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后多了的前男友 第9節(jié)
寧微塵笑意收斂,不死心看著他:“然后呢?你不問了嗎?” 葉笙嘴里叼著一片菜葉子,疑惑抬頭。 問什么?他剛才純粹只是沒話找話啊,過度下尷尬。 寧微塵眨眼,乖巧說:“不問我什么學校畢業(yè),修的什么專業(yè)嗎?” “哦?!比~笙從善如流,語氣平平敷衍道:“你什么學校畢業(yè),修的什么專業(yè)啊?!?/br> 一副完全不在意也不想知道答案的樣子。 “……”寧微塵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隨后低笑一聲。他優(yōu)雅地用刀叉切割盤子里的青菜,動作又輕又狠,垂眸淡淡道:“沒事。學校名字太長,我也忘了。” 葉笙心里想著晚上要做的事,也沒太在意到他語氣的不對。 如果寧微塵不主動說話,他們就是兩個啞巴。 一頓飯吃的沉默不言。 晚餐后回到硬座車廂,葉笙在與人擦肩而過時專門注意了行人的神色,果然,沒有人能察覺他身上怪異的味道。 ——那個寄生胎身上的酸味和血腥味,只有他一個人能聞到。 寧微塵問葉笙什么時候再去找。葉笙說有點困了,先睡一下吧。 列車靠近大都市淮城,治安以幾何指數(shù)增長。殺人搶劫的事也就陰山站比較多,現(xiàn)在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下來。寧微塵昨天折騰了一晚,體力不支,趴在桌上,也沒忍住睡了。 葉笙靜靜看著窗外如獸脊般呼嘯而過的群山,光影在眼眸深處晦暗起伏。 他剛剛專門去搜了下小芳的事。 網絡上給出的小芳的生前資料并沒有說小芳祖上的事,只說小芳是個啞巴,還是個有點自閉社恐的啞巴,在村里以刺繡為生。 她懷孕三個月的時候,人生第一次走出鄉(xiāng)村,是為了去醫(yī)院照顧她的丈夫。她丈夫同樣是個老實本分的農民工,結果在討要工錢的路上,叫包工頭打成了植物人。 滿篇都是人間苦難——小芳車上遇歹人被折磨得流產至死時,她丈夫在醫(yī)院也沒能熬過去。 命運待她殘酷如刀鋒,生活于她險惡似地獄。 可她生前是個膽怯又溫柔的繡娘,死后也沒變成厲鬼。 她在1444列車廂,當了個縫尸匠。 縫尸匠,縫尸匠。古老的觀念里,人完完整整的來,就應該完完整整的走。 葉笙的表情在火車變幻莫測的光影里變得很古怪。 晚上23點。 葉笙起身,離開座位,沒有驚醒寧微塵。他一路往前,重新來到44車廂。那個禁止通行的牌子還在,葉笙卻不受阻礙地走了進去。 他沒有開燈,直奔廁所。 握住44車廂廁所把手的時候,葉笙刻意放輕了呼吸。走進去,葉笙將手里那顆握了很久的眼珠子,放到了洗漱臺上。 這里昨天晚上才經歷了一場廝殺。哪怕眼鏡男和肌rou男的尸體被拖走,血跡被清掃,依舊留下了怪味。 葉笙回想起昨天各種聲音,終于理出了最合適的前因后果: 第一聲尖叫是小芳的,小芳被嚇跑后。后面才是胎女的哭聲。她的哭聲喚醒了藏在列車上的尸怪。后面撕咬殺人也是尸怪。 葉笙放完眼珠子后,后退到角落,隱藏掉自己的氣息。 隨著時間轉動,十分鐘后,那股冰涼的、潮濕的霧氣像那天晚上一樣充斥葉笙鼻腔。墻壁上開始滲水,水滴答滴答掉在地上,很快,一個血腥龐大的身影開始在空中形成。 小芳彎曲著脖子,嘴里哼著什么,尋著那顆眼珠子走過去。她身材腫脹,眼白部分滿是血絲。上衣被血染透,兩個麻花辮又亂又臟。頂著最恐怖的樣貌,卻唱著最天真的歌。拿起眼珠子時的動作神態(tài),也如少女般。 小芳收起戰(zhàn)利品時。 嗒。 葉笙打開了廁所的燈。 驟然的光亮讓小芳僵直在原地,她猛地發(fā)出一聲困獸般的尖叫。鬼怪的瞳孔本來就只有一個點,如今更是緊繃到極致,節(jié)節(jié)后退,滿是對陌生人的驚恐害怕。 葉笙深呼口氣,喊出她的名字。 “小芳?!?/br> 他天生具備一種吸引鬼怪的親和力。 人類排擠他,鬼怪卻是很親近他。 葉笙往前走,聲音很低道:“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昨晚你救下的人?!?/br> 小芳死死盯著眼前出現(xiàn)的陌生少年,馬上也認出這是昨晚她特別感興趣的人??伤€是驚惶不安,把自己龐大的身軀縮在角落里,嘴里發(fā)出低吼、試圖嚇退葉笙。 完全不像一個c級的妖怪。 葉笙心里冰冷做完審視,平靜重復昨晚的事:“昨天晚上那兩個男人想把我?guī)нM廁所害死我,是你的出現(xiàn)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現(xiàn)在已經死了。我很想謝謝你,所以來找你。” 小芳臉上的惶恐散了幾分,困惑看著眼前的人。 葉笙朝她走過去,他半蹲下去,燈光投射下厚重的陰影。 葉笙樣貌生人勿進,神色淡漠,嗓音卻是溫和清潤的。 “不要怕?!?/br> 葉笙露出一個并不太熟練的笑容來,用目光安靜盯著她:“我專門去了解過你?!?/br> “這輛火車的起始地是陰山,充斥著盜賊土匪和亡命徒,每天都會有無辜的人被搶劫被砍去器官。他們的眼睛、手指、耳朵、腳,讓歹徒沖進廁所,是你把這些都撿了起來。” “你單純,善良,又溫柔。” “縫尸匠是偉大而崇高的職業(yè),還尸體完整,還死者體面。是你收集起這些器官,等不到主人,便將它們拼接在一起,做成一個‘完整’的人?!?/br> 小芳聽他說這些,瞳孔逐漸渙散,呆呆地抬起頭來。 葉笙一轉話題。 “昨天,你從廁所出來,是為了幫那個女嬰縫傷口嗎?” 小芳吸吸鼻子,點頭。 葉笙嘆氣說:“你幫了她,可是她卻在害你,她是個壞人,她把你的收藏品都弄壞了,讓那些器官亂七八糟掉了一地?!比~笙從她手里取出那顆眼珠子,指著證據說:“這就是她弄壞的。她不尊重尸體?!?/br> 小芳不說話,她看著那顆孤零零的眼珠子聽到有人不尊重尸體,神色有點難過。 葉笙達到目的,說:“沒人可以破壞尸體的完整?!?/br> 小芳臉上是天真的疑惑,歪頭想了想,還是輕輕地認真地點了下頭。 葉笙面無表情,視線下移,從縫尸匠染血發(fā)黑的衣服后面,看到了她的血rou模糊的腹部。白天被胎女威脅起就產生的戾氣蠢蠢欲動,在他靈魂深處蔓延滲透,引出瘋狂的報復計劃。 “小芳。”葉笙語調輕緩,步入正題:“你給了很多人整齊的尸體,讓他們完整地死去?!?/br> 少年半蹲在地上,黑色的t恤勾勒出清瘦的背脊,腰桿挺拔。他頭發(fā)微長,皮膚蒼白,神情在暗處看不真實,聲音緩緩卻如同遙遠的蠱惑。 “可是你沒發(fā)現(xiàn),你其實是不完整的嗎?” 小芳愣住,臉上流露出焦慮。 葉笙的手指隔著衣服,很輕很輕地落在她的肚子上。 靜靜說。 “你死的時候,肚子里,缺了一個孩子?!?/br> 他漆黑的瞳孔如同旋渦,躍動著瘋魔的光影,輕聲道。 “你需要把一個嬰兒縫進身體,這樣才算完整。” 小芳徹徹底底愣住了。 葉笙喉嚨動了動,其實下一句應該是:我很感謝你,所以我給你帶來了一個孩子。 他計劃將胎女的meimei縫到小芳肚中,等到零點,讓小芳和胎女自相殘殺。一個是c級鬼怪,一個是殘缺的a級鬼怪,實力不知怎樣,最大的可能是同歸于盡。 安穩(wěn)度過這一晚后,整列車廂的人都能平安到站。 可是話到嘴邊,葉笙又沉默了。 ……網絡上那些鋪天蓋地的信息入腦。 他安靜了很久,收回手,自嘲一笑說:“那么,等下你和我,我們一起對付那個女嬰?!?/br> 第6章 紅符 他可真是個善良的人。 葉笙以前看書時看到過一句話叫“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小時候的他不能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幼年時葉笙情感障礙,處處受欺負。外表遲鈍呆傻,骨子里卻有無數(shù)沖向這個世界的偏激躁郁和戾氣。 而這些危險的刺,都是外婆一根一根給他拔掉的。 后面他才開始對這個世界釋懷,他原諒黃怡月的拋棄,原諒那些苦難。時時刻刻都在告誡自己,不要用惡意去揣測任何人。 十七年,陰山漫長如死水般的歲月,某種意義上也治愈了他自己。 嗚嗚咽咽的哭聲回響在廁所里。 對于縫尸匠來說,從生至死求的或許就是一個“完整”。小芳聽到葉笙說自己不完整,想起那個失去的孩子,血色的眼淚爭先恐后流了出來。 她的臉皮腫脹發(fā)青,咧開嘴哭的樣子也恐怖驚悚,可捂著肚子肩膀一聳一聳,眼里卻滿是迷茫和哀傷。 葉笙看了眼時間,23:54。 老頭離開前,給他留下了兩張符:一道黃符,一道紅符。 紅符是最后的保命符。 之前對付尸怪用了一張黃符,對付胎女又要用一張紅符。這只是殘缺的a級怪物,紅符估計能拖住她一會兒。 葉笙并不心疼這些東西,他想得很開。他如果命硬,不需要符紙也能活下去;他如果命薄,兩張符紙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在到達淮城前,他只想擺脫過去的一切,以一個普通的大學生開展人生。 老頭是一個神秘又奇怪的人,在外婆死后的第二個月突然出現(xiàn)在葉笙生命里。 葉笙對他最深的印象或許就是視財如命。