鄉(xiāng)資料，30年前這是個人口販賣之村。

    方寧佯裝不信，“這么漂亮為什么要做人后媽呀？”

    福桂花小小年紀(jì)就把握了村口八卦家常的情報內(nèi)容，“聽說福鵬小后媽以前有過一個娃娃，被她自己掐死了，她男人不要她嘞，這才讓福鵬他爸撿了便宜?！?/br>
    福鵬不樂意了，“去去去，假的，明明是我爸福氣好，我才有的小后媽，小后媽還教我認字讀書嘞?！?/br>
    交談間已經(jīng)到了兩座小木屋門口，兩個小孩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方寧前半月在福桂花家休息，桂花奶奶正好整理出客房，出來接方寧與福桂花。

    福鵬和方寧道了再見，馬上扯著嗓子喊“小后媽”，一道清脆婉轉(zhuǎn)女聲傳出，接著木門打開，穿著灰布麻衣卻不掩身姿窈窕，一頭及腰黑發(fā)扎成單辮垂下，一張國色天姿的臉，以及勾人攝魄的桃花眼。

    確是一位難得美人，方寧心下暗暗稱贊，不禁與她對視，見她溫溫柔笑著移開視線，將福鵬接進了屋里。

    耳邊傳來桂花奶奶罵聲，“個臭狐貍精?！?/br>
    方寧詫異，桂花奶奶卻不多說，擠出一臉褶子將方寧和擔(dān)任攝影師的小祝助理請進屋里。

    說是屋子，其實逼仄的很，除開占據(jù)一角的泥爐大鍋，中間用來烤火燒水做飯的小火爐，四面都是墻，對應(yīng)了古人那句“四壁皆空”。

    再去客房，也就是兩張木床的空屋子，站下三大人一小孩都顯得擁擠?？茨前l(fā)舊沉重的被單，都懷疑晚上睡覺會不會被凍醒，還是直接凍暈過去就叫做睡著？

    看桂花奶奶臉上諂媚小心的笑容，又知道她已經(jīng)拿出了家中最好。

    福桂花機靈，告訴方寧燒好了熱水，可以在自己房間里洗澡。

    至少不用在那只有爐子的屋子里冒著走光的風(fēng)險了，來到福桂花臥室，陳設(shè)也和自己的客房差不多，只是多的床變成了小木桌，木桌上是兩本字典。

    “這是爸爸mama去年打工回來給我?guī)У男履甓Y物，他們說等今年過年給我?guī)€弟弟玩！”福桂花說。

    方寧想起來三人挑孩子時人群里傳來的喊聲，“花妞，你不是哭著喊著考大學(xué)？家里么錢，選上了奶就準(zhǔn)你去?！本褪枪鸹棠痰穆曇?。

    方寧問福桂花，“你想讀大學(xué)？為什么？”

    桂花答，“大學(xué)在城里，爸爸mama也在城里打工，上了大學(xué)就可以和爸爸mama在一起了?！?/br>
    方寧又問，“那你想要弟弟嗎？”

    桂花有些失落，搖頭又點頭，“爸爸mama說怕我一個人孤單，生個弟弟給我?guī)?，我就不會總哭著給他們打電話嘞，也不會總是想著花他們的錢去讀沒用的大學(xué)了?！?/br>
    “讀大學(xué)怎么會沒用呢？”

    “爸爸mama說，女孩子就留在g鄉(xiāng)嫁人，我好好給他們帶弟弟，以后弟弟幫我去上大學(xué)，都是一家人，誰讀都一樣的?！?/br>
    這樣一個貧苦的家庭，把所有的希望與存下來的錢財，都準(zhǔn)備付出在那個未知的弟弟上。

    方寧考了福桂花幾個字典里的生僻詞組，發(fā)現(xiàn)她掌握的不錯，承諾福桂花節(jié)目拍攝結(jié)束后會送她更多的書。

    回到客房，和衣躺下后，小祝助理不再沉默，或許被他的原老板傳染了戲精精神，扮演起來記者角色，更大的可能是李迪倫的吩咐，時刻觀察方寧的情緒波動和變化，“我還以為你會直接選定這個孩子?！?/br>
    “為什么有這樣的問題？”

    “她人機靈，知好歹，雖然因為父母原因?qū)W習(xí)，但通過自己通讀字典，證明她智商不錯，生在這種重男輕女的茫茫深山，大概一輩子都出不了頭，有點可惜。”

    “我不知道原來小祝保鏢這么有同情心？”方寧調(diào)侃最初的稱呼。

    “……”

    “節(jié)目組提示了，這七個孩子是g鄉(xiāng)最聰明的，且各有天賦，我不能因為目前看到這些，就一錘定音。換句話說，在這種地方，人們都差不多可憐，今天因為這個可憐就幫她，明天因為那個可憐就幫他，全國那么多可憐人，幫不過來的。不如公平點兒，看誰更適合走出去，去那外面闖，去那外面飛，就把那翅膀給他裝上。”

    小祝助理沉默了一會，說，“你這幾年越發(fā)冷酷了?！?/br>
    “我認為這是理智?！狈綄巼@了一口氣，“你帶槍了嗎？”

    “帶了？這個地方有哪里不對勁嗎？”

    “小祝助理，我認為你需要做個智商檢測?！?/br>
    “？”

    “李迪倫讓你跟著我，說明他心里也不安，藝術(shù)家的直覺通常都是很準(zhǔn)的?！?/br>
    ……

    遠隔g鄉(xiāng)五百公里的A市，趙家主別墅，趙潛收到了母親的電話與一張舊照，舊照上的人長著雙勾魂桃花眼，是真正的天姿國色，比之龐玲玲，更勝數(shù)倍風(fēng)情。

    “25年前失蹤的小姨姜文英，有線索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