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坐上轎子后,蘇靈筠不由得回想方才在酒樓里發(fā)生的事情以及那個名叫江懷謹(jǐn)?shù)纳倌辍?/br>
    內(nèi)心忽然一陣悸動，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輕按住胸口，只覺得心臟莫名跳得很快。

    程清清見蘇靈筠神色恍惚,不由皺了皺黛眉,“表姐，你在想什么呢?！?/br>
    蘇靈筠回過神來，對上程清清探究的目光,臉莫名地紅了,“沒想什么?！彼龔娜菀恍?道。

    程清清哪里肯信,“你一定是在想剛剛那個叫江懷謹(jǐn)?shù)娜?對不對？”她質(zhì)問道。

    蘇靈筠被她戳中了心事,有些羞赧，她堅決不承認(rèn)，“我沒有。我為何要想他？”

    “因?yàn)樗L得很好看啊?！背糖迩宓馈?/br>
    蘇靈筠一怔,不由問：“清清，你喜歡他么？”

    程清清撇了撇小嘴，“我才不喜歡他。表姐，我覺得他看你的眼神有些古怪，他不像是個好人,你可別對他上了心?！?/br>
    蘇靈筠也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好像他認(rèn)識她似的,不過她并不認(rèn)為他是個壞人，于是忍不住替他說話：“他怎么會是壞人，他看起來是個溫文爾雅的人。”

    程清清冷笑，“那是他故意在表姐你面前演的，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看看他身邊的人是什么德行，他便該是什么樣的德行，表姐，你別被他騙了。”

    蘇靈筠微微一笑，并沒有被她的話影響心中的判斷，“他為何要在我面前演？我與他素不相識。”

    程清清覺得自家表姐天真得很，“當(dāng)然是對你有不軌之心，不然他為何要自報名字，又要問你的名字？”

    蘇靈筠一怔，隨后內(nèi)心覺得有些好笑，“清清，你莫要亂說?！比粽f他有不軌之心，也應(yīng)該是對她，怎么可能是對自己？蘇靈筠有自知之明，和她站在一起，她總是會被人忽視的那一個。

    “我倒希望自己是亂說。”程清清哼了一聲，不高興地道。

    傍晚時分，表姐妹二人一回到家中，被李氏叫去申飭了一頓。

    “舅母，是我非要拉著表姐出去的，您要怪就怪我吧，不關(guān)表姐的事?！币娎钍现活櫽?xùn)斥蘇靈筠，而蘇靈筠又一句話不反駁，程清清有些急了，便上前說道。

    李氏板著臉道：“你急什么，還沒輪到你，你先站在一邊去。”

    程清清還想說什么卻被李氏一眼瞪了回去，她有些擔(dān)憂地看向蘇靈筠，蘇靈筠自始至終都沒有反抗，心中不由十分著急。

    從李氏的屋里出來，兩人都有些沮喪。

    “表姐，我真不想抄書?！背糖迩灞庵∽斓馈?/br>
    蘇靈筠面不改色地看了她一眼，語氣淡然：“只是抄書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程清清立刻搖了搖頭，一臉痛苦的模樣，“我一拿起筆就頭疼?！?/br>
    蘇靈筠不由一笑，“既這么害怕，你還敢偷偷跑出去？下次還敢么？”

    程清清聽到這句話，立刻精神一震，“怎么不敢？我下次就敢，不就是抄書么？沒什么大不了的?！?/br>
    “表姐，我們下次去游湖吧?！苯袢账行┖蠡冢筒粦?yīng)該和蘇靈筠去映日酒樓。

    蘇靈筠無奈地?fù)u頭，而后道：“去倒是可以，不過一定要征求母親的同意方可去。”

    程清清贊同地點(diǎn)頭，笑道：“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br>
    是夜，素竹服侍蘇靈筠卸妝洗漱完畢，又鋪好了床，蘇靈筠正要歇息，程清清卻抱著枕頭來了。

    “表姐，我今日和你睡吧?！背糖迩逍ξ氐?。

    蘇靈筠想了想，便把里面的位置讓給了她，她這會兒正好睡不著，想與她說說話。

    “表姐，你可是有什么心事？”程清清注意到蘇靈筠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便開口詢問。

    不知為什么，自從回來之后，蘇靈筠腦海中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起江懷謹(jǐn)?shù)纳碛?，聽程清清一問，她臉上掠過抹不自然之色，“沒有?！?/br>
    程清清不信，盯著她的臉看了好半晌，盯得蘇靈筠越發(fā)窘迫。

    “你這么看著我作甚？”蘇靈筠不滿地道。

    程清清目光一黯，忍不住問：“你是不是還在想今日在酒樓里碰到的那個江公子？”

    蘇靈筠愣了下，對上程清清質(zhì)問的目光，她突然間有些不高興起來，“我想誰，你管不著吧?！闭f著垂下了眼眸。

    程清清見她如此，心中也有些不快，她賭氣一般躺下去背對著蘇靈筠，但躺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爬起來，“我知道那江懷謹(jǐn)是誰，我聽說過他的名字。”

    蘇靈筠心中驚訝，卻沒說話。

    程清清暗暗吸一口氣，忍住了心頭的惱火，“他是安陽首富江天之子，他生得再好，舉止再溫文爾雅，也不過是商賈之子，配不上咱們書香門第?！?/br>
    “原來他是江天的兒子，我卻不知曉?！碧K靈筠道，江天她是知道的，他家生意遍布全國，可謂財大氣粗，而且他家算是這里的地頭蛇，連縉紳大族，一眾官員都忌憚他家，聽說他家在京城有大靠山。

    程清清驚訝地道：“表姐你好歹也是土生土長的安陽人了，你竟然連江懷謹(jǐn)?shù)拿侄紱]聽說過，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呢?！?/br>
    蘇靈筠被她揶揄也不生氣，“你厲害，才來安陽沒多久就知道他這人了?！?/br>
    “我可不是特地去打聽他的，是聽人說的?！背糖迩逡娞K靈筠如此關(guān)心江懷謹(jǐn)?shù)氖?，便道：“像他那種出身，還那么有錢的，肯定吃喝嫖賭樣樣都沾，表姐，你別被他的外表騙了。他就是看你好騙，才和你搭話的?！?/br>
    蘇靈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似乎很討厭那個江公子？你們之前不認(rèn)識吧?！?/br>
    程清清面色微僵，連忙解釋道：“我們當(dāng)然不認(rèn)識，正所謂面由心生，我就覺得他不是個好人，所以才討厭他。”

    蘇靈筠笑了笑，“你何時學(xué)會看面相了？那你看看我，你覺得我是一個怎樣的人？”

    程清清一怔，隨后撅了噘嘴，“你在嘲笑我，我才不說?！?/br>
    蘇靈筠也不勉強(qiáng)她，“夜深了，睡吧?！彼幌朐倥c她討論江懷謹(jǐn)?shù)氖铝恕?/br>
    程清清還想說點(diǎn)什么，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只能作罷。

    幾日后，得到李氏的同意，程清清與蘇靈筠出了門，來到荷葉渡。

    如今正值春日，湖中的游船有很多，蘇靈筠和程清清下了轎子后，便站在岸看著湖中的船只。

    春風(fēng)拂來，送來陣陣清氣，讓人不覺精神一振，“要是夏天來，湖中的荷花必然開得很美?！背糖迩蹇粗心且淮笃淮笃木G，感慨道。

    “是啊?！碧K靈筠有些恍惚地回答，目光卻不覺略向斜刺里的方向。

    程清清覺得她的聲音有些奇怪，回頭一看，見她有些心不在焉，循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幾匹馬行在街上，馬上是幾名年輕公子，為首一人，錦衣華服，長發(fā)高束，挺拔昂藏的身姿映著陽光，恍若天神。

    看那幾人的背影倒像是在映日酒樓里看到的江懷謹(jǐn)?shù)热恕?/br>
    見蘇靈筠的目光追隨他們，程清清皺了皺眉頭，“表姐，你在看什么呢？”

    蘇靈筠問言收回目光，臉上露出抹從容溫婉的微笑，“沒看什么?！睉?yīng)該是認(rèn)錯人了吧，不會這么巧。

    程清清挽住她的手，“表姐，我們?nèi)プ鈼l船吧，我想在湖中看風(fēng)景?！?/br>
    蘇靈筠無可無不可。

    兩人租到船后，又叫素竹和小翠去買了一點(diǎn)零嘴，四人便上了船，船內(nèi)干凈且寬敞。

    船劃到湖中央，突然傳來一陣絲竹聲，程清清好奇，拉著蘇靈筠出了船艙看，只見不遠(yuǎn)處有一艘極大極豪華的船，聲音便是從里面?zhèn)鱽?，船上的窗戶敞開著，從這里可以看到里面的鬢影衣香。

    “不知道是什么人，大白天的在湖中尋歡作樂？”程清清興致勃勃地看著熱鬧，“表妹，我好像還看到了舞女，你快來看看，可惜看不清她們的長相?！?/br>
    “你自己看吧，我不看?！碧K靈對她說的舞女不感興趣，倚著船沿玩水。

    程清清瞥了她一眼，“水有什么好玩的。不看就不看，我自己看?！睘榱丝吹酶宄?，她讓船夫把船往那邊劃去。

    “就停在這里，不要往前了。”擔(dān)心被上面的人發(fā)現(xiàn)，程清清與船夫道，船艙內(nèi)，晃著釵光鈿影，還能聽到男女混雜的笑聲。

    蘇靈筠聽到那悠揚(yáng)的樂聲不由往那船上看了一眼，從那卷著湘簾的窗子內(nèi)，她看到了江懷謹(jǐn)，此刻他正從容自若地與人暢談著，就在這時，他突然往她這方向投來一眼。

    蘇靈筠心中一驚，不由得站起身，正巧后頭突然沖出一只快船，一下子撞到了她們的船，裝得船一個劇烈的搖晃，便將蘇靈筠甩了下去。

    程清清看到蘇靈筠掉到湖中，頓時慌亂得不行，連忙向船夫喊道：“你快救表姐，她不會泅水?！?/br>
    還未等那船夫做出回應(yīng)，便見前面大船上一抹身影迅速地竄入了水中，往蘇靈筠的方向走過去，程清清看清那人的臉，不由皺了皺眉頭，怎么是他？

    “你快點(diǎn)救我表姐。”程清清也顧不得許多，沖著那抹身影喊道。

    “救……救命?！碧K靈筠在水中撲騰著，一張口便有水從她嘴里灌進(jìn)胸腔，難受得仿佛要死去一般，她的意識漸漸渙散，就在她以為自己真要死的時候，一抹影子突然映入她的眼簾，越來越近，攬住她的腰肢，往岸上游去，蘇靈筠還沒看清他的長相，便暈了過去。

    第74章

    馬車內(nèi),江懷謹(jǐn)目光莫測地打量著昏迷過去的女子，他指尖動了動，隨后伸過去挑開黏在她臉上的那綹濕發(fā),輕柔地幫她別到耳后。

    自從遇見她之后,江懷謹(jǐn)又做了與她有關(guān)夢，而且夢中多了更多細(xì)節(jié)，甚至還出現(xiàn)了程清清的身影。

    夢中一開始他似乎喜歡的是程清清,而且一直忽略她，沒將她放在眼里。

    夢中她也落了一次水，但不是像今日這般狀況,夢中是他和她們表姐妹二人一同乘船,然后她掉入湖中，他救了她。

    夢中的情節(jié)其實(shí)時間線是打亂的，只是他根據(jù)情節(jié)梳理成一條故事線，他與蘇靈筠是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程清清……應(yīng)該算是阻礙他們感情路上的絆腳石。

    江懷謹(jǐn)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這樣的夢，他一直認(rèn)為自己并不是個多情之人,先前對女人也是興致缺缺，沒道理做這種纏綿悱惻的愛情夢，這就是太荒誕了,他有時候忍不住懷疑是不是眼前這女人會蠱術(shù)，給他下了蠱，他才一直夢到她。

    但很快他便覺得這想法更加荒誕，在夢到她之前,他與她毫無交集，而且她看著就是一個普通的閨秀小姐，怎么會那種奇詭之術(shù)。

    緊接著另一想法又在他腦海中生成,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

    雖然有過這樣的念頭，但江懷謹(jǐn)沒想過主動來找蘇靈筠驗(yàn)證兩人是不是真的命中注定，今日的相逢只是巧合。

    今日他拒絕了友人的游湖邀請，但就在他離開荷葉渡時，卻看到了她，于是走了沒多久又鬼使神差地返回，加入了友人的局。

    她并不知道，他一直在那大船上注視著她，她做了什么，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其實(shí)并不想表面那般端莊持重，她也有些孩子氣，比如她玩水的舉動。她們的船靠過來時，她看到了他，他若無其事地轉(zhuǎn)過目光假裝與朋友談笑，卻又忍不住轉(zhuǎn)頭與她對視了一眼，然后看到她驚訝地站起身，被后面的船撞到，掉入湖中，他想也沒想就跳下去救了她。

    江懷謹(jǐn)一直看著蘇靈筠那張蒼白的小臉，不論他怎么看，都沒找到吸引他，讓他魂牽夢繞的地方，她到底是什么人？江懷謹(jǐn)手像是有自我意識一般朝著她的面龐伸過去，就在他即將觸碰到她時，蘇靈筠睜開了眼睛，他的手頓住，一時間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片刻之后，他不動聲色地收回，微握成拳，輕抵唇間，清了清嗓子，“你醒了?！彼樕舷乱庾R地浮現(xiàn)一溫柔微笑，以博取她的好感。

    蘇靈筠沒想到是他救了自己，心中又驚又喜，又有些難為情，她撐起身，江懷謹(jǐn)見狀便體貼地伸手過去扶她，他幾l乎是懷抱她的姿勢，蘇靈筠聞到他身上那股蘭麝香氣，臉不覺一熱，連忙屏住呼吸，而后又小聲道：“我自己可以?！?/br>
    江懷謹(jǐn)溫柔地笑了笑，待她坐起來后，又拿了軟枕給她靠背，“這樣可覺得舒服一些？”

    蘇靈筠只覺得不好意思極了，默默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竟換了一身干燥的衣服，不由吃了一驚，衣服不會是他替自己換的吧？

    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江懷謹(jǐn)不由莞爾一笑，然后溫聲解釋道：“蘇小姐不必?fù)?dān)心，衣服并不是我?guī)湍銚Q的，我叫船上的姑娘借了一身備換衣物，并讓她幫你換了，你身上濕透了，若不趕緊脫下，恐著涼生病，才自作主張做了此事，蘇小姐不會怪罪吧？”

    聽了他的解釋后，蘇靈筠放心了，對著他微微一笑，“江公子多慮了，你也是好心，我怎會怪你？”說著又想到什么，“是江公子救了我么？”

    江懷謹(jǐn)微頷首。

    蘇靈筠正要起身向他行禮道謝，卻被他伸手阻止：“舉手之勞罷了，蘇小姐不必多禮，那樣便顯得太客氣了?！?/br>
    聽他這么說，蘇靈筠也就作罷，只沖著他笑著點(diǎn)了下頭，然后視線不覺落到他身上，他也換了一身干燥的衣服，頭發(fā)還有些濕，但整個人看著齊整修潔，溫文爾雅。

    目光向上移，卻發(fā)現(xiàn)他在注視著自己，臉不由一紅。

    他那雙眼眸很深沉隱隱含著笑意，看著人時總給人一股深情的錯覺，蘇靈筠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輛馬車內(nèi)，車門緊閉，這里面只有她和他兩個人，這讓她瞬間變得緊張，有些無所適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