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 第6節(jié)
在這一秒,墻角后的盲區(qū)里,走廊上傳回少女的清澀聲音—— “我住在…資助人家里。” 第4章 大少爺 不知道是誰把“老苗來了”的消息傳回了一班里,夏鳶蝶跟在老苗身后進門時,教室鴉雀無聲。 就像在教室外聽見的惡意嘲笑只是她的幻聽。 唯一露了馬腳的是沒來得及跑掉的朱星文,正被老苗堵在了教室門前:“朱星文,誰讓你來一班的?” “走錯了,走錯了。”朱星文不正經(jīng)地打著敬禮跑了。 路過門旁停著的夏鳶蝶時,趁著老苗沒看見,他故意扭頭做了個夸張的表情,又逗得教室里幾聲悶笑。 老苗敲敲講桌:“笑什么,嚴肅點。上自習(xí)課前先通知你們一個消息,咱班今天轉(zhuǎn)來了一位新同學(xué)——夏鳶蝶。夏鳶蝶同學(xué)是從外地過來的,離家遠,平常有什么困難,你們同學(xué)間要互相幫助,可不許排外?!?/br> 轉(zhuǎn)向教室門旁,老苗緩和神色:“夏鳶蝶,你要不要上來做個自我介紹?” “……” 教室里明暗的視線疊在她身上,帶著意味不同的打量或嘲笑。似乎越是嬌生慣養(yǎng)的,越不會掩飾自己的喜怒好惡。 某種意義上,夏鳶蝶確實挺羨慕他們。 就跟羨慕剛剛教室門外那個大少爺一樣。 夏鳶蝶想著,踏上講臺,轉(zhuǎn)向教室。 講臺下一些譏諷神情并不掩飾,夏鳶蝶像沒看見似的,她垂著細長的睫,只抬起手,無聲扶了扶眼鏡。 “大家好,我叫夏……” 恰在余光里。 一道修長清拔的身影踏入教室,斬開了盛夏窗外搖曳的樹影。 夏鳶蝶微微一停。 落在她身上的審視目光,大半都被剛走進教室的那道身影勾了去。 只是白襯衫并未像夏鳶蝶想象中那樣,漫不經(jīng)心從她眼皮前的講臺下晃過去,那個叫于烈的男生反倒是停在了教室門旁。 似乎在盯著……她? 夏鳶蝶不太確定,從鏡片后勾起眼尾,瞥去一點。 果然便對上那人眼神。 漆黑得純粹的眸子,像某種玉石,可惜連細長勾勒的眼尾都挑著幾分冷淡不耐的倦怠感。 老苗說得沒錯。 大少爺脾氣絲毫沒遮掩。 夏鳶蝶慢吞吞地挪回藏在厚鏡片后的眼眸,重新續(xù)起方才被游烈打斷的自我介紹。 臺上女孩低垂著眼,略帶點吳儂軟語的腔口,聲音也輕。 “我叫夏鳶蝶,從偏遠山區(qū)的鄉(xiāng)鎮(zhèn)高中來的,家里很窮,所以也是這學(xué)期新報到的貧困生?!?/br> “……” 教室寂靜。 剛想嘲笑她口音的那幾個學(xué)生集體啞了。 窮學(xué)生他們見過。 可窮得這么坦蕩的…… 教室門旁,原本已低回眸去的游烈都意外得挑了下眉,偏過臉。他第一次認真打量起講臺上的那個小姑娘。 土氣的蝎尾辮長垂過她細勒的腰,搓洗得圖案都模糊的白t空蕩蕩地罩在她身上,似乎還大了一號。 下身是條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褲腳呲起了線頭,褲管下露出半截小腿,線條姣好地描到腳踝,白得像久不見光。 山區(qū)來的。 那山里沒長太陽么。 游烈長睫斂下,半垂遮了烏黑沁涼的眸,人也倚回身后墻上。 夏鳶蝶自我介紹結(jié)束后,老苗又絮叨了幾句,這才走下講臺,要給夏鳶蝶安排座位。 可前排學(xué)生抗拒得很,一個比一個離譜的理由蹦了出來,誰都不肯換位。 老苗是個看著兇其實脾氣好的老好人,加上雖禿但卷的造型,背后都有人敢給他取外號叫老綿羊。 一班又是理科重點班,剛分到他手里半個月都不到,難免許多人不復(fù)管教。 連問幾個都碰了壁,老苗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了,他板著臉,朝第一張桌那個性子最剽悍的女生身上瞄了眼:“喬春樹。” “……” 趴桌的人不情愿地爬起來,蓋頭的衣服一掀,比男生都短一截的發(fā)茬就露出來了。 喬春樹一臉困相地對著老苗。 “新同學(xué)近視,你給她讓個位置,就去——” 話沒說完。 喬春樹同桌,一個女生皺著眉轉(zhuǎn)過來:“老師,我不想和新同學(xué)一桌!” “為什么?”老苗皺著眉,苦口婆心地開了腔,“我剛剛說的你是不是沒聽到呢,新同學(xué)是從外地來的,你們照顧一下她不好嗎?” “我才不要。您讓其他人照顧唄,憑什么就我倒霉,要和她一個乞——” “砰!” 講臺上一聲巨響,講桌晃了三晃。 全班一震,連上老苗都嚇得不輕,愣了下神才扭頭看向顫巍巍地落著粉筆灰的講桌旁。 游烈正懶懨懨地落下長腿,踩回地上。隨他動作提起的褲腿緩垂,蓋了半截凌厲的踝骨。 他原地側(cè)了身。薄掀起來的眼瞼下,那雙漆眸依舊冷淡,卻像凜冽的刀鋒劃過前排每一個驚嚇最重的學(xué)生。 “換個座位有那么難嗎?!?/br> 游烈眸子涼淡地從左瞥向右,“嫌冷,嫌熱,還嫌擠?校長辦公室寬敞,你們怎么不直接搬過去?” 落到最后一個女生那兒,不知是嚇得還是委屈得,那女生紅了眼眶,低頭咕噥:“你,你是自己一個人坐,你當(dāng)然沒關(guān)系?!?/br> 游烈薄嗤了聲笑,眼尾卻勒緊,像一柄開了刃的窄刀—— “你想去坐,我攔了么?!?/br> “…!” 大約是被嚇著了,女生眼淚啪嗒一下就砸了下來。 眼見場面就要鬧得不可收拾, 夏鳶蝶停在原地,慢吞吞地又扶了下眼鏡。 鏡片后,藏在低垂著的長睫間,琥珀色眸子透著點薄淡的煩躁感。 “老……” 師字未出。 “嘖。”那個短發(fā)茬剛醒沒多久的女生似乎是終于睡醒了,皺著眉嫌棄:“我跟她一桌不就完了,哭什么,多大點事兒啊。” 喬春樹說完,也沒理老苗,直接揚頭看夏鳶蝶:“夏…夏,哎你叫什么來著?” “夏鳶蝶?!彼c了下頭,“我都可以?!?/br> 地位尷尬的老苗終于有了插空的話隙:“啊,行,也快上課了,那你們就先這樣坐吧?!?/br> “……” 上課鈴聲拉響得及時。 前排兩桌調(diào)整位置,喬春樹的同桌一邊搬自己的東西,一邊紅著眼眶偷偷瞪夏鳶蝶。 夏鳶蝶站在一旁,只當(dāng)沒看見。 她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在想。 少女瞥去的方向,從老苗那兒聽完“訓(xùn)”的游烈插著兜往回走了。 按路線,必然要經(jīng)過她身前。 要道謝嗎? 夏鳶蝶有點糾結(jié)。 如果沒有他在走廊上嘲笑她、還用眼神罵她的舊怨在,那她一定是會道謝的。畢竟剛剛要沒有他,換位的事還不知道要折騰多久。 可是…… “不用謝。” 一個霜涼冷淡的聲線忽掠過糾結(jié)的少女頭頂。 夏鳶蝶一頓,慢吞吞拿食指指節(jié)頂了下眼鏡,她仰起臉看他。 游烈也正虛插著袋,側(cè)身停在她面前,他偏過臉,斜睨下來,漆黑純粹的眸子里卻找不見一絲人性。 就像他此刻薄唇開闔的話:“我不會幫你?!?/br> 夏鳶蝶輕瞇起眼,微微歪頭,少女聲音細輕柔軟得除了他無人可聞:“那你剛剛,是突然發(fā)病了嗎?!?/br> 問得小心又溫柔。 不看她大概還能以為是關(guān)心。 游烈輕嗤了聲:“是你擋道了?!?/br> 話撂下,游烈從清場讓出來的過道走回了教室后排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