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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后多了的前男友 第82節(jié)

    坐在船上,星月無言,流水無言。靜靜悄悄,真是像一場夢。

    葉笙垂眸,凝視著波光明滅的湖水,忽然輕輕開口說:“我現(xiàn)在重新給你講一個故事怎么樣?”

    他的聲音不含任何情緒,冷淡敘述。

    “講個青梅竹馬的故事吧?!?/br>
    *

    “男女主一起長大?!?/br>
    “女主角家是書香門第,喜好讀書,跟男主角結(jié)緣是因為一本雜志。他們小學(xué)、初中、高中都是同桌,甚至到大學(xué)都在同一所學(xué)校。所有人都認定他們天作之合,可是直到大學(xué),兩人才捅破紙窗。女主角在橋上拍照,不小心掉入湖中;男主角從窗口跳下,到湖中救起愛人。在這之后,兩人才順理成章在一起戀愛結(jié)婚?!?/br>
    “他們因為故事結(jié)緣,于是女主角也總是要求男主角給她講睡前故事,并許諾講一輩子。不過這一切,在女主角生病后就變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流產(chǎn)后,女主角患上了躁郁癥。面對時而壓抑時而發(fā)瘋的妻子,男主角選擇逃避?!?/br>
    “他失眠焦慮,放縱自己,在花園里接受了別人的勾引誘惑。可他跟別的女人在湖邊橋上糾纏不清時,他的妻子就一直站在三樓的窗戶前看著……男主角還不知道,他只要一撒謊就會摸鼻子。他每一次撒謊,她都知道?!?/br>
    對于段詩來說,困住她一生是,橋,湖,窗。

    可對于宋章,應(yīng)該就是……講到“死”的《睡前故事》了。

    “十周年紀念日的那一天,男主角終于又想起了曾經(jīng)的種種美好,他精心準備了一場燭光晚餐,想要對這對走錯路的婚姻進行挽留?;貋砗?,在花園里看到的就是盛裝打扮的妻子,男主角心生寬慰。妻子難得化了妝,手里還拿著一本書。男主角露出微笑,一步一步走向她?!?/br>
    雕刻玫瑰的蠟燭在白色桌上燃燒,段詩在花架下抬頭,也露出一個虛弱的笑來。

    她在生病后很少化妝了,這一刻妝容精致,眼眸如水。抬眸望來,好像還是高中盛夏,蟬發(fā)一聲時,那個桌邊偏頭看他的青澀少女。

    沒有爭吵,沒有沉默。她難得乖巧安靜,他也終于不用在忙碌一天后回來面對陰郁尖銳的愛人。

    一頓吃的溫馨而融洽。

    宋章說:“今天是十周年紀念日,你有什么想要的禮物嗎?”

    “禮物?”她的手輕輕搭在桌上,出神不知道想了什么,輕聲道:“你給我講個睡前故事吧,好久沒聽了?!?/br>
    宋章眼眶微紅:“好?!彼鋵嵰苍陔y過,為什么他們會走到這一步。

    他接過妻子遞過來的書,正是他們小時候第一次遇見的那本雜志。雜志的最后一個欄目是睡前故事,開篇叫莎樂美。

    其實這個故事他講過,但他現(xiàn)在愿意在講一遍。

    夜航船的睡前故事都是從讀者中選取的投稿,篇名雖然叫莎樂美,但和王爾德的原著有所不同,唯一相似的只有血腥的內(nèi)核。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個聲音甜美的電臺主播,她的聲音有一種魔力,只要聽到她的聲音,人就能在短時間內(nèi)入眠。

    妻子的電臺事業(yè)越做越好,可她的丈夫卻越來越恐懼。

    他不止一次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旁邊空無一人,而廚房傳來讓人驚悚的咀嚼聲。

    終于有一天丈夫發(fā)現(xiàn),原來妻子為了“好嗓子”,每天半夜都會偷偷到廚房來吃東西,冰箱里滿滿的黑色大袋子裝著的都是人rou。

    丈夫不寒而栗,為了不打草驚蛇,暗中轉(zhuǎn)移財產(chǎn),擬好了離婚協(xié)議書。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打開冰箱的那一晚,其實妻子就在身后幽幽看著。

    她知道丈夫不要自己了,可是她舍不得她的丈夫。在丈夫提出離婚的前一晚,她給他燉了一碗湯。湯里下了毒,她把他捆在椅子上,一刀一刀將他身體的每一塊rou都砍了下來,放到了袋子里。她留著他的rou,藏進冰箱做預(yù)備糧。

    最后一刀砍下了他的腦袋時,妻子深情迷戀地吻住他的唇。

    “我愛你,親愛的。以后你會活在我的聲音里?!?/br>
    宋章第一次讀這個故事的時候,在床上和段詩一起笑著吐槽這算哪門子睡前故事。

    那個時候段詩眼里還有光。

    而現(xiàn)在,他重新讀這個故事,自己讀得冷汗涔涔,坐在他對面的段詩卻一言不發(fā)。

    段詩望過來的眼神,眼珠漆黑,甚至可以說是恐怖。

    他身體一顫,緊接著,突然覺得腿腳發(fā)軟,渾身無力。

    啪。

    手里的書掉到了地上。

    后面的記憶宋章再也不想去回憶。

    沒有經(jīng)歷過凌遲的人,是不會懂那種恐懼的。

    段詩在他耳邊重述了那個他講的故事。

    一個字,一刀。

    那一晚鮮血把雜志滲透,他的腦袋被活生生砍落。

    絕望、痛苦、恐懼讓他死不瞑目。極致的恐懼,讓他哪怕化為了異端,依舊無法擺脫。他知道段詩也沒“死”,他潛伏在兇宅,恐懼到不敢動彈。終于前不久,他再也感覺不到那股讓他靈魂都在恐懼發(fā)顫的氣息了。

    厲鬼一點一點從地底爬了出來。

    睡前故事,睡前故事,哈哈哈哈哈!

    他沉睡四十年,力量不斷消耗,他需要重新汲取恐懼讓自己強大起來。這個時候,一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來到了兇宅。

    他看著他們,露出一個古怪地笑來,眼中的血淚緩緩流過臉頰。

    第一晚,他說。

    【講個故事吧】

    第54章 講故事的人(六)

    他知道那種死在故事里的絕望,所以他要讓這群人體會他曾經(jīng)面臨的恐懼——他要讓他們瘋狂、驚恐、痛苦、和他一樣死去!

    這些人尋遍蛛絲馬跡,試圖還原當年兇宅流血的真相,實際上,哪有那么復(fù)雜呢。

    “最后女主角從橋上跳下,死在了湖中?!?/br>
    對啊,就是這樣。

    來龍去脈就是那么簡單。

    四十年前,《夜航船》被他的血浸透,又被她的淚模糊。

    他的頭顱被她放到了公館三樓的窗前。

    他站在她曾經(jīng)站立的地方,看著她渾身是血跳入湖中。

    水花嘩啦啦濺起,洗去恩怨,恍若輪回。

    那一瞬間,宋章好像驚醒在大一那個春乏懶倦的午后。

    階梯教室的風(fēng)扇呼啦啦吹,老教授在講臺上照本宣科念書。

    室友把紙條捏成團砸到他頭上,而他托著臉看著窗外的少女傻笑。

    三十六陂春水漾,她在橋上舉著相機回頭,白色裙子和高馬尾和風(fēng)一起吹動。

    ……你站在橋上看風(fēng)景,看風(fēng)景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這首詩叫《斷章》。

    因為詩人寫了一首長詩,卻只滿意這四句話,于是將它們摘出來獨立成章。

    其實很多東西都是這樣的,省略得恰到好處才好。

    比如他和段詩之間。

    斷掉懵懵懂懂的開頭,斷掉鮮血淋漓的結(jié)尾,好像也稱得上完美。

    *

    葉笙把故事講完,船已經(jīng)行駛到了橋下。水中藻荇交錯,黑色的影子不斷搖晃。到這一片水域時,葉笙能明確感覺到水流速變慢。潮濕濃厚的血腥味彌散在空中,一個巨大的旋渦在船底部匯聚蔓延。

    葉笙垂眸,視線死死地看著湖心。

    很久之后,一聲沙啞的怪叫從湖底傳來。

    “你是誰?”宋章被人割斷喉嚨,發(fā)出的聲音嚯嗤嚯嗤,像是破舊的風(fēng)箱。

    葉笙心說,我是來殺你的人,但是他想問出更多故事雜志社的消息,于是垂下眸,神情隱于黑暗中,聲音冰冷道:“我是……段詩的親戚。”

    宋章又是一陣嚯嗤嚯嗤的怪笑。

    終于,他從漩渦中慢慢出來,月色下只剩一個浮腫大了兩倍的腦袋。

    宋章本就誕生在極致的恐懼中,臉龐腫脹發(fā)青,頭發(fā)上爬滿了黑色的蟲子,肌rou寸寸腐爛掉落,眼珠子充血,流露出滔天的殺意來。

    “段詩?!蹦呐赂袅四敲淳?,他再念起這個名字,第一反應(yīng)還是恐懼。

    恐懼之后是迷茫,再之后才是怨恨。

    “你是她的親戚?”

    葉笙點頭:“對,我們有同一個曾祖父。我父親想重辦故事雜志社,但以前發(fā)行的書刊都被段詩拿走了,他找不到舊版。所以我來到洛湖公館,試試運氣。”

    宋章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來:“故事雜志社?你說出這個詞我就知道你在撒謊了?!?/br>
    宋章的頭浮在水上,藏在水下的身軀卻巨大的好似一座冰山,他的能力是附身和幻化。

    黑色的如蛇一樣的觸手攀附上船底,咔吱咔吱,啃噬船身。

    宋章的眼神詭異血腥。

    “一百年前,故事雜志社正式關(guān)門那日,藏書倉庫起了場大火。她曾祖父為了救火,摔成了植物人。全家對這件事諱莫如深,怎么可能還重新創(chuàng)辦?!?/br>
    “你在騙我?!?/br>
    宋章的“觸手”一下子吸住木船底部,尖聲恨道:“死!死!都去死!”

    葉笙知道他已經(jīng)瘋了。

    宋章身上的血腥味太濃,精神崩潰,理智全無。

    不過能從一個瘋子口里知道一條有用的消息,已經(jīng)足夠了。

    “這個兇宅內(nèi),除了你誰都不該死?!?/br>
    木板碎裂,湖水滲入船內(nèi),葉笙手指搭著船邊緣,伸出手,抓住了一條“黑蛇”的七寸,將其粉碎。

    寒月之下,少年黑白清明的杏眼,滲出似紅似藍的幽光來。

    “你們真的很喜歡玷污‘故事’兩個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