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 第2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從歲月道果開始成圣、引妻入懷、躺平后,我成了豪門團寵、我在快穿世界優(yōu)雅老去、豪門后媽是對照組、我是男主,我在宮斗、被敵國暴君寵幸了、同時在四本虐文里當主角受、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方寧 兄妹骨科
蕭沁瓷的最后一句話一出才是讓蘭心心里門清,這是沖著先前?在靜室里她?的“一時失言”來的,她?知曉蕭沁瓷必不會放過她?,沒想到秋后算賬來得這么快,且半點都不掩飾自己的意圖。 她?揣著明白?裝糊涂:“夫人說的這是什么話?奴婢是哪里說錯了什么嗎?” 蕭沁瓷的確愛吃桂花糕,這點蘭心姑姑并未說錯,可皇帝說她?不喜歡,她?便只能不喜歡。 蕭沁瓷翻頁的手一頓,她?細長的手指搭在紙上,落下了一朵影綽的蘭花:“連主子的心意都揣摩不明白?,姑姑這又是做的什么奴婢?是還要我來教你嗎?” 蕭沁瓷根本不接她?的茬。蕭沁瓷從?前?敬著她?是要讓太?后放松警惕,如?今打壓她?,也是要故意做一個姿態(tài)給太?后看,也給皇帝看。管她?蘭心是誰派來的,如?今是在皇帝的西苑,蘭心是奴,她?是主,想要奴大欺主也得好好盤算。 蘭心白?日?里受了蕭沁瓷的氣,晚上在皇帝面前?回話時便故意拆了皇帝的臺打蕭沁瓷的臉,皇帝當?時沒有說什么,可這西苑這么多雙眼睛都看著呢。 “奴婢愚鈍。”蘭心姑姑看不清形勢,以為蕭沁瓷仍被太?后捏在手里,她?恭敬有余,畏卻不足。 “姑姑哪里愚鈍了?”蕭沁瓷淡淡說,“太?后娘娘身邊伺候的怎么會有蠢貨呢?” 她?莞爾一笑:“不過蠢不蠢的倒也不要緊,最怕的是有人自作聰明?!?/br> 太?后指望著蕭沁瓷籠絡好皇帝,不可能任由蘭心這樣做,何況不用等著太?后來料理她?,待得明日?有些事就能見分曉了。 蘭心姑姑并不應聲,只在心中?冷笑:自作聰明的還不知道是誰呢。今夜蕭沁瓷鐵了心要敲打她?多說也是無?益,蘭心事后也后悔自己的一時嘴快,她?在蕭沁瓷身邊安逸日?子過得太?久,忘了在太?極宮中?做事最重要的就是謹慎,今日?這番警告她?得來的不冤,只是往后再不能將蕭沁瓷視作一個柔順無?主見的孤女了,這姑娘,主意大著呢。 蕭沁瓷又翻過幾頁,燭影輕晃,書上頓時黯淡了幾分,蕭沁瓷這才抬頭,看著還立在跟前?的蘭心,故作詫異:“姑姑怎么還站在此處,我這里不用姑姑伺候,你快去歇著吧,今晚也辛苦姑姑了?!?/br> 她?話說得那?樣真?心實意,半點看不出片刻之前?她?話里的字字機鋒。 蘭心姑姑將眼神藏在陰影里不著痕跡地?審視過她?,語氣如?常:“夫人身體不適,要不奴婢還是在身邊伺候著?”她?話里終于多了些請示,不再如?以往一般強硬地?做決定。 蕭沁瓷忽地?想笑,覺著蘭心姑姑剛才那?句話同皇帝還挺像。 第33章 私情 蕭沁瓷心中嘲弄, 無論身?份高低,人就?是?這般,總像是喜歡受虐似的, 你不能待他們太好?,太好他們便覺得你容易拿捏, 反而是?肆無忌憚起來,太差又容易讓人心生怨懟,這其中的分量自己得拿捏清楚。 媚上和御下原也沒什么不同,都要張弛有度,打一棍子再給個甜棗。 皇帝是?人上人,來問她的意?見是?紆尊降貴,蘭心姑姑本就是伺候她的宮人,來請示她原該是?天經地義?的事, 如今她這樣小心翼翼地問, 倒像是蕭沁瓷讓她受了多大委屈。 “不必了,往常我也沒要過人伺候?!笔捛叽擅嫫と耘f飛著薄紅, 被?她不動聲色的端住,言語如常,再無方才在皇帝跟前的柔順示弱。她在病中確實難受, 可這難受也不是不能忍, 而蕭沁瓷素來能忍, “姑姑今日也辛苦, 叫蘋兒來當值吧?!?/br> 蘭心姑姑被?她冷淡的言語堵住, 思及這兩年蕭沁瓷生病時?她確實也沒有多上心,但蕭沁瓷自己不喜人在旁, 這也怪不得她。蘭心疑心她又要翻舊賬,便?匆匆道:“那奴婢便?先告退了, 夫人早些?休息?!?/br> “嗯?!笔捛叽深^也不抬。 片刻后,蘭心姑姑輕巧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蕭沁瓷又坐了一會兒,其實如今她看著手中書也是?看不進去的,只是?盯著上頭的字眼出神,直到藥效上來漸漸生了困意?。 …… 皇帝回了靜室,他回來不過片刻,前頭出去的馮余換了一碟蜜漬青梅上來,皇帝吃得清淡,不喜甜食,紫極觀并不常備點心,他去尋摸這碟東西來費了些?功夫,進來卻見殿中空蕩蕩的,皇帝立在宮燈下垂眸出神,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試探著開?口:“陛下,這蜜餞……” 皇帝回神,見了雪白瓷盤里一粒粒青黃甜浸的梅子,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先前那碟桂花糕,心中盤著一口郁氣,不上不下。 那口氣原已?在他心中堵了許久,至今也不曾疏通。 他是?怎么知道蕭沁瓷不愛吃桂花糕的? 該是?那年見到楚王送了她一盒糕點開?始。 那是?景惠十五年的秋天,石榴出果,桂子飄香。正是?天氣和?暖,云融風清,他往清明池過,聽見了楚王熟悉的聲音。 清明池臨著南苑冷宮,每年都有宮人失足落水,尋常人嫌這地方晦氣,寧肯繞遠路也不肯從這邊過。 但那日有些?不同,清明池里殘荷枯梗浮水,錦鯉驚群,殿中省的人正指著園里灑掃的宮人清理池水,一時?間?看上去下了滿池的餃子,沸騰得很。 “阿瓷,我?guī)Я四阕類鄢缘墓鸹ǜ?,城西茶花巷子陳記糕點鋪買的,阿晴說你愛吃他家的桂花糕,入了宮后就?吃不到了。你快嘗嘗,還是?不是?那個味道?!毖赞o平靜,又帶著幾不可察的殷切。 聲音是?從一墻之隔傳來的,皇帝緩了腳步,凝神聽著墻那頭的話?語。 楚王的身?份要同旁人都不同些?,他被?孝仁皇后撫養(yǎng)過,雖未記在名下,但平宗無嫡子,倒將他的身?份抬了半截。 只是?不知楚王是?在跟誰獻殷勤。話?里兩個女子閨名讓皇帝細細思索,阿瓷、阿晴,是?他的哪個侍妾?可侍妾怎能隨意?入宮,何?況入宮之后不能隨意?出去這點也不太像。 但這太極宮中除了平宗的妃嬪便?是?宮人,私通宮女是?大罪,楚王不至于這么糊涂。又是?在這樣人來人往的地方,他就?不怕被?人撞見么? 隨即皇帝又失笑,正是?人來人往把一切都攤開?來才不好?被?人抓住把柄,正如他一樣,不也是?恰好?就?從這里過嗎。 “殿下若沒有旁的事,貧道就?先回去了?!?/br> 接著是?道清淡的聲音,不帶煙火氣,字眼融融的讓人想起天邊云,還有些?熟悉。 皇帝一頓,不必再細想便?知道了一墻之隔那女子是?誰,宮中修行的女冠,除了玉真夫人,不作它想。況且他還記得玉真夫人的聲音,在清涼殿中隔著垂簾傳過來,讓人心里一動。 說起來他與這位玉真夫人見過寥寥數(shù)次,卻從未窺見過她真容,只見過她婀娜動人的剪影,聽聞是?位難得的美人。她竟然同楚王有私情? 說是?私情聽上去倒也不盡然,楚王話?中溫柔小意?,玉真夫人卻是?淡淡,同之前清涼殿中冷淡言語別無二致,她是?蘇皇后的侄女,言語間?卻沒有蘇氏女慣有的柔媚語調。 聽得那頭兩人似乎有了離開?的動靜,皇帝也不再逗留,先他們一步離開?了。 皇帝出宮時?又路過清明池,不知怎地便?下意?識往那邊一瞥,池中殘荷已?被?清理干凈,清亮亮的湖水被?天光照出粼粼波紋,深樹靜水相映成畫。 這個舉動做出后卻是?連皇帝自己都覺得不知所謂,他壓下心頭思緒不再停留,只想快些?出宮,轉過了彎卻聽見臨岸水榭里又有熟悉的聲音:“來?!?/br> 不過一個字眼,卻像是?對他說的一般,勾得皇帝情不自禁地望過去。 玉真夫人背對著他坐在水榭里,鴉青道袍正和?這樣深沉的秋色,讓她整個人都有種難言的寂寥,糕點的碎屑隨著她指尖落進湖里,吸引了湖中一大片錦鯉。 她正捻了桂花糕喂魚,從指尖到沒入衣袖的手腕是?明晃晃的一片白,在秋日暖煦的天光下白得幾乎有些?刺眼。 皇帝被?那片白刺到,下意?識地瞇了瞇眼,原來那雙撥弄琴弦的手生得這樣好?看。 他沒料到玉真夫人竟然還沒有離開?,又恍然想起她得平宗賜居清虛觀,挨著南苑冷宮,恰在清明池旁。 “夫人,這些?桂花糕您不吃嗎?” “我不喜歡吃桂花糕?!?/br> 他離得有些?遠,只能看見玉真夫人冠了發(fā),后頸也是?如出一轍的色澤柔潤,她偏頭時?會被?天光勾勒出精細的輪廓,像尊精雕細琢的玉像。 “……就?這樣喂魚,可惜了。”玉真夫人身?邊的那個宮人許是?年紀小,心思還有些?藏不住,兩眼望著桂花糕,聲音透出些?渴望來。 皇帝能聽出來的事,玉真夫人當然也能聽出來,她偏頭看著那個小宮女,聲音里融了些?笑,比起方才冷淡客套的言語多了些?真心實意?:“是?有些?可惜?!?/br> “可惜我不喜歡吃桂花糕,”她說,“你想吃嗎?” 小宮女還有點扭捏,不過玉真夫人已?經把裝著糕點的食盒推到她面前,聲音好?聽:“吃吧?!?/br> 小宮女還是?有些?猶豫:“可是?蘭心姑姑不是?說您最喜歡吃桂花糕了……” 后面的話?皇帝沒聽下去,他先抬步走了,把那對主仆都拋在身?后。 不過是?個人前人后兩副面孔的女子,這樣的人皇帝見得多了,并不該放在心上。 出宮后皇帝鬼使神差地繞道茶花巷子,那家陳記糕點鋪的生意?確實好?,皇帝去的時?候已?經賣完了。他原本也不過是?突發(fā)奇想,沒吃上卻生了執(zhí)念,后來他吩咐底下人去排隊,再看拿到手的桂花糕卻只覺得普普通通,味道也平平,太甜膩了些?,皇帝本想讓人扔了,轉念一想也拿去喂了魚。 此后皇帝再路過清明池,便?能看到池中的錦鯉越來越肥,時?常聚到水榭臨岸打轉,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桂花糕才長成一副胖頭胖腦的模樣。 皇帝登基之后還真就?叫人撈過清明池的錦鯉清蒸,嘗了個味就?罷了筷子,可惜長成那么個肥碩模樣,rou一點也不好?吃。 偶爾他也會想起玉真夫人的閨名,平宗親賜的道號,宮人也只稱她作夫人,楚王在私下無人處喚她阿瓷,只是?不知是?哪個字。想來女兒家的名諱也不過是?那幾個字,倘若是?善也愛也的“慈”,倒真有些?名不副實。 后來他才知,原來那個字是?“君家白碗勝霜雪,急送茅齋也可憐1”的瓷。他想起蕭沁瓷從后頸到指尖的柔潤色澤,那一片明晃晃的白,果然同這大邑瓷碗的霜雪顏色不相上下。 人如其名,是?個好?字。 算來至景惠十五年已?過去了三年有余,皇帝至今卻仍能回憶起蕭沁瓷在秋景中冷淡的背影,袖間?蔓延出去的一片白直晃人眼,讓他無端想了多年。 今日皇帝見蕭沁瓷喝藥時?又下意?識地提起她不喜歡吃桂花糕,才知他原來半點也不曾忘。一盒桂花糕而已?,叫他記了這許多年,至今仍是?意?難平。 皇帝盯著那碟梅子看了半晌,拈起一顆嘗了嘗味道——果然還是?太甜了。他不重口腹之欲,也不喜歡這種酸甜口的蜜餞。 “給寒露殿送去吧,以后每日一碟,讓她喝了藥再吃?!瘪T余端著碟子正要退出去,又被?皇帝叫住,“點心每日換個花樣,吩咐膳房的人,不要做得太甜?!?/br> “也不要做桂花糕?!?/br> 從前皇帝覺得,口味而已?,人總是?會變的,今日喜歡點心,明日喜歡蜜餞,都是?稀疏平常的事。人心也同樣易變,今天喜歡了這個,明天又去喜歡了另一個人,都是?平常。朝中重臣于私德上無虧的少,不乏有因后宅中妻妾之爭而被?御史臺風聞直諫的。 但皇帝從未想過一日自己竟也會如后宅女子一般生出爭風吃醋的好?勝之舉。 皇帝不怕蕭沁瓷的人心易變,太極宮里點心也能做出繁復花樣,不喜歡吃桂花糕還可以有桃花糕杏仁糕,日日換著來,總能找到蕭沁瓷喜歡吃的口味。 “欸?!瘪T余應了,準備一會兒就?去囑咐廚下。 蜜餞太甜,皇帝不喜歡,可蕭沁瓷喜歡;他原以為?自己不會喜歡蕭沁瓷那樣的姑娘,可最后還是?上了心,世間?之事,總是?沒個定數(shù)的。 皇帝向來未雨綢繆,不管是?真上心還是?一時?興起,總歸是?要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 第34章 算計 蘭心姑姑出去的時候正碰上馮余前來送點?心, 立在?廊下同祿喜說?著話,蘭心姑姑若有所思地?盯著那?處。從前倒瞧不出?來,祿喜這個低等內宦進退有據(jù), 同馮余站在一處也沒有那種卑躬屈膝之感?。 她正想著,那?頭祿喜已經說?完了話, 接過馮余手里的什么東西,往這處來了。 “那?是圣上身邊的馮內監(jiān)?”蘭心姑姑叫住他。 祿喜:“是,馮內監(jiān)說?是奉了陛下的命來給夫人送蜜餞果子?!?/br> 蘭心姑姑瞇起眼看著那?一碟子青梅:“你給?夫人送進去?”蕭沁瓷晚間是不許吃東西的,尤其是這類易發(fā)胖的點?心,她正想說?不必送進去了,又想起蕭沁瓷方才的敲打,罷了,她是管不住了, 沒?地?再?去討個沒?臉。 “蘋兒呢?”她問, “夫人讓她今夜當值。” 祿喜道:“蘋兒去廚下看夫人要喝的藥去了,奴婢進去就?行了, 姑姑快去歇著吧?!?/br> 他們從清虛觀來寒露殿也只?三個人,從前如?何如?今還是如?何,蕭沁瓷是個安靜的主子, 他們伺候起來也省心。 蘭心姑姑頓了一頓, 想說?蕭沁瓷點?名要的是讓蘋兒進去當值, 現(xiàn)下?lián)Q了祿喜進去難免又會讓她以為自己陽奉陰違, 但她也不可能為著這點?不要祿喜進去, 最后只?好道:“夫人在?看書,你進去時動?作?輕些??!弊笥沂捛叽墒遣幌胍娝? 換誰進去都一樣,她要是真開了口反而顯得她事多。 怎么就?到今夜這個說?多錯多的處境了呢? “奴婢曉得?!钡撓捕肆吮P子疾步進去。 蘭心姑姑看著他走路帶風的背影, 恍然覺得自打來了西苑,祿喜雖然也更謹慎了些?,但身上總透著骨子不顯山不露水的愉悅勁,只?有極偶爾的時候才能察覺一二,正如?此刻。 什么事這么高興? 她走了兩步,身遭陌生的景物讓她有一瞬茫然,想起這里?不是她熟悉的清虛觀,宮人的屋舍自然也不在?原來的地?方,好在?宮里?的布局都有定制,她們貼身伺候的宮人得時刻候著貴人召喚,住的地?方都在?相同的位置,蘭心姑姑早前跟著西苑的內侍布置寒露殿時便被告知過了,此刻腳下一轉,便不陌生地?尋了過去。 今夜事多,直到沾上枕頭的那?刻蘭心姑姑才陡然放緩了時刻繃緊的心神,倦意一陣一陣地?涌上來,只?是入睡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到,到底是天子起居之所,便連宮人所住的地?方也是清虛觀比不上的,怪道祿喜那?么穩(wěn)重的人也有藏不住的喜意,主子一朝飛上枝頭當鳳凰,身邊伺候的人可不得跟著雞犬升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