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經(jīng)國覺得池星諾說的有道理。

    “現(xiàn)在有香，辰辰能睡一睡，具體的什么情況，可以去醫(yī)院做個全身檢查，婉瑜。”

    黃婉瑜點頭，只要能安撫下兒子不做傻事就好。

    池星諾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早上點了香，小辰白天睡覺，做噩夢嗎？”

    夫妻倆皆是一怔。

    “我去看看?！秉S婉瑜吃不下飯，兒子臥室太安靜了，不會出什么事吧？

    林經(jīng)國也往壞處想，他忘了這茬，家里隔音又好，兒子千萬不能有事。夫妻倆趕到黃辰臥室，推開門，黃辰就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睡得很香，眉宇平緩，不像是做噩夢的樣子。

    兩人見狀，皆是松了口氣。

    池星諾一看，倒是有些嘀咕，小辰這樣不像是生病——生病要去醫(yī)院看醫(yī)生，而現(xiàn)在有點像沾染了什么陰祟臟東西。

    他沒有說，想著之后問問大人。吃過飯，池星諾借地方做了安息香，黃婉瑜在旁看著，池星諾仔細(xì)交代怎么陰干。

    “可以用烤箱嗎？烤箱有烘干功能?！?/br>
    池星諾呆了呆。黃婉瑜則是忙說：“不行也沒事，我只是擔(dān)心香用得快不夠了，想著烘干更快些。”

    “不是的阿姨，我之前沒用過烤箱，要不然先烘干一半，剩下的一半陰涼處晾干?！背匦侵Z忙道。

    他做得多，不怕的。

    黃婉瑜也是擔(dān)心香不夠，兒子跳窗那一幕嚇得她快暈過去了。一半的安息香進了黃家烤箱，低溫烘干，此時窗外已經(jīng)黑了。

    池星諾要告辭，黃婉瑜感動，“今天真的太謝謝你了小池老師，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讓司機送你?！?/br>
    “謝謝阿姨?！背匦侵Z沒客氣。

    黃婉瑜聽了神色反倒緩和起來，小池老師沒為之前她誤會態(tài)度不好生氣，一邊親自送人，“真的很謝謝?！?/br>
    “客氣了阿姨，你別送我了，我可以的?！?/br>
    夫妻倆現(xiàn)在得一個人守著黃辰，另一個人才能安心一些。

    黃辰這一覺睡得很沉很沉，像是十天半個月沒睡過一樣，把覺狠狠地補回來，夫妻一人守在兒子臥室，安安靜靜的也不說話，怕吵醒兒子，后來發(fā)現(xiàn)，兒子睡得很沉，根本吵不醒。

    “送走小池老師了？”

    黃婉瑜點點頭，問兒子醒來了嗎。林經(jīng)國搖頭，不過面上帶著笑意，“睡得可香了，你放心吧。”

    “今天幸虧小池老師帶了香?！?/br>
    “也說明咱們兒子能逢兇化吉，平平安安?！?/br>
    黃婉瑜：“你說得對。”她打起精神來，還有些斗志，“明天送辰辰做全身檢查，之前我一直擔(dān)心是心理壓力大，也許是其他的。”

    “對了，你別忘了給小池老師費用，多給一些?！?/br>
    黃婉瑜想了下，搖頭說：“不能給太多?！弊匀徊皇撬猓疫€不缺這個錢，而是說：“小池老師看著不富裕，但不是胡亂收錢的，我給錢多了他肯定不要?！?/br>
    “就按之前談好的，我再多給一些，今天臨時叫他還有車費、香費?！?/br>
    池星諾到學(xué)校時，收到了黃阿姨給他轉(zhuǎn)賬三千，還有語音。

    【小池老師，今天臨時叫你過來，真是打擾你放假休息，兩千塊是補習(xí)費用，耽誤了你一天，多出的一千是車費、香費，不知道夠不夠，你千萬別拒絕，今天真的太謝謝你了?！?/br>
    香費哪里有那么貴。池星諾沒收，先是回了消息，說香自己搓的成本就兩百三——還是算上今天新買的，車費只有不到一百。

    【阿姨錢我收下了，下次有需要我的喊我就好了?！?/br>
    池星諾和爺爺住村里時，村里奶奶、嬢嬢會為了一筐土豆來回推讓，越說聲音越高，甚至有點像吵架，還有給爺爺送東西，爺爺說不要，嬢嬢推著讓爺爺收下，爺爺不會推來推去，只會下次變著法把人情還回去。

    這點，池星諾隨著爺爺了。

    半夜，黃辰被睡夢嚇醒，這次夢里更可怕，他嚇得尖叫出聲，守在屋里的黃婉瑜林經(jīng)國聽見動靜紛紛到了床邊。

    “辰辰別怕，爸爸mama在，是不是做噩夢了？”黃婉瑜輕聲問。

    林經(jīng)國開了燈，看到兒子一額頭的汗，去擰了熱毛巾，“別怕都是做夢，我們在這兒呢?！?/br>
    黃辰眼底還有恐懼，緩了會，額頭是熱乎乎的毛巾，爸媽在陪著他，把他拉回了現(xiàn)實里，咽了咽口水，“做、做噩夢了?！?/br>
    “還是那個噩夢?！?/br>
    “乖，喝口熱水?！?/br>
    黃辰喝了水，說謝謝mama，又謝謝爸爸，語氣溫和情緒穩(wěn)定平和，沒那股暴躁戾氣，黃婉瑜略略安心了。

    “池老師回去了嗎？”

    “傻兒子，這會都凌晨一點了?！秉S婉瑜笑說。

    黃辰啊了聲，“一點了嗎？我睡了好久。”

    “是啊你睡了好久，現(xiàn)在精神怎么樣？做噩夢的話，爸媽陪你聊聊天，說說話，餓不餓？吃個宵夜也行。”

    早上黃辰還是面頰略深陷眼底掛著黑眼圈，這會雖然受驚醒來，但精神頭極好，甚至面色還有點紅潤，眼神也亮的，炯炯有神，一副活力滿滿樣子。

    黃辰說好，吃宵夜。

    吃飯的時候，黃辰有些內(nèi)疚說：“爸媽，這段時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讓你們擔(dān)心我。”

    “還有早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很難受想跳樓，可我不想的，我舍不得你們的很愛你們。”

    黃辰以前從來沒有尋死的念頭。

    白天時他渾渾噩噩，也是現(xiàn)在腦子清明起來，想到早上發(fā)生的事情，真的不可思議，覺得后怕。

    “不怪你，你是生病了，我和你爸都知道，你不會做傻事的?！?/br>
    黃婉瑜根本不會責(zé)怪兒子。

    雖然很晚了，夫妻熬夜擔(dān)驚受怕，但此時一家子坐在一起吃宵夜，氣氛融洽溫馨，像是回到了之前那般。

    北安大的宿舍里。

    池星諾夢到爺爺先是愣了下，不可思議喊爺爺？

    “怎么了不認(rèn)識爺爺了？”池保國面容慈愛，望著孫兒，小諾長大了，長得真好，真乖，有本事上了大學(xué)嘞。

    池星諾

    后知后覺才明白過來，爺爺再給他托夢，一把撲過去抱著爺爺，還未張口說話，眼眶先紅了，嗚嗚的哭。

    池保國心酸難受，粗糲的手拍著孫兒肩頭，就跟以前在村里時，哄孫兒睡覺那樣，“我們小諾怎么這么大還愛哭鼻子啊?！?/br>
    池星諾掉眼淚，嘴硬說：“我沒有，我不愛哭的。”

    “好好好，爺爺看錯了?！背乇o孫兒面子，其實小諾打小就是，受了天大委屈在外人跟前不哭，在他跟前也不哭——這是怕他擔(dān)心。

    是都跑出去偷偷哭。

    唉。沒變。只是以后他見不得孫兒了。

    “爺爺，我都好，我念書上學(xué)，遇到了很多好人，還賺了錢，爺爺我給你燒的香，你收到了嗎?！背匦侵Z胡亂擦著眼淚，當(dāng)沒哭過。

    池保國點頭，“你搓的香好，我在底下時，旁邊鬼差聞到了，都羨慕我有你這么個好孫兒。”

    “小諾，好好吃飯，你現(xiàn)在太瘦了，沒小時候好看?！?/br>
    池星諾說好，我現(xiàn)在天天都吃rou的爺爺。

    池保國笑了下，孫子不提，他不能裝不知道，望著遠(yuǎn)處，嘆了口氣說：“我陽壽未盡跟池杰是父子，這是個混賬東西，我死了跟他關(guān)系就斷了，沒吃過他的香，收過他的衣?！?/br>
    “我要投胎去了，只放心不下你，現(xiàn)在看你好著，我也就安心了。”

    “小諾你以后過好自己就成了?！?/br>
    “池杰那樣，爺爺也不傷心難過，做了十年差事，見得多了，自己不積德行，都有報應(yīng)的?！?/br>
    池星諾都點點頭。

    池保國老臉沉思有些猶猶豫豫，池星諾問爺爺怎么了，池保國才開口，斟酌問：“大人跟你還聯(lián)系嗎？你們見的時間多嗎？”

    “聯(lián)系，不多?！?/br>
    池保國暗暗松了口氣。

    池星諾緊跟著說：“大人忙，不能日日見，約好了每月逢五，前兩天我和大人才見過面，大人也很關(guān)心我，爺爺你放心吧”

    池保國心里咯噔一下，這還不多？

    “小諾，大人要是忙，你要聽話別打擾大人?！?/br>
    “我知道爺爺，我都很有分寸的?！背匦侵Z保證。

    池保國見狀，稍微安心了些，有些話他不能跟小諾說白了，也不好直說，這樣不地道。當(dāng)初他還活著，第一次見大人，是幫小諾趕走惡鬼，他才誤會了，以為宮曜是哪位陰界的鬼差，喊大人。

    后來快死了，他怕小諾以后撞不干凈的，厚臉皮單方面的讓小諾認(rèn)大人，給大人燒香，心想，這位鬼差心地不錯，沒準(zhǔn)心軟，不說天天守著小諾，只要小諾有一次危險，能幫一把就好了。

    結(jié)個善緣。

    等人死了去了陰界做了鬼差，才知道誤會了，還是個大誤會，宮曜不是精怪，也不是什么陰差，卻比陰差更厲害——厲害許多許多。

    底下的鬼差，資歷最長的，提起來也是顧忌諸多，口口聲聲尊稱，有時候嘴里漏一兩句，被他聽個正著，原來宮曜是惡鬼是邪祟。

    這可不好，池保國擔(dān)心孫兒，只是礙于差事不能通陽間親人，一直到今天，他要投胎了，見孫兒最后一面。

    惡鬼池保國見過，卻覺得宮曜和那些尋常惡鬼不一樣，尋常的鬼差管事提起來不會那么諱莫如深，更像懼怕。

    “爺爺？”池星諾看爺爺皺著眉頭擔(dān)心問。

    池保國回過神，望著孫子，最后叮囑說：“你要敬重大人，不能慢待?！币院蠖嗑粗剡h(yuǎn)一些應(yīng)該沒事了吧？

    “我知道的爺爺?！背匦侵Z肯定點頭，他把大人當(dāng)親人。

    池保國點點頭，想著那沒什么事了，而后慈愛笑了，“小諾，爺爺走了，你以后別牽掛，爺爺好著，你也好著。”

    池星諾眼眶又紅了起來，把眼淚忍住，他知道這是好事，爺爺投胎了，大人說爺爺會投個好胎，這是好事的，他不哭，不讓爺爺掛心。

    “乖孩子?！背乇c點頭，不敢耽誤時間了，說了聲走了。只是一轉(zhuǎn)身，也是老淚縱橫，伸著手抹了抹臉，趕去投胎。

    池星諾望著爺爺走遠(yuǎn)的背影，控制著自己不喊爺爺不流眼淚，不讓爺爺有牽掛，好好地去投胎。

    直到從夢里醒來，池星諾滿臉的眼淚，哭的枕頭巾都濕了。

    陽臺窗外，東方既白，一絲橘光。

    池星諾哭了好久，這一天他無精打采的，也提不起精神去看書——看不進去，連著做衣裳都沒精神。

    他覺得這樣不好，傍晚時去洗了個熱水澡，想著回到宿舍換個衣服，晚上去圖書館學(xué)習(xí)，白天都浪費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