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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骨輪回[無限] 第84節(jié)

    鐘言就猜瞞不住他,他一旦好了就是絕頂聰慧。“你怎么知道元墨和我騙你呢?”

    “你衣裳都涼了,一定是跑了很遠(yuǎn)?!鼻佤岬氖殖淇谏烊ァ?/br>
    衣裳沾了三更的寒氣,早就涼了,秦翎悄悄地抓住,又碰到她腕口的鐲子,玉鐲也是冰涼的。再然后,他才抓住了那只手,像握著易碎的珍寶:“你去哪里了?”

    鐘言的心被他鉆了個(gè)空子,石頭一樣的心腸叫他握住了。一個(gè)餓鬼,竟然生出些良知來,不敢告訴他自己不是女兒家,只想著先騙他。

    “去看你小妹了?!辩娧詡?cè)過身,看著他說,“你小妹沒生病,但是……可能從此以后她就要病了?!?/br>
    秦翎不解,也側(cè)過身看她,兩人彼此貼近,又守著本分。

    鐘言受不了他這樣干凈的注視,便將秦瑤的事和他說了。秦翎聽完又不說話了,只是痛苦爬上心頭,眉心不展。

    “你別怕,我給她開的藥方不會(huì)傷她根本,只是……別吃太久就好。你先把身子養(yǎng)好,你好了她才有所依靠?!辩娧哉f著說著臉發(fā)熱,怎么說了這么半天,他還攥著自己?

    是不是忘了松開了?病好了,人腦子又不好使了?不會(huì)是摔那一下給摔壞了吧?

    “你說得在理,只有我好了,我才能將小妹安排好,否則再著急也是白費(fèi)心。這事多謝你了,不然我病著不知情……”秦翎點(diǎn)了點(diǎn)頭,疲乏地打了個(gè)哈欠,“睡吧,明日我去看她,再過不久天該亮了。”

    說完,秦翎閉上了那雙溫柔的眼,呼吸也變得緩慢,好似沉入夢(mèng)鄉(xiāng)。

    可是,鐘言睜著他那雙茫然的眼,吸氣也不能均勻,猶如晴天霹靂。

    他怎么拉著自己的手就睡了?真睡還是假睡???自己要是將手收回是不是會(huì)傷了他的心?還是他太困了,一時(shí)忘了他們還在牽手?

    各種念頭在鐘言的腦袋里來回轉(zhuǎn)圈,手指在秦翎的掌心里不敢動(dòng)彈,身體像被拎了脖子的貓兒,緊繃了好一會(huì)兒才閉上雙目。

    真是的,讀書人就是忘性大,拉著手都給忘了。

    五更后天就亮了,雄雞破曉,那只大公雞又來了精神,咯咯咯叫著往院里沖。

    小翠和元墨聯(lián)手將大公雞制服,再次塞進(jìn)竹編的雞籠里,少爺起來后吃了頓簡(jiǎn)易的早飯,然后就坐在輪子椅上曬太陽,只不過椅子在門檻里頭,沒出屋。鐘言對(duì)著鏡涂了胭脂:“你就在屋里歇著,我?guī)гプニ?,順便買點(diǎn)新鮮的薏米粉和藕粉,回來給你蒸糕點(diǎn)吃?!?/br>
    “那你早些回來?!鼻佤嵩俅巫⒁曀罂诘挠耔C,像是有什么心事。

    “那可不一定,說不準(zhǔn)我就跑了呢。”鐘言彎腰看了看他,正經(jīng)地說,“等著我,別出去瞎逛?!?/br>
    秦翎猝不及防地對(duì)視上了,想到她的笑和淘氣,還有她蜷起來的手指尖,一些話羞于啟齒:“嗯,讓元墨帶夠銀子,不夠就賒賬,賒我的名字?!?/br>
    “秦家大公子的名字就這么好用?那我可得試試?!辩娧孕χ~出門檻,招呼上元墨來。臨走時(shí)特意囑咐小翠,千萬看住秦翎。

    這是個(gè)重?fù)?dān),小翠就怕少爺不聽勸,少奶奶說有兩只水鬼上了岸,誰知道藏在哪里呢。她端著桑葉薄荷飲進(jìn)了屋,試探著問:“少爺,今日有些涼,您別瞎跑,先別去看四小姐了。”

    “我知道?!鼻佤峥粗T檻,低聲說,“我不傻,我在屋里等她?!?/br>
    作者有話要說:

    孟婆和閻羅:突然挨揍。

    鐘言:老攻太聰明怎么破?

    秦翎:我是病了,不是傻了。

    第72章 【陽】水鬼胎6

    再次離開秦宅,可鐘言的心情卻和上次完全不同。從上了馬車他就沒了笑容,連元墨都看出來了。

    “少奶奶,水鬼是不是很難對(duì)付?”他問。

    鐘言看著窗外景色:“是,而且我最討厭的就是水鬼,弄得哪兒都濕淋淋的。門口這幾棵柳樹是秦翎的騎馬師傅種的?”

    元墨跟著往外一看:“是,少爺從前和我說過?!?/br>
    “是教三少爺騎射的那位師傅嗎?”鐘言又問。

    “是。”元墨回答。

    “等你回來就和錢管事說,這樹不好,趁早砍了它。”鐘言放下了簾子,臉色餓得發(fā)白。

    元墨縮了下肩膀:“莫非這樹能害少爺?”

    “倒是不至于,只是我不喜歡柳樹?!辩娧蚤]上眼睛,笑著說,“我歇會(huì)兒,到了地方你叫我?!?/br>
    之后元墨就沒再出聲,讓鐘言安安靜靜地歇息。不一會(huì)兒他們先到了藥房,鐘言帶元墨去抓了幾味常見的藥材,又帶他去買了幾包新鮮的藕粉。薏米粉難得,要等等才能磨好,鐘言轉(zhuǎn)手又挑了幾大袋子薏米,讓車夫放回車上。

    接下來的事,他就不打算讓元墨跟著了。

    “你在這里等著,薏米粉磨好就拿上去,到時(shí)候我也回來了?!辩娧苑愿劳昃碗x開了米鋪,獨(dú)身往人少的地方走去。集市熱鬧,可是他與周圍的喧囂格格不入,如同一碗熱水里盛著一塊冰。離開集市后他朝北走,穿過人群,耳邊安靜了不少,越走越讓人心靜。

    只不過這靜也沒能持續(xù)多久,總有人來擾他。

    “呦,這是誰家的小娘子?長(zhǎng)這么美,你家男人呢?”走著走著,就有人將他攔下了。

    鐘言偏身要走,試圖擦肩而過,不知打哪兒又鉆出一個(gè)人來,將他前頭的小路也擋上了。緊接著頭上的金簪被人一拔,隨意攏著的發(fā)絲垂落下來,一下子散了發(fā)。

    當(dāng)眾散發(fā),擺明就是調(diào)戲之事,鐘言壓下殺心,眼尾卻發(fā)狠地抖了抖:“把簪子還我?!?/br>
    拿簪子的人不僅不還,還想著上手來摸。鐘言退后一步躲開了,涂了胭脂的眼下一片好顏色,似嗔似怒:“再不還就別怪我了。”

    “小娘子生氣了?”第三個(gè)人從后面過來,顯然盯上了玉鐲,“戴著這么好的東西招搖過市,不給小爺們看看嗎?你家夫君怎么舍得放你一人出來???”

    “難不成你漢子管不住你?哈哈,任由你涂脂抹粉地出來找野漢子?”

    “我還是頭一回見長(zhǎng)這么標(biāo)志的小娘兒們,從前怎么沒遇上過,快來,給大爺們看看。”

    鐘言被他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初顯些許不安,忽然勾起一抹笑意:“這里人多,幾位大爺要是想來就跟我來吧,咱們找個(gè)沒人的地方?!?/br>
    拿著金簪的手又來摸,再次被鐘言躲開,他瞧著那只手很不順眼,什么臟手爛手,難道也配碰秦翎的東西?

    “幾位爺可真是性急,真不知道憐香惜玉?!辩娧孕︻伻缁?,手指朝其中一個(gè)勾了勾,轉(zhuǎn)身走向僻靜無人的小巷子。他沒再回頭看,但身后的腳步聲確實(shí)跟上了,就隔著兩三步之遙,一伸手就能抓住他的領(lǐng)口。

    走著走著,鐘言便停下了,他笑著轉(zhuǎn)過身,眉梢眼角盡是風(fēng)情:“就這里吧,那么,是哪位大爺先來?”

    面前五個(gè)男人搓了搓手,一臉猥瑣地一起圍了上來。

    城北比城南冷僻些,就算走在街上也沒有多少閑人,連集市都沒有。若是北邊的人要買什么東西,還需要車馬勞頓去城南一趟。而現(xiàn)在北邊最長(zhǎng)的街上更是安靜,行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只因?yàn)殛惛貋砣肆恕?/br>
    城北最大的宅子就是陳府,只不過常年沒人,可主子一旦回來必定帶回幾百衷心家丁,團(tuán)團(tuán)圍簇,到現(xiàn)在都沒人知道陳府里頭的主人究竟什么樣,只知道有兩位。

    正門氣勢(shì)如虹,門口還有兩尊石獅子鎮(zhèn)宅,從外頭路過都能聽到門里頭有人忙碌,一聽便是大戶人家。而側(cè)門則稍稍樸素,少有人路過,門里一個(gè)身形修長(zhǎng)的男子正在修剪花葉,忽然聽到墻上一陣滾動(dòng)。

    “還知道回來?”男子頭也不回地問。

    隨后一聲噗通,顯然是墻上的人掉了下來,他這才回過頭,看著鐘言大著肚子爬起來,摔得灰頭土臉。“跑哪兒野去了?回來連墻都翻不過了?”

    “嗝……”鐘言揉著后腰,趕快撣了撣裙子上的沙土,“我這不是身子不方便嘛……”

    “怎么穿成這樣了?”男子放下花剪,走到他面前看了看,淺淺一笑,“你怎么又打扮成女兒家了?”

    “陳竹白我告訴你,你不要總是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訓(xùn)斥我,你沒比我大幾歲?!辩娧哉Z速加快,那病秧子還一個(gè)人留在家里呢,“你快教我?guī)讉€(gè)行巫的法術(shù),要么就給我法器,我還有事呢!”

    陳竹白繞著他轉(zhuǎn)了一圈,無奈地一笑:“師弟是不是又在外頭惹禍了?這回惹了南方來的巫人?”

    “何止是巫人,我連高山上的殃人都惹了?!辩娧岳^續(xù)揉著肚子,連續(xù)打了兩個(gè)嗝,肚子就癟一下。

    陳竹白一雙美目大睜:“殃人?你到底惹什么了?”

    “你別管,我現(xiàn)下要對(duì)付巫術(shù),可我又不會(huì)?!辩娧砸部戳丝此?,“你倒是好,一走就大半年?!?/br>
    “我走了你就不在府上住了?晾著這么大的宅子,跑出去撒野?!标愔癜酌嗣谋亲?,“要不是知道你是男子,我還以為你真出去闖禍了,大著肚子偷跑回來。”

    “哼。”鐘言抬手摸了摸簪子,誰知就是這樣一抬手,腕口被陳竹白捏住了。

    “怎么回事?”陳竹白看到了他的傷口,以及一對(duì)兒成色極好的玉鐲子。

    鐘言也沒想瞞著,自己的事也瞞不過他,就算現(xiàn)下不說,他沒多會(huì)兒算卦也能算出來。于是便將這半月的事說了出來,誰料剛剛說完,陳竹白立刻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巴掌抽過來,將他打醒。

    “我看你是瘋魔了!”陳竹白真想打他,“人鬼殊途,你沒事給他續(xù)什么命!他如今好了,你以為陰兵就不找了?再說你惹了這個(gè)又惹那個(gè),能保他到什么時(shí)候!”

    鐘言偏著頭不去看他,顯然并不認(rèn)同:“我只是看不過去,他的命不該如此,憑什么叫人偷了去?”

    “叫人偷了去,也是他的命!”陳竹白一甩衣袖,他一生氣,周圍的花葉、樹葉也隨之震動(dòng),“我早就聽說秦家有位公子纏綿病榻,不死不活,你怎么會(huì)和他牽連在一起?”

    鐘言就不喜歡別人說秦翎不死不活,嘟噥著反對(duì):“他活了,有我在他死不了。”

    “你以為你那點(diǎn)陰血能給他續(xù)成?做夢(mèng)罷了,最多不過三月,他照樣得走?!标愔癜讱獾媚樕l(fā)白,又怕說重了,讓師弟難受,“趕緊和他了斷!”

    “你教不教我吧?”鐘言才不要了斷,人家娘親給的鐲子都戴上了,他才不摘,“你不教,我沒法對(duì)付水鬼,死了就死了吧?!?/br>
    “你……”陳竹白一時(shí)說不出話來。

    院內(nèi)綠葉亂飛,好似有人攪動(dòng)了全院的風(fēng)水,外人聽里頭忙忙碌碌,可放眼望去,整個(gè)陳府只有他們兩個(gè),竟無一個(gè)下人。等到這陣風(fēng)過去,陳竹白才開了口:“師弟,我說過,人鬼殊途,你不能這樣。你就算給他續(xù)了,他最多活幾十載,到時(shí)候一具白骨你還能怎么樣?再說,他不知道你是鬼,你以為他不會(huì)怕你嗎?”

    鐘言梗著脖子,一聲不吭。

    “你我都不是人,為何要徒增煩惱?”陳竹白摸了摸他消瘦的面龐,“做鬼就很好了,別碰情。”

    “那你呢,你不也是碰了嗎?”鐘言冷不丁地反問,“師兄,我陪你征戰(zhàn)沙場(chǎng),不是沒披過薄甲。誰不知道將軍奇才,可誰又知道你陪他的時(shí)候請(qǐng)了多少陰兵上陣?萬千陰兵給他護(hù)陣,他現(xiàn)在是大將軍,你在他旁邊還不如一個(gè)兵卒。他連連勝仗,將來娶的是皇帝的女兒,你再神通廣大,還不是連他的府邸都進(jìn)不去。再說,就是他鬧得接連戰(zhàn)亂,我連個(gè)白蜜都找不來……”

    陳竹白像是被堵了嘴,一下噎住了。

    “我只是想讓秦翎多活幾年,吃些好東西再走,也不行嗎?”鐘言再求。

    陳竹白轉(zhuǎn)過身去。

    “他和旁人不一樣,他是個(gè)讀書人,心里干凈。”鐘言小聲說,也看著陳竹白的臉色,“你教教我吧,等他過了冬,我就回來……師兄!”

    “這是你說的,過了冬你就回來,和他了斷。”陳竹白這才松了口,拉著鐘言的手往屋里走,“你從前不喜歡巫術(shù),我也不愿意說給你聽,只因?yàn)樾形撞槐鹊婪?,巫乃是無中生有的幻術(shù),不能憑空出現(xiàn)。所有的巫都需要用代價(jià)去換,你先和我說說水鬼的事。”

    “拿代價(jià)去換?這好辦,我能活的歲月長(zhǎng),減壽十年不就成了?!辩娧愿搅耸覂?nèi),兩只手捧著臨盆那么大的肚子,慢慢地坐下了,將水鬼的事一一道來。

    而秦翎的院子里,小翠正在少爺看不著的角落灑薏米,這都是昨晚回來前她們特意去后廚拿的,把秦家所有的薏米都拿來了。少爺?shù)故菦]急著出去,在屋里看書寫字,這倒是讓人放心許多。

    昨日少奶奶也說了,她的血放在尋常人身上還能分辨,可是在水鬼的幻術(shù)里沒有用,連他都會(huì)中招。這樣厲害的東西可怎么防???她不由地?fù)?dān)心起來。

    “翠兒姑娘?!鄙砗髞砹巳?,進(jìn)了院子,正是柳mama來了,“我來找少奶奶要方子。”

    “少奶奶她……”小翠剛要開口又多了個(gè)心眼,“您要她什么方子?”

    柳mama四下看看,低聲說:“就是昨夜咱們說過的那個(gè)方子,給四小姐用的?!?/br>
    小翠聽完安心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少奶奶這會(huì)兒不在,您先跟我來吧,稍等一會(huì)兒她必定回來。”

    “好,那我就等等吧?!绷鴐ama也像安了心,跟著小翠往里頭走了。因著主子還沒回來,柳mama必然不能在主屋里等候,小翠便將她引入耳房,同時(shí)給沏了一杯茶:“您先喝著?!?/br>
    “謝謝姑娘?!绷鴐ama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打量著屋里,“四小姐這事多虧了少奶奶,不然我也是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br>
    “您放心,少奶奶肯出手幫忙,這事一定能辦成,您千萬別灰了心?!毙〈涞哪抗鈴牧鴐ama的臉上轉(zhuǎn)回,看向了她手里的茶杯。

    茶水已經(jīng)被喝了一口,可仍舊是滿溢的。

    小翠一動(dòng)不動(dòng),就這樣站在了柳mama的正前方,和她抬起的老花眼對(duì)視上。再開口,小翠的聲音無波無瀾,透著一股子豁出去的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