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嬋娟/我的蛇蝎娘子 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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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夫人臉上露出抹不易察覺的算計,她微笑道:“馮嬤嬤,你年紀大了,人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她家把生辰八字都給我送過來了,不就是同意了與江家結(jié)親?只不過我們最終選的人不合她心意罷了?!?/br> 馮嬤嬤嘆道:“雖如此說,就怕到時她家覺得是咱們算計了她,不情不愿地把女兒嫁過來,心生怨隙。” 薛夫人冷笑道:“她女兒到時都嫁過來了,揉圓掐扁還不由得咱?她女兒在咱這,她就算再有不滿,表面也得和和氣氣的?!?/br> 馮嬤嬤啞然,在薛夫人身邊伺候多年,她深知她的性情,做事強勢又大膽,且說一不二,誰也勸不得。 薛夫人知道李氏是想把程清清嫁過來,自己兒子也喜歡那小狐貍精,但薛夫人看不慣她,元宵節(jié)那日她聽秋菊說這小狐貍精和方恒竟敢在她家花園子里私會,心中愈發(fā)地厭惡透了這個行為不檢點的女人。 昨日她讓人測算了八字,果然,她就是專門來克她兒子的,她豈能讓晦氣的女人進她家門? 元宵節(jié)那夜,她忍著厭惡讓她陪自己打馬吊無非是想撮合兒子與蘇靈筠,后來留她飲茶,從她的口中得知李氏似打算把女兒嫁去方家,這讓她有了些許緊迫感,才立刻找李氏要了生辰八字,來個先下手為強。 方家那邊虎視眈眈,她若不干脆果決一些,萬一李氏接受了方家的提親,那她先前做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 馮嬤嬤面帶愁容,“夫人,那大公子到時回來,該如何解釋,您也知曉大公子他……”昨夜薛夫人只與她說了準備聘禮一事,由此牽扯出來的麻煩是一概沒提。 薛夫人知道馮嬤嬤想說什么,心不禁沉了下,“屆時事已成定局,他也奈何不得,我是他的母親,他總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罔顧人倫吧?我這也是為了他好,將來他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br> 馮嬤嬤啞然,沉默了片刻,又問:“老爺那邊,不告知一聲么?” 馮嬤嬤是個辦事細致周到的人,因為此事太過于倉促,她內(nèi)心總是感到不安。 薛夫人有些不耐煩了,“他常年在外面做生意,家里的事一概不理,鉆進錢眼里的人能給玄知找到好媳婦?先前便與他說好了,玄知的婚事由我全權(quán)做主,屆時需要他露面的時候他就出來意思意思就行了,一個甩手掌柜好意思挑剔我選的兒媳?”薛夫人這番話明顯帶著怨言,但要不是他這一封信來得及時,她也不能夠想出這一辦法來,所以她的面色還算平和。 馮嬤嬤不想自己一句話竟牽扯她一番抱怨的嘮叨,再次啞然,能勸得也勸了,勸不動也只能由得她了,“奴婢這就去?!?/br> 這日,陽光溫暖,風(fēng)也和煦,程清清用了早膳后就來到蘇靈筠住處,邀她一起做針線活兒。 蘇靈筠讓人把竹榻搬到窗戶旁,與程清清邊曬太陽邊做繡活,兩人各懷心事,誰也不說話。 程清清其實不怎么愛做針線活,只因想起前幾日江懷謹說喜歡蘇靈筠繡的竹子,突然間動了爭強好勝的念頭,想找蘇靈筠一較高下。 她轉(zhuǎn)頭看了蘇靈筠一眼,見她今日還是繡的竹子,再看看自己繡的牡丹花,撇了撇嘴。 也是,長得不如她,也只能在針繡上下苦功了,如此才能討好得了男人。 蘇靈筠不知程清清此刻的心思,薛夫人那邊一點消息也沒有,她有些心煩。 這時,外頭忽然響起一陣喧囂,隱隱還有敲鑼打鼓的聲音,蘇靈筠怔了下,不知想到什么,她放下手上的繃子,喚來素竹:“素竹,你去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 素竹領(lǐng)命而去,過了不久慌慌張張地跑回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回稟道:“江家過來提親了?!?/br> 她頓了下,“薛夫人親自帶了媒人過來提親,這會兒正與咱夫人在屋里商量著,庭院里放了好多聘禮?!?/br> 這消息太過令人詫異,蘇靈筠與程清清同時一呆,久久無言。 程清清一開始還有些歡喜,以為是江懷謹帶人來提親了,但又驀然想到他早已經(jīng)去了徐州,而且他先前也不曾向她透露過此事,這讓她內(nèi)心開始忐忑。 蘇靈筠內(nèi)心也不確定,卻朝著程清清祝賀道:“清清,一定是江公子請人上門提親了。” 程清清低著頭,卻有些笑不出來。 “清清,你這會兒倒是害羞起來了。都說江家富可敵國,提親的排場肯定不小,我倒要去見見世面?!碧K靈筠一向溫婉持重,此刻卻不禁露出一副看戲的神色,攜起程清清的手,往外走去。 幾人來到庭院,果見院中果然放了數(shù)十箱綁著紅綢,貼著囍字的箱子,箱子雕刻得十分精致華美。 素竹在一旁感慨道:“小姐,門外頭還停著好多箱子呢,奴婢方才出去看了一眼,一眼望過去,竟看不到尾巴,那圍觀的百姓,把整條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br>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帝為兒子下聘呢。這句話素竹沒敢講。 蘇靈筠聽見素竹這么說也想出去看一下,只不過礙于外頭太多人圍觀不好出去,于是攜著程清清的手來到內(nèi)堂,隔著窗就聽到李氏和薛夫人在里頭說話。 蘇靈筠伸出手指抵著唇間做了個“噓”的動作,而后與程清清兩人站在窗下探聽。 “薛夫人,您這……讓我如何是好?”李氏無比為難道,“此事您與大公子商議過了么?” 薛夫人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兒女的親事自然是由我們做父母的做主,哪里由得他們胡亂挑選,你不必擔(dān)心我兒那邊,你只管說你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 聽到薛夫人這一番話,程清清已經(jīng)變了臉,雖然她那一番話沒有明言選的是蘇靈筠,但她不愚蠢,聽明白了。 她來的一路就有些擔(dān)心薛夫人瞞著江懷謹來提親,沒想到真應(yīng)驗了,她收緊手,六神無主,扭頭看向一旁的蘇靈筠,見她依舊一副平靜無波的神色,也不知道她是否聽明白了。 “這……”李氏遲遲無法回答。 薛夫人見她一副優(yōu)柔寡斷的模樣,心中十分看不慣,“罷了,有些事咱就攤開來說吧,是,我兒子是與程小姐情有獨鐘,他是想娶程小姐,但兩人八字相克,勉強在一起,害人害己。反倒是你女兒的八字與我兒的八字甚合,成親之后必定是夫妻和睦,琴瑟和鳴,聰明人都知曉如何選吧?”薛夫人言罷端起茶潤了潤口,又開玩笑似地說,“李夫人,我看你一直想著程小姐,我都要懷疑到底程小姐是你女兒還是蘇小姐是你女兒了?!?/br> 屋外頭,蘇靈筠聽到薛夫人的話,臉上露出驚詫之色,轉(zhuǎn)頭看向蘇靈筠,見她眼睛泛紅,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清清,我也不知曉事情會變成這樣……”蘇靈筠壓低聲音,錯愕又慚愧地道,說著就要去握她的手,卻被程清清一把甩開。 蘇靈筠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程清清一抹眼淚跑了。 “我看得出來你女兒是喜歡我兒子的,李夫人,你難道看不出來么?” “這世上沒有不為親生女兒著想,反倒先想著她人女兒的?!?/br> 聽著薛夫人那句句戳心的話,蘇靈筠面上始終淡淡如水,良久,她唇角若有似無地揚起,似嘲弄,然當(dāng)她轉(zhuǎn)頭面對素竹時卻又是一副清淡如蘭的模樣,“走吧。”無聲地說了句。 素竹隨著蘇靈筠回到住處,剛進屋,就忍不住笑道:“恭喜小姐?!?/br> 蘇靈筠坐到椅子中,心中雖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歡喜雀躍,但理智讓她板起面孔,嗔怪道:??x?“有什么好恭喜的?” 素竹跟著蘇靈筠身邊那么久,哪能不知曉她的心思,見她一臉嚴肅,只當(dāng)她害羞,“好么,是奴婢說錯話了?!?/br> 素竹給蘇靈筠泡上熱茶。 蘇靈筠思索片刻,嘆了口氣,沉聲道:“素竹,你幫我去看一下清清。她對江公子一往情深,如今卻聽到這樣的消息,我真擔(dān)心她會想不開。” 素竹撅了噘嘴,有些不情愿去,“小姐,這大喜的日子你別只顧著擔(dān)心程小姐了,像她那樣的人,再難過都不至于想不開,奴婢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明明您才是夫人老爺?shù)恼粕厦髦?,但自從她來了之后,什么都變了。只要是您喜歡的,她都要搶……” “行了!”蘇靈筠連忙打斷她,臉上露出了不滿,“我讓你去你就去,你那么多廢話做什么?” 素竹見蘇靈筠生氣,只能噤了聲,帶著滿腹牢sao去了。 蘇靈筠依舊端坐在椅中,慢悠悠地端起一旁的茶,打開茶蓋,垂眸看著杯中淺黃色的茶湯,回想著程清清方才失魂落魄的神色,然后飲了口氣熱騰騰的茶,溫暖的茶湯從喉嚨一路滋潤到小腹,她唇角逐漸上揚,好茶。 蘇靈筠在屋內(nèi)等了片刻,素竹氣沖沖地走了回來。 “清清沒事吧?”蘇靈筠起身,關(guān)切地詢問。 素竹忍著怨氣,搖了搖頭,“程小姐把自己關(guān)在了屋里,我過去一敲門,里面立刻傳來乒乒乓乓打砸東西的聲音,她這氣分明是沖著小姐你來的,她有本事找夫人和薛夫人說去啊,這門親事又不是小姐你做主的。小姐,你現(xiàn)在也別去她那里討沒趣了,她正在生你的氣,不會見你的?!?/br> 蘇靈筠寂然半晌,輕輕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坐回椅子中,“你也不用懷有怨言,她內(nèi)心此刻定是十分痛苦,生我的氣也正常?!?/br> 蘇靈筠看著屋門外,秀麗的眉眼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愁緒。 沒多久,吳嬤嬤來了,說是李氏讓她過去一趟。 蘇靈筠隨著吳嬤嬤來到李氏住處,進了屋,見李氏端坐在榻上,愁眉不展。 “靈筠,你應(yīng)該知曉薛夫人今日為何而來了吧?”李氏已經(jīng)得知蘇靈筠和程清清方才來過,此刻也不想再藏著掖著,干脆地問。 蘇靈筠站在她的身旁,未出閣的女兒家面對自己的親事總歸要做出幾分羞澀矜持的模樣,她低著頸項,微點了點頭。 “你肯嫁給江公子么?”李氏問。想到薛夫人說得那些話,她心中頗有些復(fù)雜,作為母親,她竟不知曉自己女兒的心思。 蘇靈筠語氣乖巧順從,“全憑母親做主?!?/br> 李氏一直在觀察她的神色,直到現(xiàn)在她都沒看出來她喜歡江懷謹,是薛夫人誤會了吧?李氏皺著眉心忖,又見她一直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原處,不近亦不疏,心口忽然擰了下,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們母子二人的關(guān)系不像兒時那般親近了。 第6章 (一更) ◎你們別這么粗魯,老子只是想讓轎子里那位小姐陪我去賞花,你把她們嚇死◎ 江懷謹一回到宅邸,便大步流星地往薛夫人的院中而去。 還沒進城之前,江懷謹就在沿途的茶鋪里聽說了他的母親到蘇家下聘的事,他一開始只道是謠諑,直到回到安陽城,亦聽到街上有不少人議論此事,方知是事實。 他在徐州辦事的那段日子,他母親竟瞞著他給他定了親,定的還是程清清的表姐,蘇靈筠。 若要問他當(dāng)時是何感想?非??尚Γ趺炊枷氩坏?,他一向敬愛的母親在他背后擺了他一道。 “夫人,大公子回來了,正往這邊來?!?/br> 薛夫人在屋內(nèi)端起茶正要喝,秋菊急匆匆地跑進來稟報道。 聽到這消息,薛夫人手不覺一松,茶杯“哐啷——”落地,碎了個徹底,茶水亦濺到裙上。 薛夫人顧不得理會,驚訝道:“回來了?怎么事先沒人通知?” “大公子沒讓人回來通知?!鼻锞找贿吇卮?。一邊讓底下丫鬟進來收拾。 江懷謹以往出遠門歸來,在未進城之前都會讓人回來先趕回來通知一聲,這次卻沒有…… 薛夫人皺了皺眉頭,她這兒子應(yīng)該是知曉了她給他定的親事。 “秋菊,你再去看……” 薛夫人看到出現(xiàn)在門口的江懷謹,驀然頓住了話音,壓下心中突然冒起來的不安,她站起身迎前幾步,笑吟吟地道:“玄知,你可算是回來了……” 江懷謹不動聲色地避開她的觸碰,徑自走到椅中坐下,將手上的匣子放到桌面上,聲音不似以往的溫潤如風(fēng),“這是母親您要的螺黛?!?/br> 薛夫人凝滯的唇角再次揚起,跟著坐下,“虧你還記得我說的話?!毖Ψ蛉诵Φ?,正要拿起匣子,卻被他接下來的話打斷。 “親事取消,我不會娶蘇靈筠?!?/br> 他的目光靜肅而冷酷,讓薛夫人感到有些陌生,“你……你都知道了。”她尷尬地笑了下。 “對,我都知道了。”連日車馬勞頓,令江懷謹有些疲憊,也沒了耐心,“你若實在想讓她進江家,就讓父親娶吧?!辈辉敢馀c薛夫人說太多的話,留下這一句話,他站起身,往外走。 看著他瀟灑的背影,薛夫人臉不禁變得鐵青,“你給我站住,聽聽,你說的是人話么?” “你一回來不問三七二十一就要取消親事,你可知這些日子我為著你的親事忙累了多久?” 江懷謹走到門口站定,卻不曾轉(zhuǎn)身,只站著那不動。 薛夫人見狀更加生氣,“我從把你從小養(yǎng)大,你便是這么報答我的么?” 看著他還是無動于衷的模樣,薛夫人一拍桌子,怒道:“我也給你一句話,你若不娶蘇靈筠,你便等著見我的尸首吧!” 江懷謹修長的背影微微僵了下,最終,她一言不發(fā)地離去。 薛夫人氣得一屁股坐回椅中,撫著心口順氣,這不孝子,簡直氣死她了。 自從蘇靈筠和江懷謹?shù)挠H事定下來后,程清清就一直讓人在他家守著,因此江懷謹一回來,程清清便知曉了,不等他尋她,她便主動找上了門。 江懷謹?shù)氖膛烨囝I(lǐng)著她來到江懷謹?shù)呐P房,他剛沐浴出來,穿著寬松的袍子,半披著墨發(fā),身上仍帶著水汽。 程清清一見到他,想也沒想就委屈萬分地撲進他懷中,淚眼婆娑道:“江哥哥,你終于回來了。” 江懷謹雙手滯了下,而后無奈地抱住她,視線看向一旁的黛青,臉上雖是掛著溫雅隨和的笑容,卻讓黛青心底一怵,她知道自己大概是做了錯事,不禁有些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