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不是。

    金家松字輩他未必個個都認識，但金松蕓他還真知道。長到七八歲才被接回家的私生女，圈子里誰不知道。

    明明金家沒一個人待見，偏偏要煞有介事為她大辦一場洗塵宴，也不知道是為了丟誰的臉，現(xiàn)誰的眼。他和金松凌當(dāng)時正讀高中，在二樓遠遠看著臺上被打扮成公主模樣、怯生生又無所適從的小女孩，只覺得滑稽又可憐。

    “還不如不送回來?！苯鹚闪钃u頭道：“以為送到金家就有好日子過嗎？給我小嬸做工具罷了?！?/br>
    之后近十年，這個半路歸家的私生女似乎也沒鬧出什么風(fēng)波，直到去年，金松凌才玩笑般和他提了一嘴，說他那個撿來的便宜小妹如今是他校友了。

    “沒想到還挺厲害。”金松凌說，“不聲不響的，也沒人幫她弄，自己考上了?！?/br>
    “誰？”馮卓鋮早將人拋諸腦后。

    “金松蕓。”金松凌嘴角帶了點笑意，“你還別說，我這小妹其實有點意思，哪天帶你見見?！?/br>
    這不就見到了。

    “本事不小啊，茜茜。”馮卓鋮慢悠悠道：“你哪兒弄來的校牌？”

    江樂：“她給我的?！?/br>
    準確講是金松蕓差點三叩九拜，求她幫忙頂差。

    馮卓鋮“哦”一聲，“給你干嗎？混進來找個金龜婿？”

    江樂當(dāng)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不介意順著他的話說：“是啊。我家欠那么多賭債，我又缺錢留學(xué)，只能想方設(shè)法混進來，看能不能釣個冤大頭了。畢竟，哪兒的青年才俊能比這多，是吧？”

    “何必如此費心。”馮卓鋮附耳道，“我記得我給你留了電話?！?/br>
    “是嗎？”江樂語露懊悔，“啊，我那天著急回去，沒注意看?！?/br>
    馮卓鋮盯著她，似要審視她話中真假。

    “馮卓鋮！”

    不遠處有人叫他名字，是經(jīng)管學(xué)院講授微觀經(jīng)濟學(xué)的鄭教授。

    他走上前問好。

    “聽說馮老先生今天也來了？”鄭教授微微笑，“代我和夫人問老先生好。”

    “會的。謝老師掛心。”

    “鄭老師好?！备隈T卓鋮身后的江樂輕聲打了個招呼。

    “江樂，”鄭教授這才認出來人，“哎呀，你還進了學(xué)校禮儀隊的啊?！?/br>
    馮卓鋮退后一步，一語不發(fā)地注視著江樂，顯然偏見蒙蔽雙眼，叫他被她耍了一道，不過他還真是驚訝了，腦中飛速據(jù)掠過兩人僅有的幾次交集。

    “沒有。朋友有事，我臨時幫忙啦。”江樂食指豎在嘴邊，比了個“噓”。

    鄭教授哈哈一笑，給她介紹馮卓鋮，“這人你認不認識？馮卓鋮，你直系學(xué)長。”

    “學(xué)長好?！苯瓨窙_他展顏一笑，“久仰大名，我叫江樂，金融系大一在讀?！?/br>
    馮卓鋮也笑了，意味深長道：“江樂是吧，我記住了。你等著。”

    最后三字的口型，自然只有江樂看見。。

    第五章

    江樂當(dāng)然要等著了。

    今日之前，江樂并不知道他是卓凌資本的馮卓鋮。

    卓凌資本是行業(yè)內(nèi)專注早期和早成長期投資的頭部vc，參投領(lǐng)域十分廣泛，其中不少如今已躍升為熠熠生輝的明星企業(yè)。

    馮卓鋮離去后不久，金松蕓回來了。

    她拉著江樂笑得有些諂媚：“累了吧？江樂，今天真太謝謝你了，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對了，你五一有沒有空？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江樂：“最近沒空，下次吧?！?/br>
    金松蕓：“行?！?/br>
    陸柯豪看著江樂的背影，贊了句：“真靚?！庇终{(diào)轉(zhuǎn)目光，略帶鄙夷地斜一眼金松蕓：“哪像你，跟個小耗子似的，小耗子都沒你膽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懂不懂？還有，”金松蕓咬牙道，“陸柯豪！要不是你，我至于躲躲藏藏嗎？”

    她是跟陸柯豪打賭輸了才會在脅迫下報名禮儀隊，又無奈天生麗質(zhì)，過五關(guān)斬六將，想不留下都難。

    “誰讓你非得在金松凌面前裝乖。也是，裝乖是你拿手本領(lǐng)，隔一天不裝就渾身難受，對伐?！?/br>
    “滾?！?/br>
    幾天之后的周六上午，江樂接到馮卓鋮助理的電話。

    半小時后，江樂已站在潤禾一套裝潢精美的大平層里。

    潤禾是華大附近一知名高檔小區(qū)，配套齊全，寸土寸金。

    “江小姐，這張是儲蓄卡。這張是馮總的副卡。如果你要用車，這是司機的電話?！蓖衾僬Z調(diào)平靜，將卡和名片一一擺在桌上。

    “馮總呢？”

    “馮總在忙。有需要他會聯(lián)系你，你提前過來即可。”

    江樂忍不住笑了。

    汪蕾依舊是一副撲克臉，“請問江小姐還有什么問題嗎？”

    江樂：“這房子也送我了？”

    汪蕾頓了頓，“這個我不清楚，要問馮總。”

    江樂：“哦。”

    江樂繞著屋子慢慢轉(zhuǎn)了一圈。那日朝馮卓鋮走去時，她并未預(yù)想到事情最后會這樣發(fā)展。她要走的捷徑不是這一條，然而她和馮卓鋮的關(guān)系已然如此，她也不介意體驗一把“金絲雀”的生活。

    馮卓鋮有意要拿這些砸暈她，她又何必扭捏，照單全收好了。

    馮卓鋮的確是故意的，以往他再沒耐性陪人玩風(fēng)花雪月的游戲，也不至于如此粗暴。

    他這樣對江樂，是存心要圓她的謊，要她接受自己被明碼標價。

    江樂也果然不出意料。

    “江小姐還問了一句，房子是不是送給她?！蓖衾賲R報時盡職盡責(zé)。

    馮卓鋮勾唇一笑，她倒是敢想。

    馮卓鋮壓根無所謂江樂是不是處心積慮，他對她臉蛋和身材以外的內(nèi)容不感興趣。兩人各取所需，關(guān)系純粹，正好不過。

    這日深夜，江樂被人抵在門后，身體近乎懸空。

    “上道啊，茜茜?！?/br>
    方才開門的一瞬間，馮卓鋮幾乎要笑了，江樂竟然穿了一條旗袍在等他，深藍色，高開叉，比會場那晚要嚴絲合縫、令人血脈僨張得多。

    好玩兒，馮卓鋮的身體顯然比他想的要更興奮。茜茜業(yè)務(wù)還是過硬，會揣度人心，他都要后悔沒早點兒找她了。

    “喜歡嗎？”江樂勾著他的脖子，“馮總。”

    “有天分?！瘪T卓鋮勾唇道，“只好給你吃獎勵了。”

    ……

    之后一兩個月，兩人見面只在深夜。

    因此當(dāng)馮卓鋮破天荒下午來接她時，江樂故意問他是不是看錯了時間。

    “下樓?！瘪T卓鋮不理會她的玩笑，“帶你去個地方?！?/br>
    “去哪？”上車之后，江樂問。

    “參加一個晚宴?！瘪T卓鋮說，“邀請你做我的女伴。”

    “哦?！?/br>
    兩人難得衣著齊整規(guī)矩坐著，馮卓鋮除開剛上車時掃了她一眼，一直在看平板，他閱讀的速度很快，江樂瞥見幾個單詞，知道是一篇基因靶點相關(guān)的論文。

    不多時，車輛穩(wěn)穩(wěn)停下。

    江樂：“到了？”

    “還早?！瘪T卓鋮說，“先給你換個裝，灰姑娘?！?/br>
    灰姑娘江樂被馮卓鋮扔進了一間私人工作室，圍著擺弄了老半天，終于出爐時，鏡子里站著的像個陌生人。

    臉自然是那張臉，妝容也并不重，只是在細節(jié)處改變了五官走向，讓江樂看起來更舒展柔和，甜美可人，讓她看起來不像她。

    “好美?！鄙砼缘娜藝@了句，聲音輕似自語，“比照片上更美?！?/br>
    江樂看了他一眼。

    他又換上標準笑容，“好了，我們出去吧?！?/br>
    馮卓鋮坐在沙發(fā)上打電話，抬眼瞧見江樂款款走出，未說完的話在嘴邊頓了頓。

    他掛斷通話，視線定在她身上。

    江樂適合黑色，或許她沒有不適合的顏色，赫本風(fēng)的方領(lǐng)小黑裙被她穿得復(fù)古又性感，齊肩的碎發(fā)半扎，腦后一個碩大的蝴蝶結(jié)，乖巧精致，像一件待拆的禮物。

    “怎么樣？”朋友向他邀功，“夠還原吧？”

    “嗯?！瘪T卓鋮起身，“走了?！?/br>
    宴會地點在市區(qū)一處獨棟別墅里，來的人不算多，朱曦燦一直注意著門口方向，一看見馮卓鋮便立刻飛奔過去。

    “小舅舅——”

    朱曦燦跑到跟前了，才驚覺小舅舅今晚居然還帶了女伴，她略帶敵意地瞪了江樂一眼，繼而整個人都愣住了。

    朱曦燦：“哇哦！”

    馮卓鋮：“一驚一乍的干什么?！?/br>
    朱曦燦拖住馮卓鋮一只手臂，笑得別有深意，“小舅舅，你想干什么呀，你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馮卓鋮揪她的臉，“小朋友少管閑事?！?/br>
    “誰是小朋友？我馬上就成年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