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微塵：“哇，好無情啊?！?/br>
    葉笙沒空陪他演戲，指腹摸索著水杯，突然開口說：“寧微塵，你能搞到生物藥劑嗎？”

    寧微塵微愣，隨后輕笑一聲，唇角隨意勾起，桃花眼含情脈脈望著他：“嗯，能。哥哥想要多少？”

    葉笙：“……”

    葉笙：“一支就夠了?！?/br>
    他只想看看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寧微塵頷首：“好?！?/br>
    在非自然局調查梁旭、調查秦家老爺子的同時，淮安大學的迎新大典，來了。

    第87章 迎新晚會

    淮城，市公安局。慘白的燈光下，袁壽嘴唇干裂，面容憔悴。他緊張地坐在椅子前，雙手不安地交握，額頭上不斷涌現出細汗。

    袁壽：“當時國家給的預算不夠，體藝館地下展覽廳的建設就暫時耽擱了。蘇建德來辦公室找我，想跟我商議這件事?？晌耶敃r在隔壁市出差，他失蹤那天，我根本就不在淮安大學，我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br>
    警察看著筆錄，挑眉道：“你之前跟蘇建德吵過架？”

    袁壽咽了下口水，點頭：“吵過。我想換水泥公司，因為第一家水泥建材廠那段時間出了事，考慮到學生的安全，我想換一家質量更好的。我哥就是開水泥公司的，我很信賴他，他也再三跟我打包票他家質量沒問題，我就想換成他名下的水泥廠。”

    警察緊皺眉心：“可你哥的水泥公司很早因為水泥造假的問題被市場監(jiān)察局罰了兩百萬。”

    袁壽臉色煞白，說：“對，我不知道，他瞞著我，我對水泥市場不了解，被騙了。但后面發(fā)現他公司有過案底后，我立刻就斷了跟他的合作?！彼坪跏桥戮炖^續(xù)提問，袁壽主動開口，他說：“警察同志，我想起了。那天不光是蘇建德去找我，我哥也來學校找我了?！?/br>
    袁壽深呼一口氣說：“他們兩個應該碰了面，我哥見過蘇建德。關于蘇建德失蹤的事，我哥一定知道！”

    幾位警察互相對視一眼，齊齊皺眉。

    袁壽除了不在場證明外，還給出了很多證據。他在跟蘇建德吵架過后，心生厭煩，一心只想著換個監(jiān)工，打算回來后就把蘇建德給開了。蘇建德給他發(fā)消息時，他也回得很敷衍，說自己不在學校，蘇建德愛怎么樣就怎樣。

    袁壽根本就不需要殺人。

    真正有殺人動機的是袁壽的哥哥袁命。國家那一年嚴打水泥市場亂象，蘇建德的一連串舉報，讓袁命的公司徹底被查封，一夜之間事業(yè)人生毀于一旦。

    警方后續(xù)找來了袁命。

    看著從墻里化驗出的dna，鐵證如山，袁命最終還是招了。穿著西裝，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在審訊室里掩面痛哭，將沉埋多年的真相全盤說出。

    “7月23日的時候，我來學校找我弟弟借錢，遇到了蘇建德。那天我喝了點酒，頭有點暈。我問蘇建德過來干什么，他說過來找我弟商量事情。我騙他說，我知道我弟在哪兒，我?guī)ァ！?/br>
    “我把他帶到了施工地，蘇建德在前面走，我在后面拎起了一把電鋸……”

    袁命哽咽說：“我那天喝多了酒，神智不太清楚。他害得我破產，我最開始只想打他一頓，出頓惡氣，我沒想到會用力過頭把他砍死?！?/br>
    “我把他砍死后我就后悔了，可是我沒辦法，我特別害怕，我知道我殺人了。剛好旁邊有臺水泥攪拌機……我走投無路、我就把他推了進去?！?/br>
    粉碎筒里人的身軀和水泥灰和碎石一起攪拌、磨碎。

    攪拌機轟隆隆的聲音像是詛咒。

    袁命嗚咽啜泣起來。

    袁命因故意殺人罪被逮捕。

    他被拷上手銬，送進監(jiān)獄等審判的時候。

    袁壽剛好從公安局里出去。

    淮城九月總是下雨，袁壽在雨中看著失魂落魄悔不當初的哥哥，摘下眼鏡，假惺惺地用衣服擦了擦臉，心里說不出是慶幸還是憐憫，他嘆息一聲，拿著鑰匙，打開了車門。

    離開警局，袁壽一路把車開上高架橋。

    外面暴雨連天，他在車內打開了電臺。

    其實袁壽現在完全沒有心情去聽電臺廣播，但他心潮澎湃，情緒劇烈，迫切需要轉移注意力。

    哪怕早就做好要被審訊的準備，可是真進警局，他還是沒忍住感到恐懼和害怕。

    雖然他什么都沒做。

    他一邊開著電臺，一邊給手機上儲存卡，打開了手機里被密碼層層保護的一段視頻。

    那是一段監(jiān)控，一段體藝館施工地的監(jiān)控。他當初怕工人偷懶，安了個小型攝像頭在了墻角，沒想到，陰差陽錯幫他記錄了討厭的人被虐殺的一幕。蘇建德的力氣其實比他哥大。但這人老實規(guī)矩一輩子，根本沒想過有人會從背后偷襲。

    視頻里，打罵聲、尖叫聲、電鋸聲，以及后面的拖曳聲、碎石滾落聲、鏟泥聲，依次響起。晃動模糊的畫面里只有血鮮明。

    袁壽當年出差回來后，就慢悠悠把攝像頭取了，也沒去告發(fā)他哥。他把視頻剪出來放卡里，津津有味看了好長一段時間。當你討厭一個人的時候，心里的惡意是完全不受控的。

    你恨不得他出門被車撞死，恨不得他暴斃在你面前。

    袁壽恨恨地想。

    像蘇建德這種斷人財路的人，死有余辜。

    轟隆，都市上空銀蛇如閃電，暴雨鋪天蓋地。溫暖舒適的車內，女主持人的嗓音溫和動人，溫婉含笑。

    【哈嘍大家好，現在是淮城時間晚上八點半，歡迎來到小嘴說故事，我是你們的好朋友小嘴?！?/br>
    【昨晚小嘴收到一則關于校園暴力的投稿后，很多聽眾朋友都深有共鳴，跟小嘴說了自己學生時代的類似遭遇。唉，小嘴看了很難過，希望天底下每個小孩子都能快樂成長。】

    【一位家長朋友說，他女兒在學校被人推下樓梯，導致兩腿癱瘓，一輩子都毀了，卻因為兇手未滿十二歲，法院認為是過失傷人，不判刑。家長朋友非常憤怒，他不要補償，他要那個兇手也該跟他女兒一起斷掉雙腿才公平。這讓小嘴怎么說呢?！?/br>
    【小嘴能理解這位家長的心情，但小嘴希望這位家長朋友冷靜點，要明白，我國刑法的刑罰目的從來都不是替受害人實施報復。刑罰的目的一直是懲戒、教育、預防。雖然說“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但是在現代化的社會，我們并不提倡“同態(tài)復仇”?！?/br>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理智一點，不要沖動行事呀?！?/br>
    “同態(tài)復仇”的概念出自原始社會，記錄在遠古奴隸制法律里。

    比如《漢謨拉比法典》中記載的：損壞他人眼睛者，應毀其眼；折斷他人骨頭者，折斷其骨；打掉他人牙齒者，擊落其齒。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袁壽聽到這里，不由自主想到了那個專門過來找他要舊體藝館鑰匙的女學生。他知道她是蘇建德的女兒，他知道她找了她爸爸很多年。那個女學生恨他，懷疑他?？捎钟惺裁从媚兀克迩灏装?，什么也沒干。

    殺人的是袁命，就算他在中間做了些無關痛癢的手腳，他也完全罪不至死，甚至算不上犯罪。

    袁壽哼著歌，毫無心理負擔地把車開往淮安大學。

    *

    警方將結案結果和袁命的審訊視頻一齊發(fā)給了蘇婉落。

    蘇婉落坐在病床上，細長的手指劃過視頻里袁命的脖子，薄薄的指甲像是刀，一次、兩次不斷劃拉，又輕又狠。

    她的父親死得難么痛苦，那么絕望，光是死刑又怎么夠呢。

    她多想讓這個人和她一樣、和她爸爸一樣痛苦。被粉身碎骨，被千刀萬剮！

    “落落，你還好嗎？”梁青青看她神色不對，擔憂地出聲詢問。

    蘇婉落聽到好友的聲音，驚醒一般，從剛剛偏執(zhí)瘋魔的狀態(tài)里抽身，她搖頭，勉強露出一個笑來：“我沒事?！?/br>
    梁青青擔憂地伸出手去碰她的額頭：“不舒服的話，就好好休息一下吧?！?/br>
    蘇婉落點頭，她心里堵著很多事。

    病房里白色墻面反射著蒼白的光，蘇婉落長發(fā)披肩，容顏憔悴。

    猶豫很久，她輕聲說：“青青，我找到我的爸爸了?！?/br>
    梁青青一下子瞪大眼睛。

    “什么？”

    淮城市，星湖區(qū)，金港小區(qū)。

    梁青青回到家后，心情非常壓抑。她輸入密碼，握著門把手，推門發(fā)現屋內的燈居然亮著。

    梁青青愣?。骸鞍郑俊彼职衷谑腥t(yī)院工作，加班加點是常事，有時候手術多了甚至好幾天住在醫(yī)院。怎么今天在家？

    梁醫(yī)生自廚房內走出，摘掉圍裙放入洗衣機，洗完手后擦干，朝梁青青露出一個儒雅的笑來。

    “回來了。我今天下班早，做了你最愛吃的魚，過來吃飯?！?/br>
    梁青青慢吞吞“哦”了聲。

    她放下包，洗完手后，看著桌子上湯汁濃稠熱氣騰騰的魚，心情懨懨，怎么都沒胃口。

    梁醫(yī)生慢條斯理用筷子給她挑刺，問道：“你有心事？”

    “……嗯。”梁青青點頭，她悶聲說：“爸，你說這個世界上壞人怎么可以那么惡毒呢。”

    梁醫(yī)生皺起眉來，嚴肅道：“你遇到事了？”

    梁青青搖頭：“沒有。是我朋友的爸爸。她爸爸失蹤了十多年，最近才查出是被人殺害。這件事發(fā)生在淮安大學內，為了學校的聲譽，警方沒大肆報道。我就是覺得好難過，怎么會有人壞到這個地步，人為了錢真的良心都不要嗎?！?/br>
    梁醫(yī)生夾了一筷子魚rou放入梁青青碗中，安慰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他們不要良心，總會付出代價的?！?/br>
    梁青青苦笑：“可遲到的正義并非正義。我覺得死刑對那個兇手來說都是輕的，更別說還有一個間接的兇手逍遙法外?！?/br>
    梁醫(yī)生沉默很久，忽然緩緩說：“青青，我在醫(yī)院看了很多無辜死去的人。年齡從小到大都有：小孩，少年，老人。有四歲的小孩在馬路上玩耍，被沒長眼睛的司機活生生撞死；有性格孤僻的少年被鄰居傳謠污蔑，患上抑郁癥從市醫(yī)院心理科大樓跳下來；還有一個八十歲的老人，先是被兒子趕出家門睡橋洞，再是被兒子一腳從樓梯踹下渾身骨折，不治而亡。”

    梁青青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天啊……”

    梁醫(yī)生緩慢地說：“但兇手每個人都不會被判死刑。肇事司機只需要給喪葬費和死亡賠償金；傳謠的人甚至都算不上間接殺人；至于那個老人，沒有監(jiān)控沒有錄像，他兒子一口咬定是老人走路不小心跌下樓梯。”

    梁青青吃掉口中的魚rou，其實有點愣。

    “但是那些兇手，沒一個下場是好的?！绷横t(yī)生說：“文明社會不講究血債血償，恩仇快意。可有些人不死難以平息受害者的憤怒?！?/br>
    梁青青突然覺得眼前的爸爸有點陌生，她并不贊同爸爸的某些觀點，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

    可梁醫(yī)生已經平靜開口了：“別擔心，壞人都會遭報應。對生命不尊重的人，也不配擁有生命?！?/br>
    梁青青這頓飯吃的很沉默。她本來就有點低落的心情，聽完父親這番話，非但沒有開解，反而更加壓抑了，把碗筷收拾好，放入洗碗機時。梁青青忽然想起什么回頭：“爸，淮安大學明天返校?！?/br>
    梁醫(yī)生進書房前，點頭說：“嗯好，我明天下了班，就幫你把行禮送過去?！?/br>
    梁青青看著書房緊閉的門，突然感到一陣無奈。

    mama死后，她覺得爸爸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

    淮安大學這一屆的迎新典禮門票，一張票炒到了天價。原因無他，人人都想去瞻仰一下那位神秘貴公子的真面目。

    說來也奇怪，導演在bbs貼出寧微塵和葉笙的照片后不久，那棟樓就亂碼了。導演后知后覺這樣不是很禮貌，把拍攝花絮和照片一起刪掉，一時間淮安大學校內論壇鋪天蓋地的哀嚎和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