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骨輪回[無限] 第33節(jié)
“見過了?!憋w練不折不撓地摘他戒指,“仙家跑了。” “除了大仙,還有半人半鬼,也就是你我這樣。再者,還有各種各樣的,你看著他們是活著的,其實早就是活尸了。風水改動,巫術變更,降頭莫測,這些都是咱們要防著的。你和你娘親已經(jīng)死過一回,她沒法復生,但你有了第二次命,別再丟了。這些記住了嗎?”鐘言問。 飛練還沒回答,一個人坐到了鐘言的旁邊,鐘言余光一瞥,是住在409的張強國,年過半百,滿頭銀發(fā)。 “這么晚,您怎么下來了?”鐘言將拉鎖拉上了。 “樓下坐坐。”張強國看著正前方,“到樓下坐坐?!?/br> “您孫女呢?”鐘言低頭看向他的鞋,如果自己沒記錯,張強國最心疼的就是他孫女張曉晴。 “我樓下坐坐?!睆垙妵皇沁@樣回答,“曉晴還沒回來?!?/br> 時間仿佛被開了慢速,一秒鐘都格外漫長,鐘言心有所想,放出了燒死鬼來保護自己和飛練。 “張強國。”他直呼姓名,“您就沒發(fā)現(xiàn),您已經(jīng)死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副本越來越高能了,嗷。 飛練:試圖在師祖面前表現(xiàn)。 白芷:噫。 第36章 【陰】年降尸6 話音一落,鐘言身后的鬼影立馬立了起來,離張強國不過半米。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在望思山上吃了金彈的虧,現(xiàn)在可不能再來一次。 背包的拉鎖也不知不覺地開了,飛練露出一只眼睛來。 “我坐坐就走?!敝钡竭@時張強國才轉過臉來,是一張完全沒有了血色的臉,唇部發(fā)青紫,“再坐一坐,再坐一坐,我就要走了?!?/br> 沒感覺到陰森的殺氣,鐘言馬上判斷出張強國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剛死沒多久。清風不知道原身以死,只有剛死的人處于混沌狀態(tài),才會有他這樣的想法。 “那為什么現(xiàn)在不走?”鐘言加大了一些音量,混沌狀態(tài)時還會有聽力,但視覺已經(jīng)沒了,這狀態(tài)維持不了多久的。 “等曉晴回來?!睆垙妵f,臉轉向東南方,“曉晴從那邊回來?!?/br> 鐘言也看向東南,那邊剛好是小區(qū)的東南門,怕是他的孫女出門了還沒回家。而剛好這個時間張強國就出了事,猝死在家,現(xiàn)在是留下最后幾秒還想再看看孫女。人總是這樣,離世時心里若有牽掛,走得不安。 “曉晴她以后好嗎?”身后蒼老的聲音在問。 鐘言想了想:“很好?!?/br> “她以后好嗎?”張強國又問一遍。 “好,很好,學業(yè)有成,家庭美滿,衣食無憂,一世安康?!辩娧孕χf,眉心也微微皺起。這是他最后的善意了,張曉晴那個姑娘的命,他其實早就算過,因為張強國不止一次求過自己。為了不泄露天機,鐘言從未告訴過這位老人,他一直以來最放心不下的孫女長大后并不平順,終身命犯桃花,注定走桃花劫,逃不開。 等到他再轉過去,張強國已經(jīng)不見了。 鐘言倒是釋懷一笑,這老爺子是好人,已經(jīng)準備好投胎去了,估計下輩子是個享福的命,不用像這輩子,為了兒女辛勞一生,兒子對他還不怎么樣。 唯獨遺憾的就在這里了,他只是想再見見孫女,偏偏最后這一眼沒有看到。 人生在世,最后一眼沒有看到……只是這樣一想,鐘言的胸口強烈地疼了起來,宛如金錐刺穿,疼得后背發(fā)緊。他連忙捂住心口,護住了跳動次數(shù)每分鐘只剩下十幾下的心脈,可方才那股勁兒還是揮之不去,驅之不散,緊緊地纏繞在他心頭。 趁著外面漆黑,飛練大膽地伸出兩只觸手來,揉起了鐘言面頰的左右兩側。“師祖,你怎么了?” “沒事……沒事。”鐘言擦了一把冷汗,之前從沒這樣過,“可能是餓久了?!?/br> “餓了?!憋w練重復了一句,小偷小摸地鉆出眼睛來看他,鐘言趕緊搖搖頭:“沒事,等白芷下來就好了,咱們離開這兒?!?/br> 腳步聲再次響起,卻不是白芷從樓上下來,而是東南方向一個大人牽著一個小孩兒回來了。鐘言往那邊一瞧,正是張強國的兒子張軍,手里拉著的是張曉晴。 “大哥哥好。”張曉晴到了面前主動打招呼,因為鐘言總是穿著奇怪,張軍很不樂意女兒和他認識,板著面孔就要帶人上樓。平日里鐘言也只和一些小孩兒有交流,孩子心明眼亮,心里也沒有偏見,對他比較包容。 但這回,他不得不把張軍攔下:“等一下,一會兒再上樓。” “干嘛?你什么意思?”張軍顯然不耐煩,恨不得趕緊結束對話,像看一個瘋瘋癲癲的神棍。 “樓上……”鐘言猶豫了一下,總不能說,你父親在家死了,剛走,這時候先別讓孩子去,因為小孩兒眼神明亮,萬一看見陰差容易生病,他只能換一種方法,“那邊的秋千沒有人玩兒,你帶女兒玩兒一下吧?!?/br> “你有病吧!我愛幾點上樓就幾點上樓!成天瘋瘋癲癲的,你再瞎說八道試試!”張軍將他那條胳膊推開,樓里好幾個人都覺得鐘言有毛病,神出鬼沒,穿得稀奇古怪,看著也不像有正經(jīng)工作。 上回有個巡樓的保安還差點被他嚇著,大半夜的,走廊里都沒燈了,鐘言一個人站在樓梯里,不說話也不動。從那以后所有人都避著609的一男一女,要不是物業(yè)不管這事,他們都想把鐘言轟出去。 察覺到單肩背包里的飛練起了殺心,鐘言趕緊將包挎在肩上,淡淡地說:“我是為你好?!?/br> “你要為我好就離我女兒遠點兒!”張軍揚起拳頭警告。張曉晴一瞧爸爸生氣了,撒開小腿跑進了樓道,很快消失不見。隨著她的消失,另外一個人下來了,就是拿著一個黑色飯盒的白芷。 白芷一看這架勢,趕緊快步過來:“怎么了?” “沒怎么。”鐘言無所謂地搖搖頭,既然張軍不識相,他就隨便說了,“這幾天奇怪,該見的、不該見的,全見著了。我是看在你家老爺子平時和我說話的緣故上才幫你女兒這一把,這個你拿著,回去撒在你女兒的睡房門口,然后讓她在屋里睡一夜,千萬別出來?!?/br> 鐘言從袖子里掏出一包香灰,硬塞到張軍的手里:“記住了,一定睡一夜,不管她怎么說害怕,說房間里有別人,都不能讓她出來。明天天亮了才能開門,香灰就在門口撒一條線,不能斷?!?/br> 說話的功夫,鐘言聽到了一聲“哈”的聲音。 “哈……”長長的,低低的,充滿哀怨。他看向黑洞洞的樓道,走廊的拐角處單立了一個門,通往地下的自行車停車處。 “哈……”那個聲音又來了一次。 鐘言閉了閉眼睛,再睜開,一個披白發(fā)到臀的小女孩兒,沒穿衣服,就蹲在那扇門的旁邊。就在她出現(xiàn)的一瞬間,三個電梯的指示燈同時閃爍兩次,又恢復正常。 哭喪靈,這東西都出現(xiàn)了,可見崇光市的事態(tài)有多反常! “能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看著辦。”鐘言拋下一句,轉身朝著小區(qū)門口走了。他這一走,白芷自然也不會留下,跟了上去。只有張軍傻站在原地,反應過來之后啐了一口,將香灰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電梯間旁邊,蹲著的小女孩兒忽然抬起了頭,四肢并用地爬上了樓梯,像循著什么味兒,走了。 兩個人帶著飛練離開了這個小區(qū),打車前往他們另外一處落腳點。這些年,鐘言在崇光市四處租房,時不時變更住所,就是為了防止有朝一日變成眾矢之中。再下車,面前一片爛尾房,和剛剛的小區(qū)比起來偏僻多了,周圍幾乎沒有多少高樓,這一棟只有六層,還是筒子樓。 為了預備后手,鐘言連爛尾樓都敢租,通電就行。 白芷付了車費,下車后說:“你說得真準,608已經(jīng)跑了。” “是跑了,還是沒了?”鐘言小心地安撫著飛練的情緒,小東西好像暈車。 剛剛還精神抖擻的小手變成了無精打采的觸手,垂向下方,在夜風中晃動著,看著十分可憐。 可白芷才不覺得他可憐,只覺得解氣,自己活到這把歲數(shù),第一次被小屁孩兒揪亂了發(fā)型?!皯撌桥芰?,但是肯定受傷不輕。剛一上樓我就聞出了淡淡的血腥味,他們絕對不是全身而退。你也是,直接將他們打退不就行了,非要這么費勁?!?/br> “我剛從鬼煞回來,不宜大動干戈,能借力就借力,干嘛要親自動手?再說,他們都是有堂口的人,萬一以后堂口追究起來,也追不到我頭上。誰能作證那惡鬼是我安排找上門的?”鐘言冷冷地一笑,精明全在眼睛里,“那鬼可和我沒關系。” “算你機靈?!卑总婆牧伺娘埡校斑@些也只夠你幾天的飯量,你餓太久可不行?!?/br> “沒事,餓習慣了,不至于?!辩娧哉f,忽然飛練動了動,他趕緊停下。停下后好多條觸手伸了出來,最后是飛練的嘴巴,只聽他“哇”一聲,將吃過的沒消化的梨子全部吐了出來。 “果然是暈車。”鐘言嘆了一聲,“一會兒給你做別的。” 飛練軟弱無力地滑了回去,委委屈屈地圈住他的手指。 白芷一看他這樣就受不了,他戰(zhàn)斗力強著呢,就知道在鐘言面前裝柔弱。這時頭頂?shù)穆窡糸W了那么幾下,正前方過來一個人,眼瞧著躲不開了,白芷下意識地停?。骸安缓靡馑肌?/br> 不好意思,讓一讓。話沒說完,嘴巴立刻被鐘言那只死人一樣冷的手捂得嚴嚴實實。 “噓,別出聲?!辩娧圆挥傻仄磷×撕粑?,“百鬼夜行,陰兵過道?!?/br> 這下白芷徹底不動了,全身只有眼神可以移動。周圍的路燈同一時刻開始閃爍,等到閃爍停止,光線就沒有剛才那么亮了。前方的人影怎么可能是人,這里地處偏僻,馬路上不可能有這么熱鬧,可現(xiàn)在無端的出現(xiàn)了不少人。 那些人沒有目的,宛如閑逛,面色灰白慘淡,有些人光著,有些人穿得像個乞丐,有些人穿旗袍,有些人披戰(zhàn)甲,也有人穿現(xiàn)代的服飾。速度緩慢,步態(tài)僵硬,就這樣和他們擦肩而過。 盡管目光渙散,可是他們卻有著自己的固定路線,周圍的建筑物根本攔不住他們的腳步。放眼望去足足幾百個,就這樣浩浩蕩蕩地走著。 這些都是無意識的清風,白芷瞪大了眼,只有足夠多的清風聚集才會有地陰改變,八字壓不住的人就會看見百鬼夜行,身體好或者八字硬的人絕對看不見。自己如果不刻意去找,絕對不可能撞上一場毫無預兆的夜行,還毫無知覺。 “別呼吸?!辩娧杂痔嵝蚜怂痪?,后頭的才是厲害的。 百鬼夜行見天地,防天隔地為陰兵。青月明云當頭照,嚎哭噩耗亦飄零。 咯噔,咯噔,咯噔……等清風散得差不多了,后頭才出現(xiàn)一整排的陰兵,足足三米多高??扇绻屑毧?,它們腳下的高蹺就有兩米,手上打著傘。它們與土行相克,也不能見天。 鐘言閉著眼睛,不能去看。事實上他都沒見過多少次陰兵過道,這些陰兵要找的是“時辰到了卻不肯走”的那些人,怨氣沖天的惡鬼它們收不住,上不可見天,下不可見土,它們往返陰陽,將該走的人帶走。 如果有人強行續(xù)命,除非身邊有高人替他們擋著,否則只要被陰兵找到,絕無還手之力。 這段時間格外難熬,人的生息帶有能量,一呼一吸間就成了命跡。鐘言只有吸,就算胸口下沉也呼不出來,由此可見命跡已經(jīng)少了一半,半人半鬼。白芷就屬于該走了還沒走的那種,這時候只能拼了命的屏住氣息,否則被陰兵找到了,立刻斃命。 清風和他們擦肩而過,只感覺冷一點,等陰兵過去,兩個人的身上都快要結冰了。 “呼,憋死我了?!卑总拼罂诖罂诘匚鴼?,“怎么回事,忽然這么多清風……” “風水動亂了。”鐘言將她松開,趕緊去看飛練。飛練又不怕清風又不怕陰兵,唯獨怕暈車,現(xiàn)在還在包里縮成一團。 “剛才那些你不用怕,它們見了你還要躲呢?!辩娧园参苛怂麅删?,才朝著10號樓走去。 很快他們就到了樓下,這回住601,由于是筒子樓,樓道回轉當中空隙很大,形成了一個天井的布局。沒有聲控燈,全靠手機燈,白芷叫苦連天,真不明白鐘言干嘛租這里。 不過她也不會問,問了必定是“這里風水好”這樣的答案。還有一件事她也沒問過,就是鐘言兜兜轉轉,數(shù)不清的歲月里從未離開過崇光市,像守著什么,真不懂他為什么不換地方。 隨著防盜門的打開,上頭的蜘蛛網(wǎng)也隨之一動。鐘言低頭開里門:“才一周沒來,這蜘蛛結網(wǎng)好快?!?/br> “有蜘蛛的地方才好?!卑总聘M了屋,外頭雜亂不堪,里頭倒是干干凈凈。打開燈之后,鐘言第一時間將飛練抱出來,他又變成小孩子的樣子,穿著裙子,臉色不太好看。 “飛練的頭好暈。”飛練不裝了,“師祖,想吐?!?/br> “一會兒就好,你要習慣這些,以后咱們坐車的時候多著呢。”鐘言看他臉色不好,一陣心疼,只想著趕緊喂飽他,“今天這里東西不全,明天買全了咱們再做。今天先吃外賣吧。” “吃外賣?!憋w練重復著,實際上并沒有理解“外賣”是什么。白芷早就餓得受不了了,拿出手機點起來,一口氣下單完畢,心滿意足,等著飽餐一頓。 “對了,我下樓的時候,你怎么和張軍聊上了?他不是一直很討厭咱倆嗎?”她好奇起來。 鐘言正幫飛練穿好裙子,紐扣不太合適,他就想著找點針線幫他改改?!八炙涝诩依锪?,混沌時候出來找他們,剛好讓我碰上。最近不太對勁,在608我無緣無故看見清風了,后來在樓下見著了剛死的張強國,結果你剛下來,我看見‘哭喪靈’,就在樓里?!?/br> “什么?”白芷差點掉了手機。 哭喪靈,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兒怨靈,放在很久以前被叫作“白嬰子”。是從嬰兒尸塔、尸坑里出來的惡鬼,輕易不會在人多的地方出現(xiàn),但每次出現(xiàn)都沒好事。 “白嬰子怎么來了?”白芷緊張起來,“現(xiàn)在這些清風都能讓人看見了?” “我又沒有陰陽眼,自然是因為風水變動他們才被我看見,然后馬上消失不見?!辩娧越o飛練穿好裙子,又好奇起來,“你到底吃什么長大?為什么只一天就五六歲了?” 飛練搖搖頭沒回答,轉身跑去客廳的沙發(fā)上坐著。茶幾上放著茶具和茶葉,他將這些沒見過的東西拿起來看,仿佛在盡快適應。 白芷抽了一張椅子坐下:“你是和我們一起吃,還是先吃?” “一起吧?!辩娧韵肓讼?,他好久好久都沒有和別人一起吃過飯。 一個小時后外賣還沒到,鐘言也不著急,反正看飛練拆電視機顯示屏也挺有意思,能不睡覺看一晚上。小東西學習能力好強,這會兒已經(jīng)學會復原,只拆了一遍,現(xiàn)在就能原封不動地安裝好。他精力太旺盛,鐘言真懷疑自己要看一晚上飛練拆家。 自己手里也沒閑著,把幾條小裙子簡單地改造了一下,剩下的布料給飛練做了一條柔軟的粉色小內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