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廷希注意到了葉天宇的疑惑，出聲解釋：“死者浴袍上提取不到任何指紋這就很反常。正常情況下，一個人剛洗完澡，隨手拿一件浴袍披在身上，衣領(lǐng)和袖口是肯定能提取到指紋的，除非是有人偽造了死者洗澡后意外滑倒的假象?！?/br>
    周清傾接過他的話繼續(xù)說：“兇手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和特意帶了手套，雖然掩蓋了證據(jù)但是也間接讓我們確認(rèn)死者并不是滑倒，死者頭上那個二次傷就是最好的證明?！?/br>
    說完，她的視線落在了被派去調(diào)查死者社會關(guān)系的齊向明身上，“死者妻子聯(lián)系上了么？”

    齊向明坐直身體，“周隊，死者妻子我們今天下午聯(lián)系上了，她說是昨晚睡的太晚了，今早沒有聽到電話鈴聲?！?/br>
    “據(jù)她交代，昨天她和死者因為小三的問題大吵一架，一氣之下離開了家，她找了個附近的民宿住下。不過民宿沒有監(jiān)控，她也沒有證人，所以理論上她是有作案時間的，我們暫時無法排除她的嫌疑。”

    葉天宇幫著大家倒好水，在齊向明身旁的位置上坐下，插了一句，“對了周隊，死者妻子還給我們提供了一個重要線索，那個小三就是銀行職員孫彤?！?/br>
    之前阮靈珊就提到過，現(xiàn)場提取到了三組指紋，其中一組就是銀行職員孫彤的。

    其實在這個線索被拋出來時，大家就隱隱猜到孫彤就是死者的情人。

    周清傾緊接著問：“愛琴海別墅區(qū)門口的市政交通監(jiān)控記錄你們查了么？”

    負(fù)責(zé)去交管所調(diào)取監(jiān)控的司柏立即回答道：“查了！在凌晨2：30左右，我們看到孫彤進(jìn)入了小區(qū)。3：15死者駕駛自己的汽車駛出小區(qū)，在附近監(jiān)控盲區(qū)停了一會兒之后，又回到了小區(qū)，駛?cè)胲噹斓臅r間大概是3：25左右?！?/br>
    “死者的妻子在3：30的時候回過一次小區(qū)，4：00才離開?！?/br>
    “另外我們在3：00－3：30這個時間段多次見到李騰龍駕駛自己的汽車在別墅區(qū)附近出沒。不過昨天晚上的雨實在太大了，有幾個看不清臉的行人和幾輛看不清車牌號的車進(jìn)過小區(qū)，所以他也有可能進(jìn)過死者的別墅?！?/br>
    周清傾迅速做出決定，“目前三人嫌疑都很大，今天連夜請他們來喝茶。我去申請搜查令，這三個人的住所也要好好查一查。”

    警員們：“是！”

    “蘇隊，我們這邊兒線索差不多就這些，你們那邊兒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蘇廷希握著紙杯，側(cè)眸看向溫婉卿：“小溫，今天你們那邊有什么發(fā)現(xiàn)?！?/br>
    溫婉卿是云陵市省廳特招警員，最擅長偵破互聯(lián)網(wǎng)類經(jīng)濟案件，這次蘇廷希出差只帶了她一人。

    “我今天發(fā)現(xiàn)的還蠻多的！”溫婉卿低頭整理了一下手中的資料，從中抽出一份文件，一邊兒說道："今天多虧了紀(jì)檢監(jiān)察部門的同事,我們十幾個人忙活了一天才把死者的賬目大致搞清楚。"

    “金碧輝煌地產(chǎn)公司和我們猜測的一樣，他們利用預(yù)售房地產(chǎn)項目來騙錢，同時還利用輝煌理財app非法融資?！?/br>
    “目前金碧輝煌地產(chǎn)在房屋方面的涉案金額應(yīng)該在35億左右，但是輝煌理財app涉及全國多個省市地區(qū)，涉及用戶人數(shù)將近40000人，所以涉案金額也是非常巨大，目前我估算涉案金額至少30億以上?！?/br>
    她抬起頭，把手上的文件遞給身邊的周清傾，供他們傳閱觀看。

    周清傾對于金融經(jīng)濟這塊兒不太擅長，看著溫婉卿遞過來的文件如同看天書。

    她只是簡單瞥了一眼便塞進(jìn)了身旁阮靈珊的懷里。

    廖飛白聞言咂了咂舌，“金碧輝煌地產(chǎn)成立才沒幾年，居然能騙這么多錢？”

    蘇廷希嚴(yán)肅地點點頭：“對，現(xiàn)在的互聯(lián)網(wǎng)經(jīng)濟犯罪基本上都會呈現(xiàn)出受騙人數(shù)多、受騙地區(qū)廣布、調(diào)查取證難度大、涉案金額巨大這幾個特點，所以輝煌理財app這個案子省廳才會這么重視?！?/br>
    “現(xiàn)在還有個更棘手的問題，金碧輝煌地產(chǎn)公司目前公司賬上已經(jīng)一分錢都沒有了。他現(xiàn)在完完全全就是一家空殼公司！”

    溫婉卿眉頭緊皺，將查到的金碧輝煌地產(chǎn)公司的賬目放在茶幾上，“而且從賬目上看，爆料人說的是真的，金碧輝煌房子確實一套賣四家?！?/br>
    阮靈珊湊過去瞟了一眼茶幾上的文件，嘀咕一句：“還真讓這個爆料人說中了？”

    “這個問題我在看過售樓中心的賬目之后就想到了?！碧K廷希立即做出判斷，“既然爆料人能在第一時間爆出這么精準(zhǔn)的料，那就是內(nèi)部人放出來的。小溫，去查查這個爆料人。”

    溫婉卿：“收到?！?/br>
    見蘇廷希面前的紙杯空了，葉天宇趕緊幫他添上水，又問道：“蘇隊，那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這些錢可都是受害人的血汗錢??！”

    蘇廷希沖他點頭致謝，緊接著站起身，走到窗戶邊兒，突然問道：“小溫，目前金碧輝煌地產(chǎn)公司還有幾宗土地？”

    溫婉卿快速翻閱手中的資料：“10宗，一共……一共25789平米，總價值15億左右?！?/br>
    “金碧輝煌地產(chǎn)涉案金額35億，理財app涉案金額30億……這一共就是65億?！彼景孛团淖雷討嵟卣f：“價值15億的土地根本哪都不到哪啊！就算把這些土地全拍賣了也不夠還賬的！”

    蘇廷希轉(zhuǎn)過身，“小溫，能查到這65億資金的走向么？”

    “我已經(jīng)提前查好了！”溫婉卿對答如流：“這65億在最近一年時間內(nèi)，分別匯入了790多個個人銀行賬戶里。之后這790多個賬戶里的錢又全部匯入了一家名叫鳳凰信托投資的公司?！?/br>
    周清傾忍不住問：“那你們能查出來這個鳳凰信托是干什么的嗎？”

    溫婉卿遺憾地?fù)u搖頭，“還在調(diào)查，目前還不清楚?！?/br>
    司柏聽得咬牙切齒：“他們哪找了這么多個人銀行賬戶?。慷疫@些個人賬戶居然沒有一個卷錢跑路的！他們這種的不是最容易黑吃黑了么？”

    蘇廷希單手插兜靠在周清傾的辦公桌旁，淡淡地說：“這種是有專門的‘水車團伙’。”

    司柏聽著一頭霧水：“水車？”

    溫婉卿耐著性子解釋：“很多經(jīng)濟詐騙案件中，詐騙集團將自己的錢通過各種方式從a轉(zhuǎn)移到b的過程，行業(yè)里叫‘走水’，這些個人賬號叫‘水車’，cao作這件事兒的人叫‘車夫’，而從事這項違法行為的叫‘水車團伙’?！?/br>
    “奧……但是我還是不明白，他們怎么能夠保證這些人能100%聽話的呢？”

    蘇廷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紙杯抿了一口：“水車團伙首先會到處收集個人丟失的身份證，再通過銀行監(jiān)管漏洞去各地監(jiān)管落實不嚴(yán)格的銀行窗口開辦銀行卡。所以今天案件里這790多個賬戶，但是并不代表車夫就是這790多人。”

    “所以啊，身份證丟了一定要去掛失，登報，抓緊時間補辦新身份證——”溫婉卿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的資料重新整理好，她將資料放在腿上攏好時突然發(fā)現(xiàn)里面還夾著一張照片。

    她抽出文件里夾著的一張照片放在茶幾上，“唔，等等，剛才忘了說，我還在死者辦公室找到了一張五人的合影?！?/br>
    蘇廷希抬眸，一眼就認(rèn)出站在最中間人正是現(xiàn)在云陵市最大上市公司，華彩保險的董事長汪修遠(yuǎn)。最左側(cè)和最右側(cè)的分別是何金元和李騰龍。

    照片中的五人都很年輕，看來他們早就認(rèn)識。

    第5章

    從周清傾辦公室出來晚上8點多，窗外天色完全暗下，路燈鱗次櫛比地亮起。

    月朗星稀，樹影斑駁。

    眾人這會兒已經(jīng)餓到前胸貼后背了。

    周清傾后知后覺的想起，她中午跟著蘇廷希一起忙了一天，到現(xiàn)在飯都沒顧上吃。

    雖說他們這種職業(yè)不按時吃飯很正常，但蘇廷希和他的助手溫婉卿從云陵市過來協(xié)助辦案，吃飯有一頓沒一頓不規(guī)律就算了，起碼得讓人家在僅有的幾頓飯中吃些好的吧。

    這么一想，她干脆沒帶著眾人去食堂用餐，而是在外賣軟件中挑挑揀揀選了一家味道不錯，價格比較高的餐館。

    周清傾和隊里的警員們前一天晚上就幾乎沒怎么睡覺，第二天一早又忙乎何金元的案件到現(xiàn)在，到了現(xiàn)在大家又累又困又餓。

    鑒于一會兒吃完飯就得去把三位嫌疑人帶回來連夜預(yù)審，估摸著今天晚上應(yīng)該也沒覺睡了。

    廖飛白、齊向明和司柏沒有等外賣，他們狼吞虎咽吃了幾塊面包，把幾個椅子拼起來躺在上面抓緊時間補覺。

    葉天宇和阮靈珊都是奉行“民以食為天”的主兒，在他們眼中“吃”比“睡”重要。

    他倆跟周清傾說好一會兒外賣到了叫他們，這才趴在各自的辦公桌上倒頭睡去。

    偌大的格子間只剩下周清傾、蘇廷希和在門口不停打電話接電話的溫婉卿是清醒的。

    周清傾想到昨天半夜四點多蘇廷希還在小龍蝦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側(cè)眸看向抿著唇在手機上飛快打字的蘇廷希。

    “學(xué)長，你昨天也沒怎么睡吧？不抓緊休息會兒？”

    “還好，我不困?！碧K廷希將大段的文字發(fā)送出去才抬起頭，“倒是你，不休息會么？”

    許是怕吵到周圍補覺的幾人，倆人說話時都刻意壓低了聲音。

    蘇廷希的聲線悅耳清朗，壓低聲音說話時他的聲音稍稍偏啞，很有磁性。

    周清傾不自覺地揉揉耳朵，“不了，我再捋捋剛才那些信息。”

    這家餐館離著公安局距離不算太遠(yuǎn)，她又備注了加急，大約過了20分鐘左右飯菜就送到了。

    蘇廷希叫回還在打電話的溫婉卿，周清傾叫醒葉天宇和阮靈珊，五人圍著一桌美食風(fēng)卷殘云。

    飯后，葉天宇一臉滿足的攤在椅子上，“我忙了一天沒吃飯，這頓可算是給我吃飽了！”

    溫婉卿放下筷子，羨慕地說：“你們局里待遇真好，我們在局里就只有盒飯吃。”

    阮靈珊拎著葉天宇起來收拾餐盒，一邊驕傲道：“哪里是局里待遇好，分明我們隊長人好，每次加班都會請我們吃好吃的！昨兒晚我們夜宵還吃了15斤小龍蝦呢！”

    聞言，溫婉卿期期艾艾地看向周清傾，“周隊，你們隊里還缺人嗎？你要不要考慮把我挖走？我能力強，而且很能吃苦耐勞的！”

    蘇廷希冷酷無情地打斷了她的幻想，“別想了，你會的他們不需要，他們需要的你不會?！?/br>
    周清傾笑著站起身，活動了活動肩頸，“大家休息的差不多了吧，休息好了就繼續(xù)開干！”

    “310專案組”警員們分頭對三名嫌疑人現(xiàn)在的住所，汽車等進(jìn)行了搜索。

    廖飛白跟司柏一起去了李騰龍家。

    李騰龍入戶大門和旁邊兒墻面上還能看到剛剛發(fā)干的紅油漆，上面寫著“欠債還錢，不然殺你全家”這種威脅字眼。

    他家里雜亂不堪，酒瓶和易拉罐堆滿了整個客廳。主臥的也是臟的無法直視，只有兒童房保持的非常整潔。

    兒童房的桌子上放著一封信，是他的妻子寫給他的。

    他的妻子說自己實在受夠了這種日子，每天催債的都會把他們娘倆堵在門口，大門上時不時還會被潑紅油漆。

    她實在無法忍受，只能選擇和李騰龍離婚，帶著孩子離開這里。

    警方還在他的車副駕駛的手套箱搜出一沓厚厚的文件。

    里面包括了龍騰施工隊和金碧輝煌地產(chǎn)公司的合同、金碧輝煌拖欠龍騰施工隊的賬單和欠條、三家銀行的催款賬單，以及四家銀行暫停對李騰龍貸款的告知書。

    又在主副駕駛之間的中央扶手箱里看見了一個折起來的牛皮紙袋，里面是幾張照片和一張紙條，照片都是他老婆孩子的，紙條上面寫著“我們已經(jīng)知道你妻子娘家在哪了，如果你再不還錢，我就要了你女人和孩子的命！”

    廖飛白戴著手套捏著紙條感嘆，“這何金元害人不淺吶?！?/br>
    “可不是。”司柏從車?yán)镢@出來，“不過這也可以是李騰龍的殺人動機了吧？”

    另一邊，蘇廷希和周清傾一起去了孫彤家。

    孫彤家位于江南市的市中心的“江南世貿(mào)中心小區(qū)”，這里距離她工作的銀行并不近，但是這里距離江南市最貴的奢侈品商場步行不過五分鐘，距離這里有名的夜店酒吧區(qū)步行也不過十分鐘。

    孫彤的房子是個一室一廳的小公寓，客廳廚房沒有什么線索，周清傾和蘇廷希沒有在別的地方過多浪費時間，直奔她的臥室。

    她的梳妝臺上擺著琳瑯滿目的化妝品，周清傾粗略計算了一下，單單是梳妝臺和抽屜里放的口紅，市場價就將近15000元。

    再打開衣柜，里面的衣服都是各家奢侈品大牌，其中還有好幾件是今年的限量款，在江南市根本就買不到。

    這一柜子衣服加起來至少也要60－70萬。

    蘇廷希還在她的衣柜的抽屜里找到了一個ipad，里面有五張銀行內(nèi)部cao作系統(tǒng)查詢頁面的照片。

    查詢內(nèi)容涵蓋最近一個月，全部都是死者公司賬戶的照片。

    第一張總存款大概有50億左右，隨后每張遞減，最后一張賬戶內(nèi)資金以不足50000元。

    周清傾看完這些照片有些疑惑，“這些照片意思是……何金元在一個月的時間把這50億都取走了？這不合規(gu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